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最新] 完结 五合一
花海之中, 女子笑靥比花儿还娇艳,直叫途径此处的唐清德看傻了眼。
像!
此女除容颜之外, 其神韵真真像极了他死去的女儿,尤其那绝无仅有的厨艺,像得他不得不怀疑:此人是不是楹儿在天有灵,特意派来的?
否则普天之下哪儿有这般巧合之事?
深深看去一眼,王爷正揽着女子细腰,笑得宠溺。
如果没记错, 王爷上一次正是对着楹儿露出这般笑脸。看来,纵是守了几年情深的王爷,终究也选择放弃楹儿。
想来也是, 王爷身份尊贵,哪可能守楹儿终身。
也或许王爷仅是因为此人与楹儿过于相似,而选择移情寄思。然而, 无论是何缘由,其结果终将是忘却。
普天之下,只有他这个父亲才会长久的记住楹儿。
思及此,唐清德收回眼, 抿着唇离去。
今日才知, 原来王爷举办赏花宴并非突发奇想, 而是为博得美人一笑。
这个发现就好比女儿遭人抛弃, 唐清德有些落寞, 做起事来稍显漫不经心。
也不知过去多久, 在他刚备好食材, 正欲离去的时候,眼前突然窜出一道略为熟悉的湖蓝色身影,顽皮又欢快的喊了一句:“老唐!”声音娇娇脆脆, 甚是悦耳。
唐清德惊吓之下,更多的则是震惊。
面前女子是方才后花园里的那位姑娘,云梦居的东家。
她喊了老唐。
唐清德愣怔在原地,震惊的盯着十歌看,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女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嬉笑道:“回魂!又犯傻啦?”秀眉一挑,不出的得意。
刚被秀手拉回神,一句话又叫唐清德一阵愣怔。
她‘又’。
这般言行举止,更是像极了楹儿。只有楹儿会这般亲昵的喊自己‘老唐’,只有她会这般不着调的对待自己,只有她……
不,不能再想下去。
楹儿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
他该离此女远一些,定不能叫此人扰乱了心神。
“姑娘若要使用灶房,请便。”
罢,唐清德自便离去。
十歌望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只觉心疼。她知道,哪怕自己表现得如何相似,父亲也断不敢想象她还活着。
既如此,便只能直白一些。好在王爷已经为她清场,此处除她与父亲之外,再无他人。
十歌哒哒哒跑至唐清德面前,阻去他的去路:“我给您炒一盘粉干菌吧!再做一盘爆辣的辣子肉丁,配上二十年的回春酿。”
见父亲神色复杂的向自己看来,十歌嬉笑一声:“别犹豫了,快走吧老唐。”
罢,不由分拽着唐清德向灶房内走去。
此女一开口便是自己最喜爱的菜色,到底为何会对自己这般了若指掌?心中有此疑问,唐清德便任由十歌拉着走。
灶房内,此时的唐清德不得不重新看待眼前女子。她正认真准备配菜,刀功手法奇特,是楹儿惯用的手法。不仅如此,烧菜的手法也与楹儿一致。
不知何时,唐清德悄无声息握紧拳头。
当他最喜爱的两盘菜做好后,她便去将灶房门心翼翼关上,耳朵贴在门上好一会儿方才回身,神秘兮兮的将他带至隐蔽处,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锦袋。
然后,唐清德亲眼目睹面前姑娘自的锦袋中取出一坛酒。
“闻闻看,不止二十年吧?我温养了好久呢!”
酒坛子开,瞬间飘出唐清德最熟悉的酒香味儿。再看女子,她双目熠熠生辉,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唐清德咽了下口水,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见到的画面,脑子有个声音在叫嚣,有个大胆的想法呼之欲出。
屏住呼吸,唐清德双手发力握成拳,只想以此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
开口仅一个字便再不敢往下,只觉眼眶发热,引出湿意。
看着父亲发红的眼睛,十歌笑了,却不知为何眼角落下一滴泪:“是我啊……”声音哽咽到控制不住,只好止了口。
唐清德愣怔在原地,隐忍着激动的情绪,这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一直到确定自己不会失控,十歌方才喊道:“父亲。”
声音的,毕竟是埋藏在心底见不得人的秘密。
唐清德沉默了好一会,拳头松了又紧,反复几次后方才开口:“……楹儿?”
十歌点头,将父亲引至边上的一张方桌旁,并为父亲斟上一杯酒:“父亲坐下听我。”
时间有限,十歌不敢耽搁太久,只得长话短,尽量简洁明了讲述自己的过往。王爷虽此处安全,可她仍不敢太大声,生怕隔墙有耳。
重生之事若被外人知晓,哪儿还会给她活路?
“父亲,我想过了,咱们重振第一楼吧!近几年柳家着实风光了一把,咱们再将风头抢过来,如此柳家定当怀恨于心。咱们就守株待兔,待他们露出破绽再一举拿下!此事我已同王爷商量好,他会暗中派人保护父亲。”
当年之事柳家脱不了干系,柳卿怡身在宫中实难下手,倒不如主动出击。以柳家的做派,哪里会坐视不理。
唐清德藏身王府,为的便是伺机为妻女报仇,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如今女儿虽换了面貌回到身边,但这仇仍然存在,他定不能叫那群人逍遥法外!
“嗯,此事我来便好,你万不能出面。”
唐清德摸摸女儿脑袋,心中感慨万千。几年了,一颗飘零的心终于得以安落。如今楹儿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不能再让她出事!
在这件事上,王爷同父亲的想法一致,均不许十歌出面。十歌心知二人珍视自己的心情,若自己执意参与,反成累赘。
“好,听父亲的。”
十歌乖巧点头。正好这些时日她要着手准备开玉铺的事。不过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明日的赏花宴,自己的目目的虽已达成,可王爷的赏花宴仍需兼顾。
这一日,十歌一直到用过晚膳方才回去。王爷本欲留她,可十歌心中记挂哥哥与郡主之事的进展,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一看,顺便同哥哥一下找到父亲一事。
回到家中,待二人终于得闲,十歌同哥哥讲述父亲一事时,发现他竟时不时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事出异常必有妖,十歌立刻联想到哥哥今日与郡主外出一事。
莫不是有了什么进展?
十歌决定试探一番。
“哥哥,你觉得郡主如何?”
尹暮年怔了一怔,不甚自在的垂眸饮下一口茶水。
“郡主知书达理、才思敏捷、率真可爱,如花……”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止住口,再次不自在的饮下一杯茶,道:“郡主……甚好。”
得,这是想将所有美好词语用在郡主身上嘛?观哥哥表现,十歌暗笑于心。
今日二人外出,定然发生了什么能够促进二人感情的事。
十歌十分认可的点点头:“确实,难怪那么许多公子哥扬言非郡主不娶。”
罢向哥哥看去,他果然愣怔住,十歌继续道:“今日我听闻方丞相差人去了长公主府提亲。”
听得此言,尹暮年眉头皱起:“可是为嫡长公子提亲?”
十歌无言点头,便听哥哥略带气恼之音响起:“此人不学无术,又惯会拈花惹草,绝非良配!”
“是啊,可丞相位高权重,此事也不是不能思量,就不知长公主作何想法。”
十歌不由细思,哥哥寻常在军营中,久久才归家一次,又怎会知晓丞相府长公子的为人?必然是今日外出遇见过。
“郡主是我在皇城中唯一的朋友,哥哥,照这样,郡主若嫁过去,岂不是要毁了一生?”
十歌抓紧哥哥手臂,泫然欲泣的模样。尹暮年面容严峻,握了握拳头,沉默良久后,忽而起身。
“歌儿,明日你准备一下,我亲自去长公主府求亲。”
啊?
亲自啊?这不太妥吧??会不会太突然??总觉得哥哥的转变来得太快了一些,除非他先前便对郡主有感,否则不通。
“哥哥,关于聘礼我是一直准备着的,你纵是现在去提亲也无妨。可是,咱们身份悬殊……”
“男儿有志,何愁没有前程。长公主聪慧过人,自会有决断。这样吧,我现在便去一趟长公主府。”
罢,尹暮年便风一般消失在院中。十歌隐忍许久的笑意终于浮于脸上,她兴冲冲吩咐大伙儿快些准备,莫要误了哥哥好事。
看啊,果然还是哥哥办事靠谱,雷厉风行,娶就娶不带犹豫。
哥哥亲事一定,便再没有什么烦心事,十歌狠狠松了口气。
是什么事情能引得哥哥跨出这一步呢?嘿,还上赶着跑去提亲。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是哥哥心甘情愿娶的郡主便可。
感情嘛,总能培养出来。而且十歌看得出,今日哥哥的心境是有了大改变的,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时间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尹暮年回来了。出门前一并带去聘礼,回来时聘礼已不见踪影。
十歌见哥哥满面春风的模样,便知此事成了。
“哥哥,我不希望你为了正义之心搭上自己一辈子,你是真心想娶郡主吗?”
虽心中有素,十歌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他想亲耳听听哥哥的心声,否则总有一种罪恶感。
尹暮年摸摸妹妹脑袋,笑得温和:“放心,哥哥不会做那等傻事。”
言罢,神思不受控制的远游,他愣愣盯着自己的手瞧了半晌,脑子里全是郡主的音容笑貌。
今日才知,原来郡主这么‘甜’。
再无心事,这一夜十歌睡得异常香甜。翌日起得比寻常稍早一些,毕竟她负责今日王府赏花宴的糕点。
更重要的是,她想早一些去帮父亲张罗。
父女二人间的默契并未因时间而生疏,十歌太清楚父亲每一道菜的步骤及习惯,无需言语,她总能为父亲做好各种准备。
至于糕点,有助厨及父亲的帮忙,十歌早早便已做好。
提前做好是王爷的意思,他要十歌加入宴席。
王府尚无王妃,此次还是请长公主前来助阵。
仁勇校尉深夜求娶灵双郡主一事,今儿一早便传遍皇城。许多官家女眷不解,长公主因何拒绝丞相府的求亲,反而应了官职卑微的仁勇校尉?
仁勇校尉确实是青年才俊,颇得王爷青眼,可他终究草莽出身,怎能与方丞相相匹敌?他哪儿来的勇气竟敢同方丞相抢人?
得罪方丞相,日后怕没有好果子吃。
当十歌出现在后堂,众贵人纷纷向她看来,先前对十歌有想法的夫人们,今次却怎么也不敢上前去攀谈。
原因无他,丞相夫人正坐于长公主身旁的位子,若她们表现得与尹姑娘交好,是否会误了自家大人的前程?
长公主虽尊贵,毕竟是女儿家,驸马爷在朝中得的也不过闲职,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十歌不过一庶民,在座的贵人哪一个不比她尊贵,她自然要给所有贵人问好。
只是当她正欲行礼时,管事嬷嬷突然开口阻拦:“姑娘不可。”
不止十歌,所有人皆不知所以。只听嬷嬷指着首座道:“姑娘,您当坐这儿。”
正着,立刻有丫鬟前去搀扶十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十歌头皮发麻的坐上去。此事她当然可以拒绝,可她更清楚,这是王爷的授意,她若拒绝更讨不到什么好。以她对王爷的了解,定还有后招。
就,很迷。
王爷这做派,岂不是在将他们二人的关系昭告天下?
一个女子坐在王府后堂首位,其身份不言而喻。在场除长公主外,皆一个个面色古怪。
本以为王爷举办赏花宴是为自己寻王妃,她们还特地将爱女带来赴宴。
万一被王爷瞧上呢?若能攀上羿正王,日后荣华不尽。
现在这般是如何?难道王爷是为昭告天下,他已有王妃人选?
就想问,此事玥贵妃可知?
“听闻王爷搜罗许多名贵之花,鲜少见得,今日倒是托了王爷的福,让本宫也长长见识。你们,可要随本宫去看看?”
长公主一言化解尴尬,她轻缓起身,招十歌来到身旁,二人相携去往后花园,一众贵人自然紧随在后。
那些夫人惯是会看人脸色的,如今哪里还敢轻视十歌,纷纷开始套近乎。丞相算什么?羿正王没准还是未来天子呢!
攀不上王爷,攀上王妃也无妨啊!
难怪仁勇校尉胆敢挑衅方丞相官威,难怪长公主宁愿接受仁勇校尉。
原来如此啊!
后花园美景实在赏心悦目,众夫人在其间流连忘返。正是此时,管事嬷嬷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姑娘,王爷差人来问这边是否可以开席?”
声音铿锵有力,至少足够在场所有贵人听见。一时间,视线纷纷落在十歌身上。
十歌有一种正在被王爷逗弄的感觉,怎么他人不在身边还能让她这般窘迫。
绝对是故意的。
“我看时辰差不多,大家不妨先入席。”
十歌心中虽窘迫,面上仍然笑得大气,话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些许威仪。
横竖这些人心中已经有素,她再扭捏反而做作,不妨大气一些,省得叫人看轻。
况且,她相信自己若否认,王爷定有其他法子等着治她。
偏不给他机会。
为此,当管事嬷嬷引着十歌坐上首席之位,她便镇定自若坐下。有那不知情的见状,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那人怎么回事?置长公主于何地?”
“好像是云梦居的东家吧?好大的胆子啊!”
“不对,你们看,其他人反在讨好她?”
此话一出,瞬间安静。仔细看过去,竟当真如此,大家不免面面相觑。
酒菜很快上桌,这是她们第二次见到云梦居的酒上宴席桌,不过这一次大家却并不那么意外。众所周知,仁勇校尉是羿正王的人,既如此,孝敬羿正王便是理所应当之事。
唯一不一样的是,今日宴席的菜色比灵双郡主生辰那一日的好了不知凡几。
“这……你们快尝尝,是不是像极了第一楼唐老板的手艺?”
不知是哪位贵人的一句话,让得在场的夫人们一阵惊讶。
唐老板不是消失好几年了吗?
将信将疑之下,纷纷拿起筷子吃起来。不多久,四面八方传出阵阵惊奇声。
“是了,就是这个味儿!”
“这手艺,绝对是唐老板的没错!唐老板的手艺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万没想到老身有生之年还能再吃到唐老板的手艺!”
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十歌就静静吃着,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赏花宴其实早在王爷的计划中吧?作为一个父亲复出的铺垫?
思及此,十歌心里甜滋滋的。有关她的事,王爷一直如此上心啊!
这一餐在怀念唐老板手艺中愉快过去,谁也没想到,第二日便传出消息:第一楼将重新开业,唐老板回来了!
为确认是否为误传,许多人特意跑去昔日的第一楼查探,眼见如今的茶楼已经闭门歇业,大家方才有真实感。
整座皇城瞬间沸腾起来,所有人皆在期待第一楼开业的那一日。
十歌却不然,哥哥即将远行,她要亲自给哥哥准备行囊方才放心。此行虽无需仗,但并不代表便没有危险。
至于第一楼的消息嘛,传的可真凑巧,应当是王爷的手笔了。毕竟她去王府时,公然在众位贵人面前默认了与王爷的关系,只怕有心人会以此来做文章,她的名节终将不保。
但第一楼的消息终有平静的时候,待大家缓过神,仍然会传有关她和王爷的消息吧?
显然,十歌的担心是多余的。尹暮年临行前夕,宫中传来一道赐婚圣旨,十歌成了名正言顺的待嫁王妃。
最错愕的自然是尹暮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即将嫁给羿正王。
为何会如此呢?王妃人选怎会是妹妹?妹妹可愿意?王爷又是作何想法?
一脑门疑惑一直到出发前,王爷和妹妹前去送行时,尹暮年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王爷和妹妹看对眼了?此事郡主似乎也是知晓的。
感情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不在的期间,你们当万事心。”
对于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位女子,尹暮年千百个不放心。
操心未过门的娇妻被纠缠,操心家中无男子,妹妹怕会受人欺负。
“有本王在,你只管放心。”
祁知衍眯眼看去,绷着脸似乎有些不悦,他将十歌捞至怀中,垂下头黑着脸瞧着怀中女子。
眼见这一幕,尹暮年皱起眉头。众目睽睽之下,王爷怎能这般与妹妹亲近?
心中升起不满来,哪怕他是王爷,此举也有失妥当。
见妹妹与其他男子亲近,尹暮年竟生出一股酸意。
他所珍视的妹妹啊,就要嫁作他人妇。就,不太情愿让她嫁人。
回头见郡主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盛着满满羡慕。美丽的姑娘孤零零站在一旁,渴望又羡慕的看着别人相拥。
尹暮年忽然心头一热,一把将郡主捞入怀中,轻语:“等我回来娶你。”
白浔蓉哪曾和男人这般亲近过,脸瞬间通红。
另一边的十歌则不然,她高昂着头,对上那双耍性子的眼睛,心中甚是开怀,忍不住伸手去揉那张俊颜。
祁知衍无奈又宠溺,任由十歌玩弄他的脸,见美人咯咯咯笑得开怀,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看着女子的眼神柔得醉人。
十歌的笑声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包括尹暮年,大家错愕的看着羿正王任由准王妃‘欺负’。
观王爷的反应,尹暮年终于放心。
好在,王爷似乎十分珍视妹妹。如此,便好。
*
近段时间的皇城十分热闹。
因着第一楼保持原有面貌,故而无需重新修缮,仅用半月时间做开业前的准备,开业后,生意红火得不像话。
而十歌也没闲着,盘下玉铺子后,重新修建自然需要花些时日。
十歌有先见之明,自她决定开玉铺子后,家里便请来两位技艺不错的玉雕师,每日按照她所提供的图纸去雕刻玉饰。
十歌的玉哪一块不是绝世好玉?玉雕师们对玉有狂热的喜爱之情,碰上这等好玉,他们便一门心思放在雕刻上,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不多久的时间,已经为十歌攒下不少成品玉饰。
十歌是铁了心要将玉铺子做大的,否则便对不起锦袋的功用。
一栋重楼的玉铺子,一层专门卖饰物,二层卖大件商品,可做送礼之用。
一切井然有序的按照十歌既定的速度进行着,这一日,十歌收到哥哥来信,一看信件内容,十歌平静的心湖突然起了大波澜。
而远在桀城的尹暮年此时刚带队离开桀城,身后一大长排的马车,里头便是今年南边片区的秀女。
大堆人马前行中,尹暮年好几次忍不住向车队后头看去一眼,此举引来不少人侧目。
终于,在队伍歇息的时候,尹暮年下马后便向车队后头行去。
最末尾的一辆马车旁站着一名丫鬟扮的女子,她正与其他几名丫鬟扮的女子对峙。
因为尹暮年生得俊,他所到之处无不引来一道道惊艳的视线,而那名丫鬟见状,随大伙儿的视线看去,丫鬟发现尹暮年后,立刻眉开眼笑。
“大人,您看,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她们抢姐的吃食去喂猫!”
尹暮年利眼看过去,那些人赶紧将手上的食物放下,而后垂头,背着手,一声也不敢吭。
尹暮年一贯温和,如今却沉着脸,自喉底发音:“把你们的主子叫过来。”
几位丫鬟哪敢去请自家姐。
见她们一动不动,尹暮年便下令让下属找出几人的主子,并将宠物收走。
“是哪个混账东西,竟敢抓走我的猫!”
不过一会功夫,那位大姐不请自来,怒气冲冲颐指气使。可当她对上尹暮年那双寒气森森的眼睛,忽然便安静下来。
只是安静不到一会,骄傲的她又昂起头,怒瞪回去:“竟敢这般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里除士兵外,便只有秀女,既是秀女便人人平等。”
无论此人如何叫嚣,尹暮年无所畏惧。他拿起方才被抢走的食物,递给受欺负的丫鬟,并警告那位大姐:“朝廷分发的食物不是让你用来作践的,若对朝廷有意见,待见了皇上你再谏言。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冷沉的声音,严峻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极具威严。再不理会此人,尹暮年敲敲车厢,对着丫鬟道:“扶姐出来。”
“是!”
丫鬟开心应‘是’,立刻爬上马车钻进车厢,不一会便将段语滢扶出车厢,心翼翼的搀扶她下马车。
待站稳后,段语滢方才抬头,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见到尹暮年也只是点头示意。
距离兄妹俩离开云隆镖局已有两年时间,一段时日不见,段语滢的芙蓉玉颜憔悴许多,这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美。
尹暮年以点头回应后,便举步离开,留下一句:“走吧。”
身后传来跋扈大姐的嚣叫:“你们,你们暗度陈仓!竟敢觊觎秀女,你死定了!”
二人来到边上的一棵大树下,凉荫里两道身影男俊女俏,分外吸人眼球。段语滢始终半垂着头,一言不发。
看去几眼,尹暮年无奈开口:“我记得你有一个未婚夫婿,选秀是大少爷的意思?”
段语滢仍然不言不语,算是默认了。见她这模样,尹暮年心头稍显不安,声量中带着几分急切:“祖母和义母可还好?”
抬眸望进那双写着忧心的眸子,段语滢微扯唇,笑得有几分凄凉,道:“你呢?”
尹暮年愣怔片刻。是啊,亲妹妹尚且如此对待,其他人大少爷会善待吗?
大少爷一直认为祖母偏袒他们兄妹俩,加之义母并非他的生母,大少爷早先便对义母多有不敬,如今祖母和义母怕是处境艰难,更别提其他庶出了。
尹暮年静默不语,实则心中惊涛骇浪,过了好一会,待他平复心绪后方才出口:“我会将祖母和义母接至皇城。”
平和的语调却异常坚定,叫人心中大安。段语滢抬眸看去,寻常平静无波的眼此时微微红润。
尹暮年像对待十歌那般,抬手轻拍段语滢的脑袋:“放心,有哥在。”
一句‘有哥在’让段语滢鼻酸,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余生将在后宫度过,她便心如死灰。
“大人,您再不过来这些好东西可要被这帮子们吃完了!”
远处传来一声叫唤,原来是弟兄们在争抢尹暮年带来的腌咸菜。
段语滢闻到熟悉的气味,忍不住看过去,脑海浮现一位姑娘天天围着她喊姐姐的画面。想着想着,她竟缓缓扬起唇角。
那段时间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美好。
尹暮年见状,招手让弟兄们拿过来一些,而后便递给段语滢,一番行为看呆旁人。
仁勇校尉这样不太好吧?这不是才刚定亲吗?对方还是灵双郡主。面前女子美虽美,但终究是皇上的女人啊!
尹暮年知道自己的行为在有心人眼里定有失妥当,于是他便将自己与云隆镖局的渊源道出。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他行得正坐得端。
而当大伙儿知晓原来那位清冷姑娘是仁勇校尉的义妹后,便开始对她礼遇有加。
皇城那边,自从收到哥哥来信,得知姐姐成为秀女后,十歌的一颗心就没有落下来过。她算准了时间,明日便是她们来到皇城的日子。
秀女哪是她能够轻易见得的,所以她跑去找王爷,盼他能帮一帮自己,至少让她可以同姐姐几句贴己话。
当十歌踏入王府,管事嬷嬷便迎上来,并未多言,直接告知王爷去处。
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十歌在王府已经越发放肆了,她自己却不自知。好比此时,得知王爷在书房,十歌二话不便冲进去。
祁知衍早自脚步声中得知来人是谁,十歌刚推门进去便撞入王爷怀中,被抱了个满怀。
十歌昂头对上他带笑的眸子,温润的声音低低的,酥入骨头:“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本王?”
话间,守门护卫已经将书房门关上。
祁知衍托起十歌的下巴,俯身便是一个绵长的吻。不知过去多久,十歌只觉绵软无力,整个人依靠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结束一个吻,一口长气尚未呼出,忽然身子悬空,十歌被抱至屏风后的一张软榻上,细细密密的吻随之落在各处。
躲避期间,十歌心想着:王爷已经越发把持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到成亲日便要被吃干抹净。
“王爷……”
樱唇微张,刚开口又马上被堵上,霸道强势,丝毫不给她分心的余地。
当十歌好不容易回复些许心神,发现领口已经被解开,露出浅粉色肚兜,王爷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她身上,正埋首在她的脖颈间舔吻。
全身酥麻,痒痒的,还有几分燥热。
“王爷,我有事……”
一句话仍未完,好在这一次的吻并未持续太久。
祁知衍抬眸对上那双迷离的大眼睛,炽热的眸子隐藏火焰,想要现在,立刻将她吞吃入腹。
失去过一次,哪怕如今每日均能够见到她,可他总感不安,生怕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没有半点真实感。
他急切想要感知她的存在。
“衍哥哥帮我一个忙。”
趁着空隙,十歌迅速表明来意,她怕过会儿又被他扰乱心神。过了明日,她若想见到姐姐就更难了。
“再叫一次。”
一声衍哥哥让得体内的火苗更旺盛,忍着不去碰她,只想再听她叫一声衍哥哥。
十歌也不扭捏,娇软的声音张口就来:“衍哥哥。”
语毕,立刻换来一个更加狂热的吻。不过一个称呼,却像导火线,一触即发,不到尽头便无法停歇。
没有红烛暖帐,却不影响二人云朝雨暮。
从日正当中到日暮西斜,不知疲倦。
待到餍足,祁知衍惬意的与美人相拥在软榻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偶尔磨蹭几下。
美人在怀,娇娇软软,任由他拥抱。祁知衍只觉心中软得一塌糊涂,终于有了些许真实感。
“需要我做什么,嗯?”
勾起美人下巴,只见闭目休息的美人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横了他一眼便闭上。拱拱脑袋甩开他的手,往他怀里头钻,寻个舒适的位置贴着,便再不肯动弹。
许久才有气无力道:“哥哥明日归来,秀女中有我的大姐姐,我想见她。”
声音糯糯的,沙哑的,勾人的。
祁知衍炽热的眸子火光依旧,他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好,我来安排。今夜你便在此住下,明日带你去。”
怀中娇娇再无回应,好似方才一句话仅是告知。
环抱佳人,祁知衍竟不忍心睡下。
不捎想也知,十歌初尝云雨,又是这样一个索求无度的男人,累得她实在连一个字也不想,这般模样还怎么回去?
耳边是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十歌很快便陷入梦乡。
男人很是‘贴心’,确认她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将她喊起来用膳和洗漱,鸳鸯浴来就来。
好在不是真的不知节制,经过一夜休息,勉强还下的来床。但十歌就是想耍性子,自起来便不愿意同他一句话。
殊不知,祁知衍很享受她耍性子的模样,娇软可爱,能把人的心化成一滩水。
出城门迎接秀女时,十歌独自乘坐马车,什么也不肯让祁知衍坐进来。
祁知衍倒是不恼,脸上尽是如沐春风的笑。
抵达城门后,十歌刚下马车男人便将她捞进怀里,裹在披风里。
如今已入秋,北地的秋风带来的只有寒意。
“此处风口,当心受寒。”
十歌欲挣开:“松开呀,我有披风。”
尾音微微上扬,像娇嗔。
“让本王抱着更暖和。”
祁知衍什么也不肯松开,甚至在她的腰上略微施力,引来她的怒目。
跺跺脚,瞪他,马上要生气了。
然而这只引来男人越发放肆的触摸。十歌算是知道了,她越气恼,王爷便越开心,索性不理他吧!
但十歌还是低估了王爷,她的不理会并没有叫王爷止了动作,反而越发来劲,一心想惹毛她。
这下十歌真的恼了,抓出王爷的一只手,张大口,嗷呜咬下去。
背后传来低笑声,十歌才悻悻然松口,留下两排整齐的牙印。
旁人早已被吓出一身冷汗。
在二人较劲期间,尹暮年已带着一众秀女出现在目之所及的道路尽头。
尹暮年眼力好,远远便见城外站着一位身披玄色斗篷的贵男子,此人通身贵气,虽随意站着,其咄咄逼人的威仪却怎么也无法掩藏。
皇城之中,仅有一人拥有这般强大的威慑力。
是羿正王。
羿正王因何在此等候?
忽然间想到什么,再仔细看去,忽见一女子自王爷的斗篷内钻出来,恼怒的在他脚上踩上一脚,而后溜得远远的,不再理会他。
那女子不是妹妹还有谁?
尹暮年为妹妹捏了把冷汗,忍不住加快马速去到近前,立刻下马给王爷请安。
秀女们的马车纷纷停下,一个个儿疑惑的探出头来来。
靠得近一些的能清楚看见城门前有一位贵气逼人的公子,仁勇校尉半跪着行礼。
仔细看去,忍不住惊叹:好俊的男子!
此人是何身份,竟让仁勇校尉对其毕恭毕敬?!
自从尹暮年揭露与段语滢的关系,士兵们便自觉将她的马车安排在前首,方便就近照顾。
如此画面她自然也看见了。
她甚至看到那位贵人一把将边上的一位同样贵气逼人的女子捞入怀中,宠溺的安抚着。
心中莫名羡慕,那是一位幸福的女子啊!男人有权有势,却心翼翼将她捧在手心疼宠。
忽然,女子回身向这边看来,一下便将目光锁在她身上,段语滢愣怔。
竟是那个总喜欢缠着她的丫头,是十歌妹妹。
“姐姐!”
段语滢是被十歌的呼叫声拉回心神的,垂眸看去,昔日的姑娘已然长开,美得不真实。她站在马车车窗下,张着一双含泪的大眼睛,叫着温暖人心的‘姐姐’。
感觉到两颊有滚烫液体滑落,段语滢怔住,没想到自己竟落了泪。
“三姐!”
丫鬟惊喜认出十歌,喜得不能自理。
“心侍候姐姐下马车,到我那边去,我要同姐姐叙叙旧。”
“是!”
丫鬟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喜滋滋的扶着姐下马车。
“你来,这是怎么回事?”
进到自己的马车,十歌一直仅仅握着段语滢的手,开口问的却是丫鬟。
丫鬟本便为自家姐不平,当即便一五一十的从三少爷和五姐离开云隆镖局后开始讲述。
得知真相后,十歌气得不轻,恨不能现在就去把祖母和义母接过来。
义父在世时便知姐姐喜爱玉石,且有雕刻天赋,故而赠她一间玉铺子,由她去经营。前几年有她帮忙养玉,生意着实火爆。义父刚走,大少爷便起玉铺子的主意。
为了一己之私,不仅拒了妹妹的亲事,还执意将她送入宫中。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啊,简直丧尽天良!
十歌垂头不言,实则正在隐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她不忍心姐姐的一生就这么被毁了。
车厢内一度沉默。
正是此时,不知谁敲了敲车厢,十歌掀帘看去,一眼便瞧见王爷。王爷眼中只映出她的身影,他一言不发,笑得温和,好似在:“放心,本王在。”
笑脸让十歌忽感安心,原来王爷一直在她身边啊!
终于到达秀女们的栖身之所,纵是再不舍,终究还是要分离。待到分离时,段语滢方才自旁人口中得知方才的贵人是羿正王,而十歌妹妹是未来的羿正王妃。
这消息让得段语滢心中倍感欣慰。如此,便再无人能欺他们。
送走滢姐姐,十歌便窝在王爷怀里,闷着脑袋一言不发。许久才问道:“有把握吗?”
十歌知道的,王爷会帮她。
秀女啊,一旦进了宫,还出的来吗?
“能办,父王本便不喜招秀女。”
吃下这颗定心丸,十歌抬头向王爷看去,眉宇稍稍舒展。
见王爷待自己百般纵容,十歌突然想得寸进尺一下,于是试探着开口:“我想把祖母和义母接过来。”
刮一下十歌的鼻子,捧着十歌的脸儿,俯身印下一吻,方才道:“嗯,此事交由本王来办。”
十歌心情一下便好起来,主动搂着王爷的脖子磨蹭:“真好!”
好像没有王爷解决不了的事,有王爷在就是安心!
有王爷在,她完全无需动脑,任何事王爷都会为她做得妥妥帖帖。
她可以放心当一个废物了,真好,真好!
翌日,刚回城的尹暮年又被王爷差遣至桀城接亲。
原因无他:一来,王妃重情,念及云隆镖局的恩情,欲接老夫人及夫人前来皇城,以尽孝道。二来,兄妹二人亲事已定,不日便要完婚,家中有长辈坐镇会更好一些。
理由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总之,天下人须知:羿正王妃重孝道。
王爷甚至为此去求来一道圣旨,圣旨写的不外乎是:仁勇校尉兄妹二人知恩图报,一片孝心感天动地,皇上成全他们的一片孝心。特命仁勇校尉亲自动身迎接亲人。
最开心的莫过于十歌,祖母和义母待她好,能再度重逢且不再分离,于她而言再好不过。
目送哥哥带队离开,这是十歌首次怀着期待的心情送哥哥出行。
最近发生的尽是好事呢!
心里美滋滋的。
王爷揽上十歌的细腰,十歌昂起头向他看去,霎时间展露笑靥,回身环抱祁知衍,安心的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甜糯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丝愉悦:“衍哥哥,谢谢你。”
除云梦居之外,如今所有的一切全是王爷给她的。
“如何谢,嗯?”
俯身凑在十歌耳边,一句话得又慢又轻,撩人心魂。
十歌知道这人定没安好心思,干脆不予理会。祁知衍却是不死心,自个接口,道:“今日便开始去王府住,也好早些熟悉王府。”
瞧瞧,怎么什么都能找到理由,王爷一向如此。算了,去王府住还能省去王爷每夜爬窗,她更无需担惊受怕。
日子便在王爷的呵护中度过。十歌的玉铺子很快便开业,因着玉质和新颖的款式,加之早已跟贵人们好了开业后便来捧场,开业那天简直人山人海,贵人们就没有一个是空手而回的!
原本她们默契的想着,随意捧个场便是。哪知,进到铺子里头,她们便着魔似的,不惜花重金,争着抢着去买那些饰物。
也不知羿正王妃哪儿搜来的玉石,质地之好见所未见。且玉饰雕刻技艺独特,款式新颖,真真叫人爱不释手,不怪她们会如此,真的是哪一个都想买回家珍藏。
不过半月的时间,十歌的玉铺子便闻名于皇城。
这日,连降几日大雨的天空终于放晴,临近冬日的阳光格外招人稀罕,至少十歌巴不得一整日懒洋洋的窝在阳光底下。
然而她此时却窝在东厢房的阁楼上,脑袋搁在桌上,盯着桌面上一堆工具瞧了半晌,又百无聊赖的拿起刚雕刻好的一块黑玉指环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
幽怨的目光投向始终认真雕刻,从始至终不肯分神看自己一眼的段语滢。
“姐姐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声音带着点儿委屈,大眼睛控诉一般不肯移开。
“不用。”
段语滢头也不抬,清清冷冷的拒绝。
十歌撇了撇嘴,‘哼’一声,负气起身,去到边上的贵妃榻上歇着,特意施力让脚下步伐踩出山崩地裂的气势。
段语滢之所以现在能坐在此处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情,全仰仗羿正王出手相助。
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竟能够在秀女们进宫前生出某秀女行为不检,欲勾引羿正王一事。
而那个秀女便是一直以来习惯欺压自己的那个任性大姐,她们同是桀城人士,偏偏这人边习惯同自己做比较,父亲走后,更是变本加厉。
确实,自从那日在城门外见过羿正王,那位大姐便开始魂不守舍,时常听有关羿正王之事。
羿正王便是利用这点吧!总之,此事引得皇上雷霆发怒,并颁下圣旨,从此取消选秀。而令人意外的是,一个的秀女,竟引出方丞相手上的几条命案,以及贪 | 污的大罪。
方丞相及方丞相一脉的官员全部落马,就在昨日,刚刚斩首示众。
此事在十歌看来不过是巧合,殊不知,当年母亲之死便是方丞相所为。
十歌生母曾经也是皇城一朵矜贵娇艳的名花,多少男人妄想攀折,偏生她看上之人是唐清德,这让与她青梅竹马的方丞相实难接受。
待十歌长到九个月大时,其母受邀前去参加一场宴席,结果方丞相趁此机会将其强占,其母不堪其辱,当日便投湖自尽。
关于此事祁知衍和唐清德颇有默契,对十歌只字不言。
另外,近些时日因着第一楼开张,柳卿怡父亲所开的酒楼生意大折扣,许多贵人再不肯光临,眼看着生意越发萧条,他便决定背地里搞破坏。
好死不死,每次行动均未能得逞,甚至还留下把柄,于昨日东窗事发,把宫里的女儿也拖下水了。
唐清德好大的本事,竟留有他们当年害死唐楹的证人和证据。这下整个柳家,包括柳家所依附的贵妃一并遭殃。
简直大快人心。
十歌开心得连连在王爷脸上亲了好几口,那种被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妙,被宠了一段时间,十歌觉得自己越来越娇气了。
好比现在,姐姐不过专心于雕刻,她便想耍一耍性子。
难得王爷准许她回家,陪她一下会怎样?玉有她美吗!
“你若再不歇息,我就把展大哥请过来!”
十歌口中的展大哥是段语滢曾经的未婚夫婿,得知秀女被遣,他便千里迢迢赶过来,欲将她接回去成亲。
可桀城那个家哪里还有段语滢的容身之处?正巧十歌的玉石铺子需要雕刻师傅,她便把段语滢留下,承诺每年给她铺子的两成利。
段语滢如今便是住在十歌家中,成了尹府大姐。可她深知玉石有多大的利,自己不过出了丁点儿力,哪配得到两成利,无论十歌如何劝,她也只收一成。
以铺子如今的收入来看,一成的利便比得过桀城那间铺子一年的收入。
耳听一句‘展大哥’,段语滢终于放下手中工具,无奈向半躺在贵妃榻上,由着丫鬟侍候吃葡萄的十歌走去。
那丫头不知何时起,娇气得一粒葡萄得把皮和籽去完了才肯张口吃。
“展大哥与你无仇,莫要害他。”
话间,段语滢缓步去到贵妃榻旁,摘下一粒葡萄剥皮去籽后,便塞入十歌口中。十歌也不客气,张口便吃下,笑嘻嘻道:“展大哥待姐姐好,我哪会害他。”
“你若把展大哥叫来,王爷知道了你俩都没好果子吃。”
似乎能想象那个画面,段语滢面上难得有一丝微笑。
羿正王是个醋坛子,哪怕十歌妹妹同亲哥哥多几句话都不行,需得十歌妹妹好生哄劝才行。
一句话便叫十歌僵住。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还是想调侃一下面前的美人。
“姐姐心疼啊?”
贼兮兮靠近姐姐,好暧昧的眼神看过去,蹭一蹭胳膊。
哎呦,脸红了。
“姐姐也心疼心疼我呀,你看,我有家归不得。”
好委屈的垂下眸子,对对指头,孤单又无助。罢了,干脆往姐姐怀里钻,叫姐姐疼一下。
“贫嘴。怎么,连我也想害?”
垂头看着枕着自己双腿的那颗脑袋,段语滢目光变得柔和,唇角笑意不减反增。
自住进尹府后,她整个人便鲜活起来。
这里没有太多规矩教条,想做什么均能随心所欲,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自由。
十歌撒娇一般,脑袋在腿上蹭了几下:“我哪舍得呀!”张着大眼睛思索好一会,又道:“姐姐,在我看来,展大哥满心满眼都是你,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你看他为了你还特意把生意迁至皇城,姐姐当珍惜才是。”
段语滢沉默不言,抬起头,目光透过窗子向外看去。
十歌知道姐姐心中顾虑之事。如今她虽被退回去,可曾有过秀女之名,那是抹不掉的,她怕自己配不上展大哥,更怕展大哥遭人耻笑。
叹口气,十歌觉得有必要给姐姐树立信心,便道:“姐姐,别忘了你是仁勇校尉的妹妹,也是未来羿正王妃的姐姐,你的身份于展大哥而言,是高攀。”
“可……我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段语滢无奈苦笑。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我和哥哥在云隆镖局也名不正言不顺?”
满是兴味的回过去,但十歌知道,姐姐从未这么想过,否则不会待她这般好。
段语滢已经被十歌拿捏得死死的,一句话来,便见她邹紧眉头,严肃认真道:“我从未这般想过。”
“是呀!对于姐姐,我和哥哥也不这么想,所有喜爱你爱护你的人都不会这么想,展大哥也是。至于其他人,咱们完全不用在意,你并不为他们活着。”
十歌同样回得认真。
后来,二人就此话题聊了许久,一直到王爷派人来接方才结束。此时段语滢的思想已经产生改变,至少十歌的话她听进去了。
十歌钻进马车后,抬眼却见祁知衍单手支着头,对她扬着柔和浅笑。十歌回以灿笑,而后自觉往他腿上坐,抱着他的脖子撒娇。
“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祁知衍轻而缓开口。与佳人十指相扣,任由她把玩自己的手指。
十歌随意应和一声,兴致缺缺的模样,好似那地方还不如王爷一只手来得好玩。
可当她下了马车后,整个人便活跃起来,开心得四处奔跑:“这地方真好啊!”
原来是王爷带她来到一栋五进的大宅院,宅子似乎刚翻新,里头一应家什应有尽有。
忍不住问道:“衍哥哥早就开始准备了吧?”
毋庸置疑,宅子定是王爷特意准备的。
最近她确实在差人寻找大宅子,毕竟府里多了祖母、义母还有姐姐,且郡主不日也将嫁进来。
唔,要是父亲也愿意住进来就好了,不过他每日忙都忙不完,老唐家离得近,自然是回本家要好一些。
“我只要你欢喜便好。”
祁知衍并不否认,一双眼睛似水柔情,一直看着的只有那道身影。
十歌喜滋滋扑过去:“嗯,我很欢喜!”
真的,所有她想要的,王爷都能帮她实现。
*
十歌在皇城中过得别提多舒坦,远方的尹暮年今日方才到达桀城,他马不停蹄回云隆镖局,只想快些将祖母和义母接回去。
昔日气派的大宅子如今萧条得不像样,尹暮年只觉心疼。那是义父拼了一辈子,死死守护着的一片天地啊,如今竟成了这模样。
听闻当年维护他的兄弟们全被赶出云隆镖局,如今的云隆镖局早已物是人非,但这并不影响他被认出来。
“臭子,你还有脸回来?!”
得到消息赶出来的大少爷未见来人便开始叫嚣,可当他看清来人,却是惊得愣怔了好一会。
面前男人比起当年更具威严,面容严峻的模样,让人心眼里发怵。尤其,他还一身军装,像极了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怎么回事?
难怪他找不到人,竟然跑去从军?!关键还混得风生水起的模样。
那么,他来做什么?
眼见着院子全是士兵,大少爷再不敢多言,只等后话。
尹暮年也不磨蹭,直接取出圣旨,要求他将老夫人请出来。
老夫人虽已无权势,可她威信仍在,许多下人仍会听命于她。故而,三少爷回府一事,很快便传进她的耳朵。
然而,激动之心很快便被担忧取代。他那个丧尽天良的长孙,最是不待见年哥儿,他怎么还犯糊涂,自个儿跑回来?
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见这个思念许久的孙儿,可她已被软禁许多年,根本出不得院子。若年哥儿遇上危险,她也只能干着急。
好在,大少爷很快便派人来传她,甚至还有士兵跟随,将她心翼翼的搀扶到前院去。
诸多不解在见到那位挺拔少年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圣旨宣读完毕,她已经热泪盈眶。
“祖母,孙儿来迟,让您受苦了。”
宣读完圣旨,尹暮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好孩子,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老夫人哽咽,一句话了许久才完。
尹暮年起身,任由祖母稀罕,道:“听闻义母被送去庄子过活,那边我已派人去接,祖母您这边看有没有需要收拾的,让齐嬷嬷收拾一下,待义母回来,咱们便出发。歌儿在皇城中日盼夜盼,只盼能早些和祖母团聚。”
老夫人对大少爷早已心如死灰,尤其他还亲手推掉亲妹妹的亲事,甚至还将她送去当秀女。为此,老夫人病了好些时日。
几年下来,她坚持每天念佛,就盼老天有眼,让其他辈们能有出路。为此,她绝不能倒下。
这个家,她早已没了念想。
故而,皇城,她去!
老夫人年岁大,夫人又因被送去庄子而受了不少苦。尹暮年体贴二人,将马车安排的十分舒适,且驾车时间不会过长。路途虽遥远,二人竟不觉疲惫。
临近皇城,老夫人和夫人一颗心也跟着雀跃起来。一路上他们听了兄妹二人这几年的所有事迹,包括十丫头即将成为羿正王妃一事。
这两个孩子重情,跟着他们不会错。
*
这日,得知一行人即将抵达皇城,十歌一早儿便携段语滢一起守在皇城城门外。
看着十歌伸长脖子望眼欲穿的模样,段语滢心中淌过暖流。
她来皇城那一日,十歌妹妹也是这般等候自己吧?
一行人终于抵达城门口,尹暮年眼尖,早早便看见自己的两个妹妹。下马后,尹暮年并非向妹妹们行去,而是就地跪下,给羿正王请安。
十歌这才知道,原来王爷来了。
老夫人等人一听来人是羿正王,立刻便要跪下行礼,祁知衍眼疾手快扶住老人家:“自家人,无需多礼。”
“祖母!”
十歌冲过来抱住老夫人,脸上早挂了泪。
“歌儿,先回家。”
见妹妹没有松开的意思,尹暮年只好无奈出口。
十歌一手挽着一个,一边是老夫人一边是夫人,直接便将他们接去新宅子,那里她早已安排妥当。
这一夜,十歌亲自为二人下厨接风,并邀请王爷和郡主,还有父亲。
如今至亲皆在身旁,十歌不出的满足和安心。
夜深人静后,兄妹二人竟都了无睡意,干脆一起坐在院中赏月。
记得几年前他们每到月圆时,总会在赏月时共同期盼翌日赶集能有个好收获。
几年过去,赏月倒成了奢望。
“歌儿,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尹暮年对着月亮心平气和开口,得到妹妹疑惑的凝视。
“永威将军是我们的父亲。”
“咦?!”
所以,这就是哥哥想来皇城的原因?可是永威将军不是在镇守边界吗?
尹暮年仍然看着月亮,可他却好似听见妹妹的心声:“我听今年皇上六十大寿时,他会回来。”
“那,他会认出我们吗?”
哦,又多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亲人’啊。
“我想会的,因为你长得像母亲。”
尹暮年回头,温和的笑看妹妹。十歌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蛋儿:“哥哥,你能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吗?”
“这件事来话长……”
这一夜,十歌知道了这对兄妹的身世。
原来他们的母亲也是遭人迫害。
当年父亲独宠母亲一人,惹来当家主母不满,便趁着父亲带兵仗期间,欲对母亲不利。
好在母亲早有觉察,赶在她们下手之前桃之夭夭。
“哎,富贵人家幺蛾子就是多。”
十歌有感而发,自然忘了自己即将成为鼎鼎富贵的羿正王妃。
恰是这时,有人自背后环住她,生怕她离开似的,越抱越紧,并安抚着:“放心,本王这一生唯你一人。”
十歌回头与之对视,眼中没有彷徨和不安全然信任,笑靥如花,道:“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