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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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就是容天师了吧?”林将军警惕的眼神在谢玄轻身上扫过一圈, 随后便看向后面从车上下来的、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容璟,难得紧张地问道。

    以他的身份,几乎不需要对任何人抱以这样恭敬的态度。

    但林将军想到仍然昏睡在病床上的独子, 再想到容璟只一人就将蓝黄二家收拾干净,心中就莫名地对容璟有着一份信心,所以对待容璟的态度也不由得变得越发地恭敬心了起来。

    再来, 他之前就在京市里听了不少有关这位容天师的消息, 那些被他请动过来的天师泰斗在交谈之时,言语之间也会隐晦地提及到玄学界之中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不务正业、甘当戏子,这是最常出现在那几位世家的天师口中的容璟。但不论他们对这个后辈——暂且是后辈的年轻人如何不喜, 他们在话之时,也不敢提到一句容璟的修为不高、术法不精。

    林将军表面看着像是毫无心机的军人,但他若是真没有点儿察言观色、掌握人心的本事, 也很难掌控住手下的那些军队,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只看那几位天师的表现,再加上特殊部门这边断断续续传出的消息, 林将军心中对于容璟修为高深的法便信了七八分。

    剩下的那几分疑虑, 也仅是因为他未曾亲眼见过容璟出手, 不太清楚这位容天师的实力到底是到了何种地步罢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态度恭谨而恳切,容璟一下车便见这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上来紧张地看着自己,也不由得垂眸, 淡淡地往他身上扫了一眼。

    林将军年过八十,但因为多年的军旅生涯, 身子骨看着依然硬朗。虽头发眉毛都白了,但他眉眼之间自有一股刚毅正气, 看着竟也比寻常的老人更为精神, 只除了那身杀伐气极重。

    他手上也确实堆着许多人命。

    当年华国一战, 林将军所制定的军事袭击路线直接击溃了敌方的后方防线,将那一场战役的胜利提前了数年之多。

    按理来,他这样最为直接地导致许多人死亡的人,身上所沾染着的怨煞之气应该极重。

    但另一角度看去,他所有的军事战略都是为保卫国家与人民而做的,国运庇佑着他,所以现在容璟看去,也只能看到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极为浓厚的杀气,却是并无怨煞缠身。

    他的面相同样是至刚至硬,在其他方面都极为平顺,唯有子女宫黯淡无光,仔细看去,更是有子女早逝之相。

    联想到周松云之前提起过的那位拯救了华国国运的将军,再看到面前的老人身上的那身笔挺的军装,容璟难道还猜不到他的身份么?

    想到对方此次过来的目的,容璟在林将军的子女宫的位置再看了一眼,却见其上虽然色泽黯淡,子女有早亡之相,但若是机缘足够,却也能化险为夷。

    机缘足够么……

    容璟若有所思,随后便收回了目光,朝着这位林将军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身上还带着伤,气息却是丝毫不弱,那头银发璀璨而夺目,整个人带着一种极为矜贵的、神秘而强大的气势。

    林将军之前虽也见过这位容天师的照片,但真正与对方面对面地站在一处,才知道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只这一身的气势,就无端地让人生出几分期待来了。

    林将军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情绪,刚想再多点什么,周松云便也走了上来:“容天师,谢家主,缘空法师。”

    听到谢玄轻的称呼,林将军顺着周松云的目光看去,这才分出了一丝心神,注意到刚刚这个气势险些压过了自己的年轻男人的存在。

    “原来是谢氏的谢家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林将军刚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也跟着了声招呼。

    虽然容璟与谢玄轻之间看着并不如何亲近,但两个人刚刚从一辆车上下来,就已经很能明一些事情了。

    再加上军队也不是拉起来就行了的,一切军备花销都从国库里出,谢氏作为纳税大户,林将军之前倒也跟对方过交道。

    只是他还是没想到,这位曾经传言丝毫不信玄学之的谢家主,竟是会与一位传中的修为极高的天师走在一处。

    总觉得……世界是不是变化太快了些。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之间,林将军跟谢玄轻与缘空法师都过招呼之后,就将全部的注意力又放回到了容璟身上。

    周松云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将容璟等人迎进了特殊部门的办公室后,便开口道:“那几位受害人的家属我们已经全部联系上了,现在几位受害人都集中到了南省这边,容天师你看……”

    因为这几位受害人的身体素质以及被偷取掉命格的时间不尽相同,所以他们如今的状态也不太一样。

    最为严重的几位就是之前周松云亲自去见过的温时泽以及林将军的独子林毅宏,还有一位白手起家,才建立起自己的事业就倒下的南省慈善家郭俊杰。

    他们的命格是被换得最早、也是最彻底的一批,在两年多之前,他们就几乎都陷入到了昏迷之中,只能靠着医学手段和一些玄学术法维持着基本的身体机能的运转。

    然而医学手段对于命格缺失的作用寥寥,那些玄术符箓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他们的灵魂继续待在肉身之中,却无法减轻灵魂在失去命格之后的快速衰弱。

    及至现在,他们的灵魂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要是再无法将命格重新换取回去,恐怕……

    想到这里,周松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另外的几位受害人的情况算是好一些,虽然神智已然变得模糊不清,但到底还没有陷入到昏睡之中,灵魂也还算坚韧。

    只是一日没将命格换取回去,他们的灵魂就会衰弱一分,时间久了,也终将会变成温时泽他们那样的情况。

    周松云想着这些受害人的身体状况,一边紧张地盯着容璟的神色。

    随后他便看见容璟神色淡淡,却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就现在过去看吧。”

    他的语气轻淡,但旁边听着他开口的林将军,脸上却是忍不住浮现出了一抹紧张又期待的神色。

    冷静,冷静。

    他之前请过了这么多天师出手,所得到的结果却都不尽如人意。

    这一次……虽然看着希望极大,但这位容天师到底也没过有十分的把握,林将军心中劝着自己,将期待值往下压了压。

    但再怎么压,涉及到亲子的身体,林将军在行动上,依然是有些控制不住。

    他沉默地跟在了容璟的身边,在走到特殊部门特意开辟出来的给受害者们准备的病房时,更是加快了脚步,走到其中一间病房前,透过玻璃往里看去。

    里面躺着一个面容十分瘦削、但也十分坚毅的中年男人。

    大约是因为昏迷的时间有些久,他身上的气息便有些弱,手臂上也插着几根维持身体机能的管子,但只一眼看去,仍能感觉到他醒着的时候是何等雷厉风行的人物。

    林将军往里看了好一会儿,身上的气息也越发沉了下来。

    除了林毅宏外,另外的几位受害者也在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医院”接受着观察治疗。

    容璟平静地在每间病房外都看了一遍,随后便问道:“那几个偷取了命格的人也在这里么?”

    周松云听到他的问题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道:“对。之前让龙天师和缘空法师他们看过的时候,虽然没找出将命格换取回去的方法,但我们发现,只要将偷取了命格的那几个人带到受害者所在的一定范围之内,受害人的身体状况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好转。”

    但也只是一定程度而已。

    容璟闻言微微颔首,还没来得及多什么,其中的一间病房中便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气质优雅的贵妇人。

    她神色有些憔悴,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但在看到周松云的时候,她的眉眼又一瞬间坚毅了起来。

    “周队长,这几位是?”

    温夫人是前几日作为家属跟随着温时泽来到的特殊部门这里的。

    虽然周松云在通知她们的时候不曾明,但他言语之间提及到的温时泽的身体状况以及语焉不详的“治疗”一事,还是让温夫人生出了几分想法和期待。

    视线在周松云身后跟着的人身上轻轻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容璟身上。

    无他,这段时间《谁是第三个人》正在热播,温夫人虽然没什么心思看电视剧,但偶尔上网的时候还是能看到有关这部剧的谈论,自然也记住了其中那位极为俊美的法医的面容。

    如果她的时泽没有遇到这种事,大约也是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吧?

    温夫人想到这里,便朝着容璟轻轻笑了笑。

    她的容貌十分温婉,即便这几年因为操心温时泽的身体状况而衰老了许多,但整个人看去却还是个优雅温柔的老太太,笑起来时,也自带一种婉约柔和的韵味。

    容璟能看到她身上所散落着的一层璀璨好看的功德金光,如轻雾一般将她簇拥在中间。

    顿了顿,容璟也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温夫人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回道:“你好。”

    周松云往病房内看了一眼,还是问了一声:“今天温先生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温夫人闻言,笑容微淡了淡:“还是老样子,不过脉搏好像强了一些。”

    但只是脉搏强一点,人终究还是醒不过来。

    周松云听到这个回答,也不由得看向了容璟。

    “介意我进去看看么?”容璟并未回应周松云的目光,只是轻轻抬眸,随后看向温夫人,问道。

    “啊?”温夫人愣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在网上见到过的、跟随在一些剧情讨论后的有关于容璟本人的传言。

    天师……

    温夫人大概知道周松云先前语焉不详提到过的“治疗”是什么了,眼眸微微一亮,温夫人连忙道:“可以,当然可以!”

    她着便让开了身子开了病房门,容璟将她脸上的那抹期待的神色看进眼里,眉头微动,最终还是没多什么,只和谢玄轻等人一起,走进了病房之中。

    与林毅宏相比,温时泽的长相则是偏于温润。大约也是因为昏迷的时间有些久了,他身上的肌肉略微有些萎缩,但有着温夫人精心的照料,情况看着也不算太过糟糕。

    刚刚隔着玻璃看得并不怎么仔细。此时走入到病房之中,容璟感受着从温时泽身上传来的隐约的灵魂衰败的气息,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虚一划,便落下了数道极为繁复的符文。

    缘空法师因这几日都跟随在他身侧领悟术法,此时亦是跟了进来。

    他看着容璟手下落下的符文,能够大致地感觉到它们所能形成的作用。

    引导、稳固、温养……

    与处理聚命牌所需要动用的术法迥乎不同但似乎又有所相似的感觉。

    缘空法师静静地注视着容璟的动作,将其中的每一道灵力的转化都精确地感受、铭记在了脑海之中。

    这几日来,他确实是领悟了容璟所传授的那道术法,但对于其中灵力的如何转化却一直摸不清思路。

    此时他看着容璟起手,所动用的却并非是处理聚命牌时所需的符文,脑中一直被堵塞住的思路却隐约有开阔之意。

    想起之前他告知自己的疑问之时,容璟所的“顺其自然”四字,缘空法师一时忍不住怀疑,容璟是否是早已算到了今日这一遭?

    一时间,容国师的身影在缘空法师眼中又高大了许多,连带着这几日他不自觉地跟谢玄轻一起对缘空法师所造成的心理阴影都淡了一些。

    心中默念了句佛号,缘空法师看见在容璟出手之后,病床上的温时泽神色顿时好了许多。

    心跳监控器上的频率也一下子变得沉重而规律,仿佛就在一瞬间之内,温时泽体内的衰弱的灵魂就恢复了它本该有的强盛与活力。

    温夫人作为温时泽的母亲,自然是将温时泽的情况牢记于心。

    此时她见到温时泽的身体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一时更是呆在了原地。

    而另一位受害人的家属林将军,目光也是同时亮了起来。

    “容天师!”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容璟,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过于紧张,呼吸都有些迟缓,“麻烦你、麻烦你救救我儿子……”

    不管他原来的身份是什么,不管他所站的位置有多高,这个时候,他也只是个普通的老父亲而已。

    周松云也没想到容璟居然真的有办法!

    虽然只是将温时泽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而已,但他们先前试过了许多办法,却也只能暂时吊着温时泽等人的命罢了。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容璟身上,他轻轻收回手,又看了眼林将军:“我过去看看。”

    一连将所有病房中的受害人看过,容璟暂时用养魂咒将他们的魂体温养在了肉身中,沉思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口让周松云将那几个偷取了命格的南省官员带过来。

    早在他问起这些官员是不是也在这边的时候,周松云就做好了准备。

    这时他刚一出声,周松云便了个电话,让人将那几个官员带了过来。

    因为他们身上的命格的缘故,特殊部门倒也没有虐待他们。

    但一番审问,他们在知道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已经全部败露了出来之后,心情都是控制不住地心虚惊惶,整个人看着便憔悴落魄了许多。

    尤其是那个偷取了林毅宏命格的官员,他在见到林将军的身影的那一瞬间便忍不住脸色发白。

    “林、林叔。”他本生得一副极为端肃严谨的相貌,此时落魄下去,看着也依然正气凛然,相貌堂堂。

    然而林将军见到这张他曾经十分欣赏的、熟悉的脸时,怒气却是难以遏制地爆发了出来。

    “别叫我林叔,我可没那么大福气,有你这么个侄儿。”林将军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最后才控制住自己,冷声道。

    官员被他这样针锋相对地骂了一句,神色也是苍白。

    但他看了一圈在场的周松云等人,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已经快被自己想象之中的惩罚吓得自绝而亡的几个同僚,还是忍不住咬牙道:“是,我不配叫您林叔,您是高高在上的林将军,林毅宏也是人人尊敬的将军之子。而我,是你们眼中的一只蝼蚁,一条狗,又怎么能和你们相提并论呢?”

    明明他已经拼尽了所有努力,但只因为家世不好,就必须屈居于林毅宏之下?

    林毅宏不过是靠着林将军的功勋和威望才能进入到军部之中任职,可他辛辛苦苦训练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了副团长的位置,眼看着就能提拔成为团长,又凭什么只能容忍林毅宏空降下来,取代他的位置呢?

    他不服,所以在出任务的时候,他听到蓝家那边隐约传出的传言,便是直接找了上去。

    为了防止被林将军怀疑和发现,他还放弃了在京市经营出的人脉,自请出京,来到了南省这边。

    外调自然没有在首都里轻松,但因为南省这边毗邻两国交界,也算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国家重地,他外调来到这里之后,官衔自然是高了一级。

    而在吸取了林毅宏的命格之后,他的官途则是更加顺畅坦荡了起来,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便是超过了先前他十几年的积累。

    这样的好处,这样的滋味,当真是令人留恋。

    时至今日,他也并未觉得自己对不起林将军一家,只是有些后悔之前做得还不够严谨,就算与蓝家交易了,也该在事情结束之后将一些知情的蓝家人解决掉。

    眼底闪过一丝恨色,官员正要听着林将军还有什么好的,却听见林将军沉着声音问他:“你觉得我和毅宏都看不起你?”

    官员这时也不装了,反正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不信林将军还会放过他,索性就在死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尽皆宣泄了出来。

    “难道不是么?哈,我明明过我很期待成为团长,很期待带领我的兵继续为祖国战斗,可是因为你,因为林毅宏,哈,什么都没了。”他嘲讽地看向林将军,那张极为正气的脸在此时看去,竟是显得有些阴刻。

    “团长……居然就因为这件事……”林将军喃喃道,既想哭,又忍不住笑。

    官员冷眼看着他,心道,这样一件事,难道还不够么?

    林将军:“如果我,这件事是你误会了呢?”

    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神色冰冷地看着官员,道。

    官员:“林毅宏的调令都要下来了,还有什么可误会的地方?”

    要不是听了林毅宏即将升任团长,他又怎么可能将这事与林将军对上。

    林将军闻言,神色更冷:“你既然听了毅宏要调任过去,那你为什么不多等几日,不定你调任旅长的调令也下来了呢?”

    官员当初也是军中的一员猛将,林将军当时赏识他,刚好他手下有一位旅长因为受伤需要转去文职,林将军考虑到官员的资历与能力后,就将他的名字报了上去。

    然而在看见林毅宏的调令之后,官员便与蓝家勾结上了,后续回京也是飞快地申请了外调,林将军那边还想跟他提一声旅长的事,然而官员推了几次,显然是决定好了外调。

    当时林将军还有些可惜他的选择,毕竟当年官员所带出的士兵,确实勇猛而听从命令。

    官员听到他的回答,嘲讽的神色一瞬间僵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明明那个天师过,我的命格只能止步到当时那个位置了,不换命的话,以后一辈子都会被林毅宏压着!”

    他摇了摇头,神色重新坚定了起来,“我知道林将军恨我,但也不必编出这种瞎话,证明林毅宏没有靠着你的功勋往上爬吧?”

    林将军似乎早猜到了他会这么,拿着电话按了按,没一会儿就有一位警卫跑着进来。

    “将军,您要的东西。”

    林将军将文件袋开,拿出了一份传真文件。

    那是一份还来不及发出去的调令,日期就在官员申请外调后的一周后。

    “旅长……旅长!”这样的调令是不可能一时间就制作出来的,就连林将军,也只能拿到一份临时传真文件罢了。

    官员看着上面调任他为旅长的字眼,忍不住大笑道,“我居然放弃了成为旅长的机会……哈哈哈哈!”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曾经拼尽了权力想留在军中,结果最后,居然是他自己放弃的成为旅长的机会?

    那他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即便偷取转移了林毅宏的命格,但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这几年里,官员无数次梦到过林毅宏的情况,听到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林毅宏的痛苦的呻/吟。

    他每次醒来只觉得这是林家欠他的,林毅宏落到这样的下场,他也唯有拍手称快。

    但他当真就这么坦然么?

    不,他害怕,他恐惧。

    他能感觉到自己借来的命格与自己格格不入,能感觉到自己一步步往上走的时候,脚下皆是鲜血淋漓。

    他怕啊,可他不敢后悔,也不愿后悔。

    然而今日林将军拿出的这份调令的传真件,却是彻底将他的伪装、他的坚持撕碎,将他的阴毒、他的嫉妒,全部暴露了出来。

    但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他到底是为什么才做下这样的事了。

    当他选择与蓝家合作,当他将南省的民众的生命视为无物的时候,他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林将军的神色也有些黯淡,到底,官员也是一手从他手下带出来的兵,他曾经真心欣赏过、也真心为他算过,落得今日的结局……也怪他将彼此之间的情分想得太真,对人心考虑得太少。

    或许他当时要是多想一些,在毅宏担任团长之前提前与官员一声,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了。

    但转念一想,就算这次解释清楚了,但官员要不是从一开始就对他们林家父子有着偏见,却也不至于连他的一句解释都不听,就直接让人将毅宏的命格换取了过去。

    想到这里,林将军心里刚升起的那丝愧疚,也就淡了。

    而另外的几个参与到了换命一事中的官员听完了整场对峙,脸色也是乍青乍白。

    无他,只因为蓝家如果要换命的话,所要换取的命格不止要比他们好,命格的主人还必须与他们有一定的关系,否则因果联系不足,换取过来之后,也容易出现排斥。

    他们倒是没有那个官员所经历的这般狗血,但却是更为令人谴责。

    在知道命格的主人并没有对不起他们的情况下,他们为了改善自己的命格,为了功名利禄,却是将手伸向了自己的亲朋、自己的好友。

    在这几个人里,温夫人也认出了那个曾经与自己儿子是好友的人,她听着林将军与那个官员之间的对话,唇边也逐渐露出了一抹冷笑:“那你呢?我和时泽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么?”

    没有,温夫人和善,温时泽本人也是个极有魅力的人,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他只是……嫉妒,贪婪而已。

    郭俊杰的妻子在听到走廊中的动静后也从病房中走了出来,此时看着那个自称是自己丈夫的好兄弟的人,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她不像温夫人般已经有些苍老了,手上一个用力,结结实实地就往那人脸上甩了个巴掌。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周松云既有心阻止他们,但想到病房之中躺着的那几个受害者,又默默地停住了脚步。

    容璟同样是在一旁站着,看着那几个官员惨败的神色,眉眼间无悲无喜,宛如一尊极为清冷而无情的玉像。

    谢玄轻的注意力向来都放在他身上,此时注意到他的神色,不由得上前一步,伸手勾了一下他的指尖。

    “先生。”低沉而悦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容璟回过神,便听见谢玄轻在他耳边道,“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的。”

    身旁站着的这个青年,是他掌中的珍宝,是他求了两世才求到的高山雪天边月,他又怎么舍得为了区区命格,就这么对待自己的珍宝呢?

    他这话得有些没头没尾,容璟反应了一瞬,才明白他是在指这些官员与受害人反目的事。

    眸色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容璟神色微顿,随后亦是回道:“嗯。”

    指尖轻轻握紧,谢玄轻感觉到容璟回应过来的微的动静,眼底也闪过了一丝笑意。

    他们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直到郭太太他们都冷静下来之后,容璟才道:“接下来的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林将军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在将命格换取回去一事,心神顿时紧张了起来。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或许可以试着将命格换取回去。”

    “但之前我并未接触过类似的事,所以,你们可以自己考虑一下。”

    “我们愿意!”容璟话音刚落,林将军便脱口道。

    别的不提,只这么几年来,眼看着林毅宏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再继续这么耗下去,过不了多久,林毅宏恐怕就先他一步走了。

    老年丧子,切肤之痛。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林毅宏一日一日衰弱下去,倒不如赌上一赌。

    林将军向来是个极有决断的人,在考虑清楚之后,便又重复了一句:“我同意容天师您的做法,我想毅宏要是知道,也肯定愿意试一试。”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林家,都会感谢容天师您的出手。”

    “……拜托了。”

    林将军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眼病房之内的林毅宏,道。

    有了他率先出声,温夫人与郭太太两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也咬了咬牙,道:“那就麻烦容天师了。”

    林将军有一句话得对,如果他们现在还清醒着,也一定会答应试一试的。

    得到了受害人家属的准确回话之后,容璟也没再继续犹豫,只是垂眸看了那几个被他所的话吓到的官员一眼,随后便伸出手。

    “你、你想干什么?!”官员急步往后退去,但他们手上戴着手铐,脚上也用最为坚固的合金造了一根锁链,这时候往后退去,也不过是被自己绊倒,摔在走廊的地面上,狼狈的哭喊罢了。

    周松云适时地叫了几个特殊部门的军人进来按住了这些官员,随后一阵极清润的气息传来,被他们按在手下的官员忽然发出一道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痛苦咆哮声,随即浑身都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周松云见状,手下不由得有些犹豫。

    就在此时,容璟冷冽淡定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按住他们。”

    周松云下意识地用尽了力气,控制住了不断挣扎着的官员本人。

    谢玄轻在一旁谨慎地给容璟挡着可能袭来的攻击,一边沉迷于容璟动用术法之时,那般强大而神秘的模样。

    琥珀色的眼眸于阳光下仿佛蜜糖般莹润而甜美,此时静静地盯着那些狼狈不堪的加害者,便越发显得高贵凛然,不可侵犯。

    一点淡淡的金芒从他的眼底漫过。

    容璟敏锐地捕捉到了官员体内的那道不属于他自己的命格的气息。

    抬手轻轻一招,淡金色的点灵笔乍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一道繁复的、无比驳杂的命格之盘展开在他的身前,缘空法师身为天师,自然是将这一幕完整地看在了眼里。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看着容璟蘸取着空中飞舞的灵气,随后在命盘之下,重重落下一笔。

    命宫之中不属于官员自身的命运被剥夺了出来,无形之间,官员只觉得脑海一阵翻搅涌动,疼得他几乎快要撕裂开来。

    然而他的一声声痛呼却引不起容璟丝毫的怜悯。

    金色的毛笔再次落下,这次,却是对准了他的财帛宫的位置。

    他们拼尽一切也要将别人的命格偷取融入到自己身上,为的不是权势,就是钱财。容璟现在一点一点地将他们所借去的东西全部地拿了出来,所触及到的便是命运之根本。

    而命格与灵魂相连,当初他们偷取命格之时,应当是让元修麻痹了林毅宏等人的灵魂感知,但此时容璟出手取回命格,却不会那么好心地将他们的灵魂隔绝出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魂魄上剥离撕裂的感觉可什么不是那么好受的,林将军看着官员哀嚎痛苦的模样,一开始只觉得解气,直到最后,也不禁是沉默了下来。

    剥离命格既是这么痛苦,那他的毅宏当初,又是怎么熬下来的呢?

    想到这里,林将军的心也硬了。

    一点一点,容璟的眼眸轻轻淡淡地从官员的命盘上扫过,将上面所有的、哪怕微得看不出一点变化的不属于他的东西,全部都剥离了出来。

    绵密而尖锐的痛苦持续传来,又因为这样的痛苦来源于灵魂,官员最终也无法依靠昏迷过去逃脱这种痛苦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