第43章 好了,现在他们是一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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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贺院长?他人很好啊, 每次路过我家都跟我招呼,前年我的车陷进坑里的,他还要帮着推, 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怎么能让他帮着推车呢?”

    “他挺可怜的,孩子一上大学,老婆就跟他离婚了。辛苦培养的孩也不孝敬, 在国外怎么都不回家, 他只能把孤儿院当成自己的家, 唉, 日子过成这样怎么办?”

    “我听这家孤儿院的孩都很乖, 特别听话, 被领养走之后没有一个被退回来的,功德无量啊。”

    问到最后一家的时候,木绵刚出“你好”两个字,屋里就有个孩满脸惊慌地跑出来, 跟木绵面前的女人哭声:“妈, 我尿床了, 裤子湿了!”

    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怎么又尿床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 不能憋着吗?我今天怎么也不给你换干净裤子了, 你给我在墙根站半个时,好好反省一下。”

    孩面红耳赤又听话地去罚站了。

    木绵却有些不忍, 对女人:“这个年纪的孩子尿床是正常的, 他们控制不住,再长几岁就好了。”

    女人却不以为意:“没事,孩皮厚, 罚一罚更听话。”

    木绵坚持着:“但他的裤子都湿了,还是先换一条干净的吧,这样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女人犹豫了一下,:“那我等会儿给他换一条,不过,你刚刚是想问什么来着?”

    木绵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只能一句“没什么”,离开了。

    她想问的问题其实已经没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为什么这所孤儿院迄今为止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出问题呢,因为从表象来看,它确实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正确的运转模式,完美的养育效果,还能对它提出什么要求呢?

    那么多家庭,也不过是把孩子像猫狗一样养到大,看上去健康正常就觉得自己完成任务,可以安心地享受供养了吗?

    一代一代人,就像草一样长起来了。

    有没有觉得自己值得被爱,学没学会爱,这是草该思考的问题吗?

    木绵沉默地走了很久,没有任何话的欲望,连眼睛都没精力地低垂着,能看清路别撞人就可以。

    走到了村口,她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正坐在车里等她,他没发现她的到来,膝盖上放着电脑,还在敲击着,看起来很专注。

    木绵轻轻地敲了一下李斐那边的车窗。

    他偏过头看她,手指还放在键盘上,眼睛对上焦之后,他看起来很明显地有些诧异,一边把车窗降下来,一边:“怎么了?”

    木绵的第一反应是“没什么”。

    她必须承认自己的心里有百分之九十九想法是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好跟李斐的,李斐自己的事情已经很忙了,应该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但是,还有百分之一,她希望李斐追问她,没什么是什么,他对她的好奇心总是太少,而且很容易就碰壁,稍微一遇挫就消失了。

    但话还没出口前,她及时遏制了自己下意识的答案。

    虽然她确实不需要李斐的帮助,但她难道不需要在她抱怨今天见到的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时,他安慰她几句?如果他对她的提问总是被她用“没什么”这样的答案搪塞了,他是否也会渐渐地学会不再问了?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她一声长叹,对李斐:“我先上车,回去的路上慢慢,有点饿了。”

    李斐不知道她经历的这些心理活动,很快地把电脑放到了后座上,:“那赶紧上来吧,我已经在餐厅预订好饭菜了。”

    “预定好了?”

    李斐把车钥匙扭动,空调开,语气如常地“嗯”了一声。

    木绵坐上了车,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越来越贴心了,不错,深得木局赏识。”

    李斐刚好倒车,偏着脸看向窗外,木绵在后视镜里看见他好像笑了一下。

    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起来,木绵从第一户人家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一边讲一边骂鹤川孤儿院的那个贺院长,骂他伪君子,他才是真正的孤儿,她用了自己的全部词汇量来埋汰人。

    骂着骂着,木绵突然注意到,李斐的嘴角弯了弯。

    木绵:“你笑什么?”

    李斐手上还在操控方向盘,嘴里回答她:“其实我也这么在心里骂过他。”

    “嗯?”

    “骂过好多次。”他又补充。

    过了两秒,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破罐破摔地:“比你骂得还过分。”

    木绵看着李斐,愣了愣,然后也忍不住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惹得李斐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声地嘀咕:“有这么好笑吗?”

    木绵笑着摇头。

    她笑,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高兴。

    以前的李斐是不会这么的。

    谈恋爱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最困扰木绵的问题就是他们没办法很顺利的聊天。

    每一次,她给他发什么消息,他也不是不回,但永远都能用很短的语句来回应她。

    她告诉他今天吃到了一个东西味道不错,他回复她“好吃就行”。她发给他今天看了一本很不错的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他回复她“开卷有益,看书不错”。

    网上的敷衍大全都比他看起来精彩多了,妥妥的就是没法聊,这样就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按照世俗观点,如果是喜欢的人,难道不会努力地跟她聊天,没话也要找话吗?

    她跟李斐很认真地谈过这个问题,李斐当时的反应很让她觉得心凉。

    他很认真地觉得这样的回复没什么不好,他都回了啊,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种回复就可以让人很快地从聊天中脱离出来,如果觉得不够,那可以见面聊啊。

    木绵觉得专业不对,她很艰难地组织了措辞,给他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告诉他自己在对话中感觉到的孤独和被拒绝感。

    李斐理解不了,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很难受很痛苦的语气,那他会多回几句。

    木绵不知道应该什么,她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不是李斐在痛苦和无措里挤出来的回答。这样她也会觉得自己是否是强人所难了。

    但她要的是什么呢?

    后来,分手前,她偶尔看见一只猫,拍了张照片发给李斐:“这只猫和我的时候养过的那只很像。”

    李斐回复她:

    “是吗?”

    “这猫挺可爱的。”

    “天快黑了。”

    “吃饭吗?”

    看到这样的回复,木绵只能苦笑,同时,她也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当她告诉李斐她童年见过这样一只猫时,她是希望李斐也告诉他,他的童年里是否也有关于猫的记忆。

    她和他的话,不是话本身,是一种召唤,她用她的一切生命体验来召唤他的生命体验。他们曾经是陌生人,但当他的一切都被她召唤过之后,他们就融为一体了。

    而当他永远都不会回应她的召唤,那“男女朋友”这层契约关系,有和没有,区别很大吗?

    有些人相处很多年还是陌生人,就是这个原因。

    回忆到这里,木绵偏头看李斐。

    李斐还在因为她的笑声觉得尴尬,见她看过来,便又无措地:“你别笑了,我感觉毛毛的。”

    木绵看着他,又咧开嘴:“我喜欢你跟我你的过去。”

    “啊?”李斐愣住了。

    “很可爱。”

    “可爱?”李斐声音提高了重复她的话。

    木绵歪头,毫不躲闪,也并不遮掩自己过的话,她大声地:“是啊,很可爱。”

    李斐没再话,李斐脖子红了。

    他夸她可爱,她也夸他可爱,好了,现在他们是一对可爱鬼了。

    回到了城区,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后,木绵和李斐一起去买了九个甜甜圈,给自己拿了一个,给李斐手上塞了一个后,木绵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要查他们的账。”

    李斐捧着甜甜圈,不明觉厉地看着她。

    这么大一个孤儿院,那么多孩子,这么多年的建设和采购,总会有很多能够操作的漏洞。内心空虚欲壑难填的时候,对金钱的渴望也很容易失控。她只要找到一个地方不对,就立刻把所有资料都放到纪检委那里。

    虽然他们能通过审计局的审查,有明显问题的概率很,但万一呢?

    或许是虚开□□,或许是招投标违规操作,有些细节在例行检查里难以被注意到,但她可以针对性地看一看。

    这项工作确实会很麻烦琐碎,但是,如果对那群孩子有益处,让没有长大的孩子逃离虎口,让已经长大的孩子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时能够释怀,那就值得一做。

    木绵忽然发现,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大学的专业有什么意义。

    这会儿,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