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被破坏的宴会(上)
然而一连又过了五日,封十三却还没有收到子月的消息,是死是活皆无从得知。
歧安至庇谕的沿途暗桩,皆做了排查搜寻,大到城庄村落,到树林山洞,但仍然没有找到子月一丝一毫的痕迹。
此时还剩下七八个暗桩点,但到底是希望渺茫。
至于是在担心他遭遇不测,还是担心他悄无声息的离开,封十三自己也不清,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这两点他都有理由可以服自己。
凭借子月的能力,遇到太强的敌人,即使不能对抗,也有逃脱的能力;至于会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暮云谷,封十三又觉得子月如果要离开,肯定会与自己做一个诀别,更不用谷中还有挂念着他的莲合。
所以思来想去,任何可能性都被推翻,剩下的只有头绪不明,无端不安了。
封十三在书阁坐着,这几日往来消息与信笺少了很多,他也不至于一看消息便是半天就过去了,所以在中途闲暇过程中,一抬头便能与无所事事的寅月对上视线,面面相觑,当然不自在的只有他,寅月可是无视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乐在其中。
“首领是累了吗?”寅月面前摆着一方红泥炉,上边焙着一方精致的瓦罐,内里温着酒,此时温度上来了,正飘香四溢,“饮一杯?”
着便从罐中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然后视线转向坐在另一边,手中拿着书,但视线却死死盯着这边的亥月。
寅月便也问道:“亥月前辈,您也来一杯?”
亥月哼了一声,并不做理会,没话转回视线低头去看书
寅月无奈失笑,将斟好的酒送了过去,心翼翼地带些讨好意味的,放在亥月手边的矮几之上。
封十三看在眼中,自觉好笑。
书阁是禁止明火的,寅月为了把这个炉端进来,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最后都不知搬来哪朝哪代的一副字画,是什么绝版不绝版的,封十三不懂这些,但亥月却看直了眼。
差点就松了口,但转念想还是有着基本的底线,最后加上寅月的能会道,来回退让,亥月终于扛不住了,答应了下来,但要求是在寅月和火炉下方画了一个传送法阵,只要出什么意外,便启动法阵,让这人和他的火炉去一边烧去吧。
当然,这个火炉来去,也不过两个手掌那么大。
炉火温吞,酒香在整个空间飘散开来,往日弥漫着书卷潮湿和木架腐朽气味的书阁,少见的被温暖的酒意所包裹。
在这暖意围绕间,就连一开始不去动酒盏的亥月也忍不住举杯浅啜几口,有风过,吹开未闭合紧的窗户,露出屋外已然漆黑的天色,却是星星点点有什么在逐渐飘落。
寅月举着酒杯抬头看去,喃喃道:“下雪了?”
剩余二人也将视线看了出去。
丝丝凉意缓缓流入,封十三呷了一口酒,而后道:“今年这场雪来的好迟。”
亥月点了点头,他比封十三话还少。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酒意正浓,饶是一直以来心事重重的封十三,都不由松懈片刻。
“明天就是元日了,尊上的酒会据会有个惊喜,首领您知道是什么惊喜吗?”寅月替二人倒酒,又重新温了一罐,搁置在了炉上。
封十三摇了摇头,寅月又看向亥月:“亥月前辈可是谷内的万事通,不出书阁便知晓万事,您有没有什么可靠消息?”
青年长了双狭长眼眸,话间眉眼带笑,表情柔和,分明看着狐狸似的人,却又带了几分灵巧,叫人看着并不生厌。
亥月依旧闭口不出声,就在寅月还要些什么时,却听见一旁的封十三手中的杯盏有些慌乱地落在了桌上,他不理解,正要去问,边上的亥月却搭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噤声。
前一秒的疑惑,在顺着封十三的视线看向窗外时,方才那被风吹开的窗户旁,君无绪正站在那里,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笑意,但谁都能看出自家尊上此时心情不错。
他未进屋,只向着封十三招了招手,封十三便起身往外走去,险些撞翻了寅月的火炉,边上的亥月差点启动阵法,把他给传送走,好在寅月眼疾手快给稳住了。
屋门推开,门板在身后合上,封十三还未抬头,便被一个带着寒意的拥抱给紧紧裹挟住了。
鼻息间先被冰凉的空气所占满,然后在紧拥之中,逐渐嗅到独属于对方身上被凉意浸染的冷香。
“……尊上您?”封十三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头上的雪花,伸手替他抚了下来。
“我看见下雪了,想着若是能在此时陪在你身边,一同赏雪该有多好,我这么想着,便过来了。”君无绪抬起手攥住了封十三替他抚雪的手,抵在脸边蹭了蹭,温热的手指触到微凉的脸颊,双方感知皆是细腻轻柔。
封十三不由心底一颤,上一世的君无绪从未展露过如此的温柔与浪漫,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眼中只有复仇与杀戮,不屑于什么风花雪月,情爱之。
而这一世却只因为想要与封十三一同赏雪的这一念头,而不顾时间地点,连夜冒雪赶来。
封十三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有着些许颤动是不假,因为这是封十三曾经为之心动的男人,但在心底深处,却又是一阵薄凉,君无绪的这些付出与感情,在封十三眼中来看,到底是太晚了。
晚了一个生与死的距离,晚了封十三离开暮云谷孤寂独活的那几年,晚了封十三死于阎鬼司大殿的那一瞬间,晚了很多……
在生与死面前,君无绪的一切补偿与心翼翼的示爱,都显得那么可笑,可怜。
……
赏雪至半夜,君无绪却并未留宿,只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并特别叮嘱,明日宴会,要封十三午后申时务必到他房间来,封十三也答应了。
大雪一夜未歇,封十三也不知为何一夜未眠,清醒来捂着胸口,没来由一阵心悸,摸索着穿衣,洗漱出门,光明朗,入眼却是一片苍白,大雪覆盖了万物,却不清冷,院外不知为何人来人往分外热闹。
君无绪这宴会办的十分浩大且多样,时先举办了一场比试大会,搭建好的擂台上比试的人员就没有停过,其中寅月擂,在台上站的最久,最后被辰月以一招同归于尽给拽下台去。
下方观众一众叫好,坐在上方主位上的君无绪裹了一间黛色的狐裘,深色皮毛衬着他脸色愈发白皙,封十三不自觉多看了两眼,然后视线不意外地对视了上去,君无绪看着封十三,笑了笑。
带着不自知的宠溺与愉悦。
——君无绪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