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不端不正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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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的表情总是漠然,冷淡,无动于衷的。

    周行臻却偏喜欢将其逗弄的表情破碎,或恼怒,或无奈,或翻个白眼,周行臻都像是得了什么宝似的,能乐呵一天。

    这天依旧如此,在屋子里听先生上课的他,忽然一瞥,在半合的窗扇外看到了一晃而过的影子,他了然地挑了挑眉,然后伸手懒洋洋道。

    “先生!我要上茅房!”他混不吝的声线引得其余几个兄弟嘿嘿笑出声。

    他也无所谓,先生看了看书,又看了看周行臻,到底是没什么,微一颔首让他速去速回。

    周行臻起身,撂了书本,快步往外走去,出了门,窗扇外的回廊上却不见他以为的身影,诧异地啧了一声,而后顺着回廊往过走,在拐角的死角处,还未迈出一步,忽然一拳砸了过来。

    是早有预料,周行臻不急不缓抬手将其拦截,随即一把攥住,将人给拽了出来:“怎么还躲着呢?”

    被攥着拽出来的周不端正皱着眉,不甚服气地瞪着周行臻,垂在身侧的手还要跃跃欲试地想再去给周行臻来一下。

    但到底是实力差距在这里,周行臻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举动,轻描淡写一用力,反折了他的手臂,将人给面朝墙壁摁了上去。

    “一天天鬼鬼祟祟……这是什么?”周不端的逆反,让周行臻也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分,他看见了周不端手中一直捏着个什么,想都没想便抢了过来,单手扣着他,另一只手随意地开,才发现是个本子,上边歪歪扭扭写满了东西。

    ——竟是上课的笔记。

    “你……你在偷听……听我们上课?”周行臻有些好笑扬了扬手里的本,凑过去问周不端。

    周不端的胳膊仍被反剪着,有些痛,没有理他反而还一下子后仰了脑袋,狠狠撞在了周行臻脸上。

    鼻子一瞬间酸了,周行臻不由松开对方,捂着脸后退几步:“你!”

    周不端转过身,警惕地弓着身子,似乎只要周行臻敢动他,他就会扑上去来一场拼死搏斗。

    周行臻却生气了,捂着脸,看着周不端这副样子,火气上涌,也没什么扬了扬手里的本子,随手一甩,在周不端眼睁睁的视线下,丢入了回廊旁的池塘里。

    “反了你……”周行臻心中一阵痛快,但话未完,眼前却一花,周不端竟是直直冲出回廊跃入池塘里,伸手要去抓那个本。

    但是……

    周行臻看着那孩的身子在水里扑腾几下,然后彻底淹没,不由一愣,骂道:“傻子!你不会游泳!”

    着他也踩着栏杆跳了下去,没入水中,耳内全是水声,在纷纷扬扬的气泡和水雾中,仔细辨识到了对方在水下逐渐脱力的身子,一把揽了过来,带着他挣出水面。

    “少爷——”已然有路过的侍从发现了湖中的动静,不由惊叫出声,有厮已然冲了过来,一齐下水,把周行臻拖了上岸,连带着他怀里的周不端。

    “少爷……您这是作甚?”有体己的下人连忙伺候着,担忧问道。

    周行臻喘着粗气摆了摆手,先去看怀中周不端的情况。

    “咳咳咳……”得了空气猛地呼吸中,周不端不受控制地呛咳出声,翻过身去呕出肚子里的脏水。

    周行臻将丫鬟递来给自己擦脸的巾帕递过去,却被周不端伸手落,周行臻啧了一声,还没什么,就看见周不端擦着脸上的水,回头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的情感极其复杂浓烈。

    看得周行臻一时忘了自己要什么,周不端收回视线,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湿漉漉地,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离开。

    回头看着廊下湖水里,那未被捞起,已经被泡发了的本子,周行臻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

    这是周行臻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到这座院子。

    来奇怪,这里分明也是他的家,但这块地却被人心照不宣地隐藏起来,在日常的扫中,谈话的提及中,都被不同程度的有忽视,像是什么肮脏东西,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而此时,周行臻推开虚掩的门板,走了进去。

    院内院外没什么差别,都是一眼看上去的破败荒凉,甚至因为背阴潮湿,自迈步入院起,好像太阳光都暗了许多,随着一步步走近,暖意消散,只剩阴凉。

    绕过照壁,踩着自青石砖缝隙中长起来的杂草,周行臻上了回廊,推开门板,吱呀声中,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堂。

    “奇怪?去哪了?”周行臻自言自语呢喃道。

    不怪他疑惑,家里明令禁止周不端私自外出,而他刚才在院子里一路也未曾看到对方的身影,他左右看了看,也确定着不大的院子里,没有对方的身影。

    “难不成又躲哪了?”自言自语着,周行臻只算先回去,这里阴森森的,他也不想多待。

    就在疑惑着往院外走时,周行臻忽然心有所感地猛地回头,然后与屋顶上默默爬着的周不端对上了视线。

    “……”

    “……”

    二人四目相对好久,直到周行臻先无奈地扶住了额头:“你下来!”

    屋顶上的周不端翻身坐起,然后从屋顶侧边,沿着一颗老槐树滑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叶子,然后走到周行臻面前。

    “你就那么看着我走进走出?也不出个声?”周行臻好笑问道。

    周不端依旧揣着个手,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砖,也不话,也不理他。

    周行臻知道这几天对方都不出来,估计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所以也没再往下什么,只从怀中抽出一个本,在周不端眼前晃了晃:“喏!先生这几天来的课程,我都写在上边了,还你,算是补偿,我的字可比你的要好看多。”

    不出意料,周不端的头总算抬了起来,虽然有着克制,但视线到底是一直跟着周行臻手里的本。

    颇有拿柳条逗猫咪的感觉,周行臻晃了一会然后将本丢给了周不端:“给你!还有这个!要吃吗?!”

    周行臻和变戏法似的又取出一个纸包,里面赫然包着一直香喷喷油汪汪的烧鸡,虽然周不端脸上没表情,但心翼翼咽口水的动作,却逃不过周行臻的眼睛。

    于是周行臻终于如愿以偿了,二人坐在回廊下,吃了一只烧鸡,虽然周行臻全程只是在给周不端将鸡肉撕成好入口的大,中间还得替他倒水,以免对方噎着。

    来好笑,养尊处优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周行臻,如今反过来伺候别人,也是无师自通,反而十分熟练。

    周行臻看着埋头吃肉的周不端,便问道:“好吃吗?你要喜欢的话,我以后一直给你带,只要……”

    周不端停下咀嚼的动作,愣愣地看着周行臻,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

    周行臻哑然失笑,果然继续道:“只要你叫我声哥,如何?这交易不算亏!更不用我本来就是你哥!”

    周行臻不断诱惑试探着,偏偏周不端就低下了头,继续专心致志吃肉,徒留周行臻不断聒噪,直到把自己乐了,然后伸手摸上周不端的头,意味深长叹气道。

    “就算你不叫我哥!你也是我弟弟哈!放心!少不了你的肉!”周行臻自得其乐地扮演着大哥的角色,却不知道被他摸着头的周不端,低垂下的视线,满是无动于衷与漠然。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周不端仍是不为外人道也的周氏第七子,周行臻却逐渐担当了周家的主事人。

    周不端的性格不再是幼时那般自闭寡言,倒是爱笑爱了很多,只是周行臻偶尔看着对方的笑颜,恍然会有中遍体生寒之感。

    这日辞别客人的周行臻,依旧拿了酒肉和最近新得的几本秘籍,拐入了那座偏僻的院子,已是夜色深沉,迈入门槛后,却看着本应亮着灯的房间,此时昏黑一片,不由心底蔓延不安,快步走上前去,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凌乱摊了一地的书卷。

    “不端?!”周行臻问道,摸索着点起桌上的油灯,虽然昏暗,当好歹驱散了大片的黑暗,周行臻扶着灯盏左右寻找着,最后在内间的帷幔下,找到了蜷缩一团的周不端。

    “你怎么了?”他伸手扶上对方的肩,想将其扶起,对方却因他的触碰而呻吟出声。

    这声音让周行臻的手僵了一下,不敢再动他,却也不敢离开。

    他是周家长子,来往交际中,避不开酒色场,所以他很清楚这个是声音代表着什么,不自觉吞咽了口水,在紧张的同时,他也在好笑自己紧张些什么。

    “你怎么了?”此时此地关心最好,周行臻将油灯靠近对方,想去查看情况,却在明灭的光线中看到了对方凌乱发丝中,那头顶两侧冒出的手指长短的角。

    是一瞬间的愕然,但随即冷静下来,他想到——对方身上有四分之一的魔族血统竟不是假。

    察觉到光线和有人靠近,周不端难耐地转过身,斜倚着角落,露出一张潮红的脸,和迷蒙的眼,他嘴唇微张,渴求着什么,已然辨识不到面前的人是谁。

    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魔化,却不知为何会带来情动的效果,让其难耐不已,周身躁动的魔血,急于找个地方宣泄。

    周行臻看着,逐渐失了神,倾斜的油灯中的热油滴在手中,将他唤醒,却依然拉不回偏离的理智,他的手颤颤巍巍抚上了周不端的脸,呼吸开始粗重。

    触手皮肤细腻柔软温热,他看着周不端的脸,忽然好笑的想到,难怪父亲当年没有忍住诱惑,四分之一的魔物都已然诱惑如此,何况他的母亲呢。

    “不端……你且忍着。”周行臻将油灯放下,而后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低声呢喃安抚道。

    周行臻的手微凉,此时缓解了脸上的燥热,周不端便就着这个姿势蹭了蹭,蹭到了周行臻心缝里,他十分乐见周不端在他面前撒娇,示弱,全然的溃败,就如同现在一样。

    如果能让他哭出来,就更好了。

    周行臻想着将人抱到了床上,床幔落下,衣衫解开,周行臻才忽然想起来,动作水到渠成,一气呵成,酣畅淋漓之中,周行臻才发现原来在自己之前纾解的每个夜晚中,肖想着的那张脸,便是身下的这张脸。

    ——虽然悖德,但他甘愿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