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只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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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姬轻轻地放下前脚, 蹑手蹑脚,竖起的长耳朵捕捉着所有声音。

    今天是特训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 涂姬再次荣幸地登上了“鬼”的位置。

    仅仅七天, 所有人的体力, 速度,力量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对于身体, 对于自己的能力, 掌握的更加熟惗, 真正地将自己的身体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而不再只是一只动物,一只养在动物园里的动物。

    这也造成每一天的躲猫猫都是神仙架, 漫大的森林,一些动物还天生具有自己的保护色,更加难以分辨。猫科动物落脚几乎无声,婴武飞的远, 拼了命能飞到那头,犬科动物嗅觉听力都超乎想象的强,能够比你更先一步感知然后尽快逃脱。

    难搞哦……

    要不是每天都有薛趵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野果,野菜作为加餐补给, 涂姬真不觉得自己能够撑下来。

    这些天几乎每天至少一起魔族作乱,有时候所有人都得出去做任务,而魔族也肉眼可见地在变强, 甚至一次任务中郎獒傲都不心断了胳膊。

    尽管每次都是下飞机就架,完架就回来,可是大家都感觉到民众中总有一些声音尖利而刺耳,吵闹着,像是在抗议什么。

    魔族出现的频率高,也导致人类的损伤更加严重,不仅是生命,还有建筑,设施,环境。一时间龙国像是遍布疮痍,涂姬能够想象到大家如何叫苦连天。

    最严重的一次涂姬记得,自己赶到的时候,沥青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几个人类尸体就那样大大咧咧地悬挂在茎秆的刺上面,从胸前精准地穿过,像是展览物,死亡的气息渗透那个魔物的花瓣,赤红一片。

    每出一次任务,涂姬就沉重一分,从刚开始觉得是放松的机会,到后期几乎抵触出任务,梦中都会被惊醒,感受到通讯器的震动就脑袋一嗡。

    这些涂姬没有跟其他人讲过,也不知道要怎么讲。

    想着这些,涂姬却并没有放下警惕,耳朵敏感的一动,赤红的眼睛向极远的方向看去,仿佛穿梭了空间,穿过层层树木与草叶,指向背后。

    涂姬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直地奔过去,反而向旁边去,选择绕远路从旁边靠近。

    一个个精的仿佛比别人都多个心眼,因此只能用更加谨慎来对待。

    悄无声息地靠近,是一株茂密的树,涂姬从五谷不分,也无法知道究竟是什么品种,只是枝繁叶茂,像是实心的一样扎实。

    好的,你的伪装□□无缝。

    涂姬心里这样想着,竖起身子用前爪轻轻拉了拉那根垂下来的粗壮显眼的棕黄色尾巴。

    “嗷呜?”树丛中探出一个硕大的脑袋,额头的王字格外显眼。

    照例随手薅了一根藤蔓,刚准备套在面前这个垂头丧气地虎哥脖子上,涂姬有一种诡异地自豪感,一只兔子,竟然战胜了老虎。

    可是突然,脖子上耷拉着的通讯器再次震动了起来,吓得涂姬手一抖藤蔓直接落到董北虎向前任命似地伸着的脖子上。

    “所有人,十分钟内回到营地!快!!”训练员的声音十分焦急,甚至带着一点声嘶力竭。

    出大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涂姬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往山下跑,董北虎也正色,像是弹出的箭矢冲了出去,可是脚下突然才到一根藤蔓,瞬间收紧,脖子中的那个项圈拉紧,差点被自己勒死。

    连忙松开一边咳嗽一边向下冲,甚至来不及解开。

    静谧的森林热闹了起来,几道身影像是光一般从各个地方穿梭而出,带动着山风,一只无辜的鸟被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掠过晕头转向。

    矫健地身姿划出最优美的曲线,每一寸肌肉都饱含了力量,像是真正的自然的狩猎者,真正的猛兽,真正的战士。

    不到十分钟,所有人就回到了营地列队,站姿挺拔,精神抖擞得像是一个个太阳,可是却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气势,严肃认真,冷峻而残酷。

    “突发情况有魔将袭击锁定了的疑似有神器的山,正在僵持,紧急支援!”训练员一句话解释。

    涂姬精神一振,又是魔将?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将近两星期,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紧急上了飞机,才有时间具体讲述情况。

    这一处地点依旧是上面最近定下来的怀疑点,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没有派遣军队与研究人员前往研究,只是在附近安排一些便衣驻扎,假装无事发生,就连便衣本人都未曾透露具体情况。

    根据猜测魔族本身可能就与神器也就是能核有互相吸引,能够感应。可是一来就算主抓普通人,也无法抵挡攻击,只会增添不必要的伤亡,二来不可能派遣所有半妖前去,其他地区依旧需要他们来维持秩序。

    这一次也是便衣安装在山头的监测器感应出了大股魔气,与上一次神授村相似度极高,迅速联系上级,遣散了周围的住民,在黑雾还未成型的时候将所有以最快速度通报。

    可就算如此,当以薛趵为首的首都半妖突击队和以一只雄狮为首的西北半妖突击队赶到时,黑色的雾气像是翻腾的云雾又像是海浪,已经包裹了整个并不算大的山头。

    这座山比较雨女山还是特训时的山,都了一两好,也正因如此,此刻看起来更为瘆人。

    自从上一次北部半妖突击队全队覆没之后,面对重度魔气,有时候会同时派出两支突击队,至少也是一个安慰。

    隔壁的队长是一头两三米高的雄狮,一身棕黄色的毛发,还有茂盛的鬃毛,显得比薛趵粗犷不少,相较于雪豹的神秘感,更多的是一种野性的澎湃。

    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突击队,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交流,两位队长互相看了一眼,爪下轻点,通过特有的手势,已经在很快的时间内分配好了任务。

    雄狮一声嚎叫,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头一歪,带领身后的其他成员,朝着山上进发。

    雪豹亦是如此,眼神示意,黄绿色像是初生的春芽却镀着一层寒霜,粗壮而长的尾巴一甩,矫健的身姿划出自然界最原始的优美弧线。

    越靠近山,越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勒紧了脖子,使得所有半妖不舒服,厌恶,抵触。

    可是任务往往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制止魔将取得能核。

    每一颗树间全都像是粘稠的液体般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感知到半妖的气息先是生动地耸起,像是在张牙舞爪,可是待任何一只靠近,就全都会四散逃开,隐隐还有鬼祟的尖声,不怀好意的邪魅。

    进入山间,尽管正是晌午,却瞬间暗淡了几分,整个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涂姬下意识屏住呼吸。

    毫无生机,没有感知到魔族的存在,却又好像魔族无处不在,不管是头顶,脚下,前后左右,全都被魔气包裹着,无法分辨方向和味道,也无法感知。

    像是一个荒无人烟,甚至寸草不生的荒山。涂姬心中暗忖。

    眼看慢慢的深入,不安的感觉越发萦绕在心头,往后看已不见来路,所有人都谨慎为主,相隔不过十米,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劲,涂姬心中知道。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涂姬始终不出一个所以然。

    不要魔将,就连普通的魔族都不见,可是这么浓重的魔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最普通的魔气凝聚?

    眼看着一无所获,其他人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不像刚开始那样谨慎入微,会不心发出一些声响,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一点其他动静,甚至鸟惊,甚至虫动。

    终于,在几乎翻遍了整座山后,两支队伍终于在山间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相聚。

    这是一个大陡坡,像是一次自然灾害被冲刷形成,一个天然的凹进去的形状,早已长遍了肆意横生的野草,而就在这个不过三米高的陡坡的阴影中,有一棵树。

    没有叶子更不要提花朵果子,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横七竖八丝毫不讲究地叉着,整体都是烟灰色仿佛是金属还带着流光,只是浑身流淌着像是一股一股的虫子似地黑色线条,使人不寒而栗。

    这棵树像是在呼吸一样由树根往上翻涌,直到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抵达枝桠的尖端,像是被排放出的废气一样,化作无数黑色的雾气,融化在每一寸土地,与之前的魔雾融为一体。

    两支队伍加起来将近十五个人,看着眼前这棵对于他们而言甚至可以是细,瘦弱,一眼扫过完全不会注意到的树,感觉头皮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部涌起,心头猛然一揪,警铃大作,无奈,绝望,甚至是自责的情绪在短短不过五秒中瞬间涌上心头。

    “嗷呜!!”

    “喵嗷!!”

    “吼!!”

    所有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吼声震天响甚至波动魔气,毫不犹豫地转头,用尽全力向山下冲去,速度如同风驰电掣,浩浩荡荡震动地面仿佛万千巨兽。

    不需要言语沟通,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训练与实战,每一个人都用自己最大的可能在学习汲取知识,武装警戒自己,此刻,条件反射般,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最不可思议却又最为危险的情况,发生了。

    调虎离山!

    ……

    一双手,通体枯白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仿佛是失去了营养的死树,还未成长就已经失去了生机。骨节因为枯瘦而分明,指甲很长,像是缺失了水分,苍白而不带一丝血色,甚至尖端还有一些干裂的纹路。

    此刻,它正紧紧地掐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女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头往下垂着,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脱眶而出,脸色青紫,血管突出。

    祝妄细长的眼睛此刻闪现出像是漼了毒一般的光,可她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终于还是松手,将女人抛下,任由她摔在地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瞪着自己。

    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转身,祝妄径直走到草地中间,随脚踢开一具早已丧失了生机的尸体,看起来不到十岁,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原本应当红润,此刻却也丧失了色彩。

    祝妄眯着眼睛感知,终于蹲下,一手掀开扑在草地上的野餐布,红白色的格子上面放着好多零食和饮料,一杯果汁倾倒,橙色的液体缓缓流出,透过布料,沾染上了一片污渍。

    这里本是一座山,封印着属于自己这个位置的能核,祝妄能够感知到。

    可是由于沧海桑田,山川变化,这里早就成为了一片平原,甚至旁边还有一个清澈的湖,青草葱葱,旁边还有一圈树木。

    闭着眼睛,干枯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按在土地上,意识与感知深深地往下探,穿过千百年来的土层与岩石,穿过无数动物的尸体与化石,祝妄眉头一挑,不动声色。

    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像是两块磁铁,互相吸引,透过千万年而凝视,直到祝妄感觉到自己掌下戳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挪开手,一块石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石头,就从土壤中露出了头。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幸亏了魔王送给我的那株源生树,才能让我这么顺利……呵呵,没想到,用来净化空气的源生树,在人间还有这种用途……”祝妄量着手中的石头,摩梭着。她话很轻,全都是气音,像是十分虚弱的病人,带着点阴森的感觉。

    源生树虽然难以种植,娇贵的很,全魔界也只有两三株。可论其作用也就一个净化空气,一直以来被当作奢侈装饰品,这次倒是出人意料。

    不愧是魔王。

    “只是……半妖的血……他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拿过来呢……”消失在湖边树间,祝妄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呢喃。

    “王老师,我买了矿泉水回来了,过来搭把手啊!”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阳光男生,笑得开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掀开遮住视线的树枝,返回到自己班级野餐的草地。

    “啊,这,啊——————”

    尖叫声,惊动湖中的鱼,忍不住将头探出水面,吐出了一串透明的泡泡。波纹涌动荡漾,一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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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是这样。”训练员放下手中的资料,双手无力地垂下,继而又撑住头,按着太阳穴,肩膀都塌了下来,萎靡而疲惫。

    涂姬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眼睛涣散没有往日的灵巧神韵,就连头发也有些乱,只有嘴唇,被咬出了一块凹陷,甚至隐隐有血丝渗透出来,展示出她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平静。

    看着白板上贴的现场图片,涂姬的眼神再一次躲避,不敢直视。

    本该洋溢着青春的学三年级,一次本该愉快开心的野餐,如今却变成一具具尸体,一张张苍白死不瞑目的脸,被沾染了白色蛛网的草地簇拥着,像是一个蜘蛛的巢穴,使人毛骨悚然,胆破心寒。

    这不光是几十个生命,背后更有乘以倍数的家庭,亲人,无数哀嚎痛哭的父母。

    训练员叹了一口气,又拿起另一份报告,清了清嗓子。

    “根据研究部赶出来的报告,经过动物实验以及化验,目前那棵树,据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没有杀伤力,只是能够凝聚空气中的魔气通过土壤吸收,经过身体将其再度消化,加强了浓度,并没有……”

    涂姬终于听不下去了,直直地站起身,吓了所有失神的人一跳。低着头,黑发遮挡了她的表情。

    伸手将椅子挪开,金属的椅子腿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涂姬恍若未闻,直直地冲出会议室的门,头也不回甚至来不及关上,就这样大敞着,露出通亮的走廊。

    薛趵随之站起,向跟着起身的布藕压了压手掌,紧随涂姬后面跑了出去。

    已经不见涂姬的身影,薛趵左右看了看,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果不其然,看到涂姬蹲在角落里,墙角的灰尘都沾到了身上,她却好像并不在意似地,将头埋进胳膊间,肩膀与瘦弱的脊梁带着轻微的颤抖,像是终于不堪重负的竹竿,在断裂的边缘岌岌可危。

    薛趵无言,走到涂姬的面前,单膝跪地蹲下,张开双臂,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地搂住了涂姬的肩膀。

    不知从何时起熟悉的味道,将自己包裹,带着温度与炽热,可是涂姬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她就像是在冰窟中一般,被冻僵了的鱼的尸体,使得她忍不住发抖,像是快要冻死了一般。

    “薛趵……”终于,涂姬忍不住抬起了头,松开环住自己膝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薛趵肩膀,指头紧紧地攥着衣服,像是生怕一松手,自己就要坠入海底一般。

    声音带着哭腔,涂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通红的眼眶溢出,豆大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落到口中还带着咸味与苦涩,而更多的则是被薛趵肩膀处的衣物吸收,染出一片深色。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们究竟有什么用啊……为什么还是这样啊……”涂姬鼻尖酸涩,一句一句的问话从带着含糊不清的哭腔道出,像是质问,像是质问,却最终还是带着无助。

    薛趵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件事情他的压力甚至比涂姬更大,像是一道雷霆狠狠地砸到了他的头上,可是,可是他不能够表露出来,再怎样的惶恐与迷惘,都不能够表露。

    “我们,明明都在努力了,可是怎么还会这样啊,我们做错了吗?到底是谁的错啊!”涂姬语无伦次,可是薛趵却能够清晰地理解涂姬的话。

    “不是你的错。”薛趵沉声,声音很轻,不像是在安慰,只是陈述。

    “如果,如果我们没有被骗到,如果我们查出来了那个地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啊!”

    “没有如果……”

    简单四个字,像是击醒了涂姬,又像是压上了一根稻草,涂姬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什么。

    眼泪连成珠子往下流,再怎样的绝望和后悔,甚至是自责,到底都是无能罢了,都是对过去的懊悔,因为无能,所以愤怒。

    而正是这种无能,却是最大的无力。

    什么都做了,每一项训练都拼命做到最好,就连婴武都没有偷过懒。每一项任务都认认真真,谨慎心。可就因为这样的全力付出,出现这样的失败,才最击人,丧失一切信心与希望。

    默默地哽咽,涂姬身体一抖一颤,薛趵叹了一口气,轻轻在她的背上拍了两下。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我们都做到了尽力,只能,我们做的不够好……”薛趵声音很轻,像是耳语,感受着涂姬时断时续的呼吸。

    “信息不对等,我们对于魔族完全不清楚,可是魔族对我们,一清二楚。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这从最开始就证明这张战争注定是不公平的。”

    “可是就算不公平,我们也只能努力的前进,尽量能够缩短这种差距。我们人多,团结,我们已经取得了进步了。”薛趵娓娓道来,像是对孩子话一样耐心还带着一些温柔,涂姬还没有听过他这么多话。

    “可,可是……死了好多人……”涂姬抬头,看向薛趵的侧脸。薛趵眼睛垂着,并没有看向涂姬,浓密纤长鸦羽般的睫毛有一些颤抖。

    薛趵不忍心出理性的话,现实往往都是很残酷的。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起伏。

    什么只要有灾难就会死人,什么目前不可能做到无牺牲,这些话出来过于冷血且像是托词一般了,即使是薛趵也无法出口。

    “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加努力……”薛趵最终道。

    不需要更多。涂姬已经二十一岁了,她懂得这些,也懂得薛趵没有出口的那些话,可是往往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当全国十几亿人口的性命几乎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涂姬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大哭过了几分钟,涂姬终于逐渐稳定了情绪,呼吸平稳下来,眼泪也止住了,心底倒是通顺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强烈的窒息感。

    “咚咚。”楼梯间的防火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同时回头一看,是郎獒傲。

    对于两人抱在一起的动作,郎獒傲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平平淡淡地扫了一眼,毫无感情地陈述道:“截到了疑似嫌疑魔将的照片,训练员叫你们过去。”

    急忙赶回去,技术部发过来的视频也已经下载好。

    视频看起来只是附近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隔着前车玻璃能够看到附近的绿草茵茵,停放在路边的路上。

    耐心等待着,不过三四秒,十几米处一个女人的身影突然从旁边走了出来,好像还看了车子一眼,又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了视线。

    将那一帧截下来,进行放大,之后修复,锐化,调整,一个身影逐渐在屏幕中清淅。

    等到定格之后,所有人的汗毛起立,倒吸一口凉气。

    照片中的女人看起来像是一具干尸,十分骨感,看起来十分刻薄的脸上眼睛细长而阴险。嘴唇暗红,头发同样干枯,大约齐肩的高度,乱糟糟的像是蜘蛛的腿毛。像是枯枝一样的身体被一袭白色的长裙松松垮垮的包裹着,露出□□的脚。怀中,抱着一块光秃秃的石头。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包含着杀意,眼睛直直地看着镜头又像是透过镜头看着他们,像是挑衅,又像是嘲笑。

    …………

    “祝妄拿到能核了?”谢尾看向身边的部下,是一个人形少女,只是皮肤全都是木纹,眼睛翠绿色,两根长辫子是树枝编成,颇为灵动可爱,不像是魔族的人。

    “是的,谢将军。就等那位将半妖血液送过去,就能够觉醒啦。到时候,您觉醒,也就指日可待了!”

    这也是谢尾最看中的一个部下,通常唤她束,再过几年,可能就能够升级为高阶魔族,全部化为人形。

    “那就好。”谢尾这样着,可是心里却怎么都不能放下心。眼睛偷偷看向一旁的杜崖,杜崖如今全身都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浑身散发着冷气与暴戾,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甚至谢尾都有一点害怕。

    “杜将军,怎么了呀?不高兴吗?”束话到一般,谢尾急忙捂住她的嘴。这孩子生性活泼,自己也宠她,话比较亲近,没遮拦。

    可是就算如此,杜崖还是听到了,帽檐下一双眼睛竖瞳,瞬间盯住了束。

    “不是……杜崖,她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谢尾话声音轻轻缓缓,像是害怕引爆炸弹一样。

    杜崖长袍下面的手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挪开了视线。

    谢尾松了一口气,急忙推了推束,不顾她惊悚疑问的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过了一会,谢尾看杜崖没有反应,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杜崖,我去一趟禅初那里,点事。”

    看杜崖没有动作,谢尾轻轻地起身,刚转过身往门口处走去,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要去我吗?”

    谢尾一僵,转过头笑道:“不是啦,闺蜜私房话而已,你有什么好的。”

    只是以往虽然阴狠狡诈的妩媚眼睛,充满了心翼翼与慌张,就连笑容都带了一些僵硬。

    禅初在人间的住址并不算远,只是她喜欢阴凉潮湿的地方,自己找了个废弃的郊区水坑待着,虽然看起来不太优雅精致,倒是乐得自在。

    禅初一向如此,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只在乎自己的快活,性子虽然自闭了些,相处久了却也能发现这是个魔族难地的热心肠。

    “哟,贵客,平日不是瞧不起我这破水沟吗?今天怎么来了?”谢尾随着黑雾现身时,禅初正化作人形,惬意地躺在旁边捡的破躺椅上面,手里捏着一只蜗牛,还在探着触角,随手一扔,比常人长出几倍的舌头灵活的伸出卷住,嚼的嘎嘣作响。

    谢尾今天却没有心情理会她的调侃,沉默着走近,往旁边的干燥石头上一坐。

    “怎么了?”禅初虽然察觉谢尾心情不好,却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

    “杜崖自从融合了能核之后,像是变了个人。”谢尾声音沉重,没有往日的跋扈与张扬。

    “是嘛,融合之后肯定不一样啊,现在首席魔将不是非他莫属?”禅初的眼睛颇大,但总像是怀着恶意,看向谢尾也像是要杀人似地。

    “不是那种不一样……性格,完全不一样了。像是,像是失去了理智,正在向一个低阶魔族变化,满脑子只有杀戮和血腥,一点事就会将他引爆。”谢尾不在意禅初的眼神和刻薄的话,眉头皱的紧紧地,眼中尽是担忧。

    “他的力量极速增强,可也越来越不稳定,失控的不仅仅是性格,还有能力……”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真怕他有一天,把我也杀了。”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禅初有些往外凸的眼睛眯起,嘴咧得大大的,扭身凑近谢尾,“你是在质疑…魔王吗?”

    “我没有!”谢尾快速地厉声否认,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不,你觉得不应该融合能核,你开始觉得魔王另有阴谋……”禅初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引诱。

    “杜崖性格大变,我也略有耳闻……嗜杀,暴躁,昔日眷侣如今这样一副模样,你也快受不了了吧……”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别有用心,可这一向就是禅初的风格。

    “闭嘴,别了!”谢尾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开口制止,带着心烦意乱与烦躁。可是眼神却有些飘忽,双手环胸,扭头看向一边,身后的长辫子也随之晃动。

    “我就不该,不该来找你!”

    “呵。”禅初轻笑,“对于魔族来,多疑是天性,也是优点。可重点在于,你,有没有资格去怀疑……”

    谢尾愣怔,上挑的媚眼波动流转,扭头回来,向前倾身,声音压问道:“你也觉得魔——”

    “嗤。”禅初突然发出一声气音制止了谢尾后面的话。

    气氛凝滞下来,耳畔尽是这臭水沟的虫子的嗡鸣声,可是却又诡异地静谧,从中又脱生出被谢尾着急之下忽视了的窥视感。

    谢尾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动也不敢动,半撑着身体,睫毛都在紧张地颤抖。

    “唉,人间真好啊,数不尽的食物,玩乐,光明,空气,资源。”禅初突然出生破了这份寂静,语气一向的阴阳怪气。

    “是啊……”谢尾松懈下来,吐出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人类凭什么拥有这样的地方?他们弱,无知,脆弱。所以,我们必须,要拿下人间。”禅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尾,里面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谢尾明白禅初的意思,多年的交情,使得她能够理解禅初听起来好像莫名其妙的话。

    人间是魔族繁衍生息的唯一希望,也代表了自由与美好,不管出于什么代价,不管能核是不是有问题,都不能够放弃这个千万年来一遇的时机。

    可是,谢尾依旧不自在地躲过了禅初的锐利眼睛。

    可是,关于人间与魔族的一切,上古的历史在魔族根本没有书面的记载,一切全都是魔王的描述,如今的魔族全都是新生代,全部都是魔王的一言堂。

    可是所有的人都从未见过魔王真正的样子,甚至不清楚魔王的实力上限,更不用他是谁,是什么物种。

    那么……能核真的是单纯激活魔将力量的能源核吗?魔王,真的只是想要带领魔族占领人间,繁荣发展吗?

    这些,都不是谢尾能够怀疑的。

    垂头丧气又有点忐忑地回去两人的住处,谢尾难地没有化作魔气从窗户返回,反倒老老实实地坐电梯,觉得这样就可以拖延一会时间似地。

    谢尾不知道如何面对杜崖,往日两人性格虽然都有着魔族的所谓人类的邪恶,狡诈,可是几十年走到了一起的陪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如今的杜崖,实力比自己强,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泯灭,还变成了这个样子,谢尾心中满是无措和抗拒。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前程,如果自己融合了能核,也会变成他这样子吗?

    还有当时觉醒后那一股魔王的气息,到底是为什么,这难道不是魔将的能核吗?又关魔王什么事?

    祝妄也要觉醒了,到时候又有封阵那条又疯又忠的狗一样的蜜蜂,就算自己有异议,又能够如何?就像禅初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感受着杜崖如今正式的魔将的气息,谢尾老老实实地掏出钥匙,插入锁孔。

    扭动,咔哒一声锁开,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入,脚步却突然顿在原地。

    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地上,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血液,原本健康的棕黄色变成了中毒后的漆黑,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就连死气也消散一空。

    “杜崖,你——”谢尾出声,才觉得自己的喉咙如此的干涩。

    盘腿坐在阳台的垫子上的杜崖睁开眼睛,透过阴影看了一眼谢尾,毫无感情。

    “你杀了束?为什么?她是我的手下!你这样把我往哪里放?!”

    谢尾是真的生气了,并不是因为她与束一向比较熟惗,在魔界魔将杀死一个魔族并不需要理由。而是因为束是她的直系属下,也是自己着重培养的,将她杀死无疑是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不需要理由。”杜崖回答的很简练。

    谢尾呼吸一滞,几步走向前想要伸手直接掀开杜崖的斗篷,却被瞬间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杜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莫大的屈辱与愤恨,以及那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迫使谢尾顾不得杜崖的威压。

    缓缓地站起身,压迫感从头一直到脚,可是几乎等同于被侮辱的愤怒使得谢尾伸出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

    “啪”的一声脆响,谢尾头狠狠地歪向一边,几乎是苍白的脸上突兀的出现一个手印。

    谢尾彻底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杜崖。

    “我杀所有人,都不需要理由。”杜崖完巴掌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直接掐住了谢尾的脖颈。

    “包括你,知道吗!!”杜崖突然一声怒吼使得谢尾身体一颤,可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以及气管的压迫,谢尾知道,他的是真的。

    他会杀了自己。

    一瞬间,好像之前自己的所有纠结都成了一个笑话,谢尾只觉得一根线在自己的心中砰然断裂,一切好像都有了一个答案。

    “杜崖……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人,再无私交!”谢尾脸爆青筋,眼圈都泛着殷红,眼中血丝密布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趁杜崖愣怔,尾后猛地伸出一条漆黑黝亮的蝎尾,目标明确地向杜崖的脖子扎去。

    杜崖反应迅速地躲开松了手,谢尾终于获得自由,果断地从阳台一跃而下,化作黑雾消失。

    杜崖独自站在阳台边缘,看不清楚表情,只有在轻微抽搐的手,还在作爪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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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算,后天行动,我的时间不多了。明天我把东西给她,后天你去找人,调开他们,我自有办法。”

    “既然你这么……行吧,用尽自己的所有价值,还真是你的风格。”

    “多谢夸奖。”

    “注意谢尾,她最近不安分。”

    “我知道了。”

    “为了魔王。”

    “为了魔王。”

    也为了我们自己。

    作者有话要:  终于!虽是倒v,可是也是进步了!三合一万字奉上,紧张……

    感谢各位可爱天使的支持!

    我一定会努力的55555

    专栏还有三个预售,球球大家看一眼。

    不太会写热题材,写的都是自己真的很喜欢的,没人来写我自己写的这种。

    好吧我承认我的口味有点冷有点偏有点杂……

    喜欢就请收藏一下,包括我!

    对了,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