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裴梦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有点儿不太明白,林予洲生气的这个点。

    不按时吃饭和睡觉？

    ……那她不是老惯犯了吗，早看不顺眼怎么还会和她在一起。

    除了困惑。她还发现，自己似乎还有点儿紧张。

    “……”

    真的很奇怪。

    很快,林予洲又发来一句。

    林予洲：【吃饭了】

    裴梦抓着手机犹豫了一会,还是只发了一个“哦”字,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了。

    走出房间时,林予洲已经把菜端到了桌面,听到动静抬眸望来一眼：“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

    她走过去,本来想点什么，林予洲又递来一杯水：“先吃药。”

    裴梦看着药,有那么点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太随意了。

    他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的？

    她一时无言,默默接过。

    林予洲：“什么时候回来。”

    问的语气平常，裴梦静了静，只道：“明早。”

    他却是微怔：“这么快？我以为你还想回家一趟。”

    “不回，也不知道回去做什么,”裴梦吃了药,“他们看了可能还要问我工作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被开了。”

    “……”

    林予洲恩了一声：“我明早去接你？”

    “……不用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出门？”

    “恩。”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怎么话。

    虽然都表现得不是很在意，可气氛多少有些僵硬。

    吃完了饭，林予洲把包好的药递给她，问起等会怎么过去。

    飞机上的冷气都比较足,裴梦就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披上，闻言顿了顿：“我已经叫了司机。”

    她是觉得林予洲昨晚可能也没太睡好，也就不让他折腾了。

    “恩，”林予洲揉了揉她的脑袋,“路上心。”

    裴梦眨眨眼，没话。

    她出门等了会儿司机，上车后，手机里已经挤进了不少来自高中同学的消息。

    江熠来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到，她给了一个时间后就靠着椅背眯了会儿。

    但没睡着。

    眼睛一闭上，就不停转过林予洲的反应，还有最近自己做的事儿。

    她不太会反思自己的言行，所以现在回忆起最近的事情，总觉得无比别扭。

    尤其是，林予洲这个人有点难懂。

    总觉得他脾气特别好，但没想到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生气其实也很正常，可他明明是在生气，却还是很关心自己，搞得她想要问也不知道怎么问。

    他那种平常的态度，也像没算直。

    总觉得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好像就是，在她发现林予洲喜欢自己之后。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没有开口问过，自顾自收起了心思。

    裴梦有些头疼。

    这种头疼感一直持续到下飞机之后。

    期间，林予洲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到机场没”，以及“到了没”。

    她一一回了，片刻后跟着发了一句“你今晚吃什么”。

    林予洲那条问“到了没”的消息本就是十几分钟前发的，发完这条后可能去忙其他事情了，也没回。

    叫了车，去市区的路上裴梦反复刷着消息，还回了同学一句“快到了”。

    只是一直没等到林予洲的回复，反而在快到聚会地点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

    她皱了皱眉，接起。

    手头这个项目虽然比不上春节前后与Deer合作的级别，可也很受公司重视。

    然而合作方非常难搞。

    分明不懂编程，甚至连他们公司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互联网部门，来找他们做外包，态度却仿佛自己是这一行的开山鼻祖，要求可以是稀奇古怪。

    分明是前几天就能弄好的事情，事到如今还要拖拖拉拉。

    工作上的事情，裴梦向来是尽力而为，也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性子比起刚工作的时候其实也被磨平了一些，倒不会特别暴躁。

    然而那只是平时。

    现在她烦得要命。

    裴梦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只听了一半来自同事的转述，一边推开包厢的门，一边不留情面：“你让他清楚，不然让他回去做个梦，看清楚梦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写的代码，让他写，能写出来我就把位置让给他。”

    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包厢内有不少人在聊天，她推门进来，顿时有不少人朝她看了过来。

    裴梦转眼注意到了江熠。

    “看，保底来了。”

    江熠面带笑意，冲她招了招手：“裴梦，这么忙啊？”

    “请了两天假。”裴梦径直走过来。

    她现在情绪不是很高，可刚骂过人，还带了点儿凌厉气势。

    耳边有些类似“辛苦了”“加班太惨了”“请假还一堆事，未免太真实”的感慨。

    裴梦只是很随意地恩了一声，没太理会。

    直到走进里边，目光落在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身上，才站定。

    “鹿澄。”

    沙发上，鹿澄对她笑了笑。

    笑容非常柔和，直达眼底，让人如沐春风。

    裴梦却是面无表情：“你差点害死我。”

    的是鹿澄之前“突发奇想”，利用公司的关系找自己做的项目。

    “哈哈哈，”鹿澄掩嘴笑道，“可是公司负责人都和我你做得很好，还想把你挖过去。”

    到这里，她弯了弯那双漂亮的杏眸：“可我那没办法的，毕竟你要是想来，不是早就来了。”

    裴梦啊了一声，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那确实。”

    她们还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有人忽然在旁边道：“别吧江熠，咱们裴梦不美吗，人家保底找不到对象过分了啊。”

    江熠还在那拆台：“那是因为你们不在星城发展，我去年还在，你们不知道她这人多过分。”

    裴梦眉梢一挑：“干什么，话题在我身上？”

    “在聊单身狗，不过裴梦真的没有谈过吗？”

    裴梦：“……”

    如果是平常，自己肯定是不在意的，可她现在却控制不住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给人的印象真的有那么注孤生吗。

    裴梦愣了愣，对上他们看戏般的眼神，完全不想被围攻，于是闭了闭眼：“没有……”吧。

    他们当然没有怀疑，纷纷感慨裴梦同学寡得明白。

    殊不知裴梦同学快头痛死了。

    她默默地避开了这些话题，也懒得和人分享经历，只是偶尔和凑过来的人聊了几句。

    在飞机上只吃了一点飞机餐，过了会儿她就有点饿了，算起身去找点吃的。

    她摸到了角落里，忽然听到有人在旁边话。

    “裴梦同学这几年越来越不显山露水了呀。”

    抬眼一看，发现是以前的班主任。

    班主任名叫唐离，教学理念非常独特，与同学的关系向来很好。

    她看到裴梦，歪着身子靠在墙上笑望着她：“我怎么听裴叶同学，‘姐姐有个很不错的男朋友’？”

    裴梦：“……”

    她差点忘了，裴叶在读自己以前的高中，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每天都在想着背刺自己。

    裴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她抿了抿唇：“很奇怪吗。”

    “很奇怪呀。”

    裴梦：“……”

    “这不像你的风格，”唐离笑起来，“老实之前听到这个八卦，我还以为是你弟弟又想为自己乱发短信找什么借口……毕竟谈恋爱这么麻烦，不定裴梦同学会因为被人管束感觉束手束脚，立刻提了分手。”

    裴梦沉默了半晌，认真地指出其中好像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为什么得我好像，特别渣。”

    “不是这个意思啦。”

    昔日的班主任语气轻松：“因为裴梦同学不擅长考虑其他人的心情，很多看起来麻烦的事都会避而远之。”

    “……避开麻烦是人之常情。”

    “可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

    唐离叹了口气：“我以前就想了，你好像特别固执。”

    “我像是听不进话的人？”

    “恩？更像会把提出意见的人一顿的人呢。”

    裴梦：“……”

    林予洲像是会怕被她一顿的人吗。

    她有些不出话，过了会儿才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唐离笑而不语。

    “……”

    ……

    裴梦吃了点东西，才看到林予洲的回复。

    林予洲：【在外面吃】

    林予洲：【[图]】

    她看了一会儿，发现是某个有点眼熟的餐馆。

    还看到了几个之前一起吃饭时见到的，林予洲的大学同学。

    裴梦：【你同学今天走吗？】

    林予洲：【恩】

    林予洲：【同学聚会顺利么】

    裴梦：【挺好的】

    林予洲：【那就好】

    裴梦的指尖点在屏幕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林予洲已经把这事儿翻篇的感觉。

    ……有些不可思议。

    他怎么就翻篇了啊？

    敢情你之前是一个人生闷气，气完就过了吗？？？

    这男人怎么那么难懂啊？？？

    但她好像，没办法当作无事发生。

    那她能怎么办，道个歉吗？

    那是不是还得送个礼物。

    裴梦更他妈茫然了。

    ……

    ……

    同学聚会进行得很顺利。临走时，裴梦蹭了鹿澄的车。

    她去一家店，鹿澄以为她要去买游戏卡带，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个园艺店。

    “你最近在种花吗？”鹿澄很惊讶。

    “不是我种，”裴梦的语气带了点怅然，“是我室友。”

    鹿澄一愣：“你室友喜欢园艺？”

    “是吧，最近在养兰花。”她没记错的话。

    “所以，算给他带点东西？”鹿澄从副驾驶位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看清裴梦的表情。

    “也不全是。”

    裴梦第一次觉得这个事儿那么难解释，忍不住皱眉：“他好像在生我的气，但我没搞懂他到底在生什么气……男人怎么那么难懂。”

    “你们懂花吗？”

    周围有一阵沉默。

    鹿澄和坐在驾驶室的人对视了一眼，又扭头道：“要不然去问问你室友？”

    裴梦看了一眼时间，摇了摇头。

    “十点了，他早睡了。”

    其实她现在也不是很敢发，因为不知道林予洲那个“按时睡觉”到底是怎么算的。

    鹿澄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买个花盆？应该不会有错。”

    “……好像也行。”

    裴梦完就下了车，和他们道别后走进了园艺店。

    出来得晚，店也要关门了，她简单扫了一眼，最后选了个装饰简洁的花盆。

    是不当花盆，平时当个装饰也行。

    这样应该怎么都用得上。

    裴梦接过包装好的花盆，叫了辆出租车，本来应该回酒店，但上车后，她却犹豫了一会。

    等到司机又问了一句，她才开口：“……去机场。”

    出租车徐徐开动，裴梦往窗外看了一眼，窗玻璃外的霓虹成了一个个不甚清晰的色块，将这座她出生所在的城市变成了有些模糊的样子。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订票软件。

    虽然最近听到那么多法，大部分人都觉得她迟早分手……

    但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多事情她是那么想的，可在一起之后，她反而不会想那些。

    和林予洲在一起，很多事情都很自然。

    想了解他，知道他有点生气，也想知道理由。

    还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茫然，但好像，唯独没想过会分手。

    甚至有一点担心，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后悔。

    ……

    ……

    林予洲这段时间想得有点多，一直躺到很晚，脑子仍然很活跃，等他察觉到自己失眠时，便翻身下床，拿手机看了一眼。

    ……凌两点。

    他沉默了半晌，放下手机，轻轻按了按额角，走到窗户前。

    从这里可以看到区外的一片住宅区，此刻几乎没有还亮着的窗子，只有天空还寥寥地亮着几颗星星。

    万籁俱寂。

    林予洲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下午，他在超市门口遇到了裴梦的同事。

    因为几乎每天中午都去送饭，所以科睿的员工多少都眼熟他。

    被叫住时，他也不太意外。

    那位同事还问：“你是裴梦的男朋友？”

    稍稍犹豫后，林予洲应了声“是”。

    “我叫周静，”周静一脸歉意，“昨晚大半夜把裴梦叫出来了，刚好出来想找她，不过她好像不回消息，公司和我她这两天请假……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林予洲回过神，态度温和：“她这两天去S市了。”

    “怪不得。”

    周静回过神，又忙道：“总之不好意思添麻烦了啊。”

    这件事和他委实没什么关系，他也只是：“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不会不会，”周静，“我喝醉了还想逼她喝，不过她好像有点担心你不高兴，后来也……额，没什么，总之没想到在这边遇到你，赔个不是。”

    林予洲微怔，下意识：“是么。”

    似想到了什么，他低声道：“我还怕她嫌我烦。”

    “诶？她了吗？”

    “……也没有。”

    “那肯定不会的，裴姐都很直接的。”

    周静看着林予洲的反应，也有些乐了：“我反正觉得她最近其实都还挺开心的。”

    林予洲微顿，有些认真道：“……谢谢。”

    ……

    思绪渐渐回笼，林予洲看着窗外的夜景，低头按了按因为疲倦而变得有些酸涩的眼角。

    他拿过手机，给裴梦发了一句。

    林予洲：【几点的飞机】

    林予洲：【我去接你】

    发完，他刚准备放下手机，屏幕却忽然亮了起来。

    裴梦：【？？】

    裴梦：【你还没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