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闻骁堵在门口，皱眉低喝。

    夏珏当然不肯：“你明明都是因为我……”

    闻骁直接把他往外推，关门。

    “骁骁，你干什么？”闻如是顿时站起来，“让夏进来。”

    “跟他没关系。”闻骁“咔”一声把门反锁，干脆利落。

    闻如是有点生气了：“我都听见了！”

    夏珏在外面又敲了敲门，闻骁不理。他：“有个同学对我有误会，带了一帮混混在学校里堵我，当时夏珏也在场。”

    “还有呢？”

    “没了。”

    闻如是抱起双臂：“既然他有参与斗殴，学校肯定也计划给他处分。你这样一直不对姐姐实话，是想让他和你一起被开除？”

    闻骁思维一顿。

    他意识到，闻如是这趟来，主要应该还是为了和学校交涉，让学校撤销对他的处分决定。而只要他出实话，闻如是也确实有那样的能力。

    但要对闻如是实话，就势必要涉及许多夏珏的个人隐私。

    手机振动，夏珏在门外给他发短信。

    夏珏：你让我进来吧。

    夏珏：或者你对姐姐，都实话实就好。

    闻骁收起手机，望向闻如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闻如是放缓语气，“你不用担心我会对夏有什么意见，我很喜欢他。但你总要把事情交代清楚。”

    闻骁想了想，做了个决定。

    “夏珏的辅导员在明知夏珏高考体检结果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学校即将统一组织新生体检的情况下，强制他一个人额外上交一份全身体检报告，”他，“否则不允许他继续住宿。”

    闻如是疑惑道：“为什么？”

    闻骁平静道：“因为夏珏是同性恋。”

    “……只是因为这个？”闻如是稍怔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那个老师歧视LGBT群体？”

    闻骁点点头：“我尝试过跟他沟通。他这样的风气‘不干净’。”

    其实当时冯坤的还不止是“不干不净”一个词。

    闻如是蹙眉：“怎么大学辅导员还会有这样的观念？……行了，我知道了，你让夏珏进来。”

    “还有什么事？”

    “等会儿你出去，我和他单独聊几句，”闻如是笑了笑，“你对我不放心？”

    闻骁没话，走过去开门，夏珏还在外面等着。

    这回轮到闻骁自己“偷听”。

    确实像夏珏的，房间的隔音不好，里面的话声会传出来，但也没有那么清晰，需要很专注才能听明白。

    依稀可以猜测，闻如是在问夏珏平时在校的情况，和同学的相处，以及冯坤的原话。

    闻骁没有听很久，在餐桌边坐下。十多分钟以后，夏珏和闻如是一起出来了。

    夏珏的状态有点懵。

    “现在就出发，”闻如是则果断道，“先去一趟夏的宿舍。”

    她系上了夏珏送的丝巾，和西装很配，更显得优雅动人。

    下楼时，夏珏还在出神，闻骁不由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怎么了？”闻骁问。

    “……没、没怎么，”夏珏回过神，“就是觉得，你和姐姐真的挺像的。”

    闻骁觉得奇怪，不知他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三人车到学校，闻如是和闻骁用“家属”的名义做了登记，跟随夏珏上宿舍楼。

    环境和闻骁那边是一样的。还没过午休时间，夏珏宿舍有五个人在，其中两个闻骁认识：一个包鸣，一个楼山关。

    楼山关在看书，听到响动抬起头，表情惊讶。

    “夏珏？”他叫了一声。

    其余几人本来都在专心致志地游戏，闻言纷纷转头。有的一边转头还一边顺嘴飙粗话：“我——”后面的脏字在看见闻如是时，没能骂出来。

    满屋脏乱，扮精致的闻如是简直像从另一个世界降临的，有一种令人失神的惊艳感。

    室内安静。

    闻如是环顾一周，问：“听你们给辅导员写了一封联名信，要求夏珏体检？”

    众人一齐看向包鸣，包鸣张了张嘴，不出话。

    闻骁盯着他：“包鸣？就是你带头的？”

    “……是又怎么样，”包鸣明显心虚，但还是站起来，提高音量，“你们想干嘛？”

    闻如是微笑了一下。

    “同学，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她语气柔和，“你和夏珏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或者误会？”

    包鸣嚷嚷：“他把我给了！而且他是变态，有脏病！”

    “变态？”闻骁冷笑，“你翻别人衣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多变态？”

    包鸣怒得捋起袖子：“你骂谁变态呢？你——”

    “我去，你别疯啊，这可是闻骁，”旁边立即有人拉住他，“不然你先用脑袋怼桌板试试？看哪个厚？”

    包鸣听得脸都绿了，愣是没敢动。

    闻骁忽然问：“那封信你们所有人都签了？”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楼山关举手：“我没签。”

    “怂包！”包鸣低骂一句。

    楼山关看着文文弱弱的，戴副老土的眼镜，这时候倒没干受气，就：“你那样……挺为难人的。”

    “怎么为难人了？”包鸣不同意，“万一他有梅毒艾滋呢？你不怕我怕，我可干净着呢！”

    “可我们谁也没有全身体检报告啊，”楼山关，“大几万的，一般谁会做？而且你那怀疑一点根据也没有。”

    包鸣可能也是没想到体检会花那么多钱，愣了一下，但还是：“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干净，怎么了？”

    闻骁倏地上前一步。

    包鸣扶住桌子，指着他道：“你想干嘛！”

    夏珏握住闻骁的手。

    这时闻如是笑了笑，：“所以你的怀疑完全是基于夏珏的性向？可性向仅仅是一种偏好，每个人的选择未必相同，如果夏珏应该受到怀疑，你也是一样的——弟弟。”

    她虽然是在笑，语气却很冷，到最后，接近嘲讽。

    包鸣被她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又无法反驳。

    “……那个，也不用搞得这么难看吧，”另一个人起来哈哈，“大不了我们再跟辅导员一声，就让夏珏回来住嘛。”

    其余人附议几声。

    夏珏却突然垫了垫脚，把自己床位上的床单扯下来一半。上面东一坨西一块的，到处是记号笔的痕迹，各种下流字眼和色情涂鸦。

    还有衣柜，他留下的衣服被弄得乱七八糟，里面到处是土和泥。

    众人的脸色一时都很精彩，纷纷道：“这些都是包鸣干的……”

    闻如是拿出手机，开始录像拍照。

    包鸣明显开始慌了，一直在问：“你拍什么？拍什么？”

    夏珏歪了歪头，：“当然是取证了。我还录音了。”

    “我可什么都没！”镜头转过去，包鸣连忙捂住脸，大喊。

    闻骁冷冷瞥他一眼。

    “好了，最后再麻烦一下这位同学，”闻如是拍完了，温声道，转向楼山关，“你叫什么名字？”

    楼山关被她看得竟然有点脸红，：“楼山关。”

    “能不能请你和我们吃个饭？”闻如是问。

    楼山关迟疑起来。他邻桌拍他，耳语道：“去啊！记得帮我们点好话。我操，真是被包鸣那傻逼坑惨了……”

    楼山关重任在肩，只好从了。

    四人走出宿舍楼。

    楼山关心里清楚，自己肯定不只是被请出来吃饭的，因此他们一路往政教处去，他也没问什么，只是在和闻如是闲聊，有点紧张。

    等到学校行政大楼。闻如是把楼山关带了进去，反而让闻骁和夏珏留在外面。

    夏珏有点意外，问闻骁：“你真的不跟进去？”

    闻骁：“我在，反而影响她发挥。她以前每到一个学校，都是校辩队长。”

    “真厉害啊。”夏珏感慨。

    闻骁看了看他，问：“床单和衣柜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们一开始，楼山关就告诉我了。”

    闻骁眯了一下眼睛。

    夏珏不安，低头快速道：“这些都是事，等我回宿舍了，自己就可以跟他们解决。”

    “你觉得什么才算大事？”

    “比如你要被开除了，”夏珏抬眼，偷偷看他，“这肯定是大事啊。”

    闻骁抿着嘴没话。

    “你生气了？”夏珏试探着去握他的手，“……唔。”

    被闻骁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手心。

    两人大约等了一节课的时间，闻如是带着楼山关出来了，对闻骁和夏珏：“你们的处分应该都不会下，斗殴的事学校还在调查，主要责任肯定在对方。”

    夏珏松了口气，笑道：“那太好啦，谢谢姐姐。”主要是为闻骁开心。

    闻骁也微笑了一下。闻如是又数落他：“你这嘴，有夏一半甜就好了。”

    之后闻如是带三人一起去城里吃点心，逛街，买了六副耳机，让楼山关带回去分给除了包鸣以外的室友。

    其实那帮人一个都不应该得便宜，但有一个道理，就是楼山关帮了他们这次，不能让楼山关以后在宿舍里难做人。

    一直到傍晚，他们才从城里回去，等送楼山关到学校，天已经完全黑了。

    本来要回三编桥社区，可闻如是想在学校再走走。夏珏觉得她应该有话想和闻骁单独，就自己去夜跑了。

    闻骁陪闻如是在校园里慢走，闲聊，走到僻静处，四下无人。

    闻如是毫无预兆地：“我算让你办退学，出国读本科。凭你的高考分数，只要再考出语言成绩，录取结果肯定不会差。”

    闻骁脚下一顿，淡淡道：“你办不了吧。”

    “我这么，当然是希望你同意，”闻如是也停下来，把一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这里真的不适合你，难道你还没感觉到？”

    闻骁当然感觉到了，而且他认为，这个地方也不适合夏珏。

    “我不会走的。”但他还是摇摇头，道。

    “是为了夏珏吗？”闻如是直截了当道，“你和夏珏到底是什么关系？”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散开，将闻骁包围。

    这也是闻骁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

    “你看，你自己也答不上来，”过了片刻，闻如是道，“在你这个阶段，感到困惑和摇摆是很正常的事，但一个人的性向本来就是很不容易改变的——我这么，你明不明白？”

    闻骁有些茫然：“你过你不排斥同性恋。”

    “是，”闻如是望着他，“我可以接受你是天生的同性恋者，可你不是。所以你不要为了一时的迷惑，去做冲动的决定。夏那么好，你也不想伤害他，对不对？”

    “我没想——”

    “爸是反同者，你知道的，”闻如是严肃道，“你对夏的心意里，有没有一点是因为你所谓的‘报复’、为了反抗爸？如果有哪怕一点点，就不行，否则姐姐会对你很失望。”

    闻骁不禁想起夏珏，闻如是和自己很相似。确实，他们的思路都撞在一起了。

    “……我明白，”闻骁深吸一口气，道，“我会想清楚。但退学的事，我不同意。”

    闻如是却：“你怎么还不懂？哪怕你喜欢他，和你离开这里，这两者也并不矛盾。”

    她还要往下，忽然风里隐约传来一阵尖叫与呼救，在目不可及的远处。

    闻骁心跳骤然急促，从中敏锐地听到了夏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姐姐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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