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久不见,我的沈宛。……
迷雾岭这地方,如其名,常年雾气不散,时有鸦雀嘶啼,坐落在岭南之中,四处都透露着一股森然之气,因此人迹罕至。
她也不知道袁天恒那家伙是怎么找到这块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的。
到了迷雾岭在往南便是毒谷,夭娘的老巢少有人知晓它的确切位置,况且毒谷外围有一层毒障防护,寻常人难以入内。
沈宛紧赶慢赶也在路上花去了半月时间,先如今已是孟秋七月。她往“家”去时在路上顺手折了两只含苞待放的荷花,意欲为这久无人气的房屋装点一二。
这里,可就只剩下她一个活人了。
阿宝站在门外等她,见她回来那双宛如黑葡萄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光亮,挪着肉墩憨实的身体嘟嘟地朝她跑来,嘴上甜甜地叫着她姐姐,从她手里接过荷花。
“以后不用等我,去玩吧!”沈宛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脑袋。
阿宝童真地望着她,眼里闪着困惑。
沈宛掩去了笑意,他如今已听不大懂她话了。
她身上已没有解尸丸,阿宝如今没有腐化还能行动全靠着她从袁天恒那里讨过来的血液,可这终究不是破解之道。
血再多,也有用完的那一天,况且他的血只能压制母蛊的行动,治根不治本。
若真到了穷途末路那一天,届时为了避免观澜村那样的悲剧,她便只能剖心取蛊……
沈宛低叹一声,不敢再想下去,阿宝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她所住的地方是毒谷里唯一的房舍,她记忆里夭娘并不在此常住,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沈宛在这四方的屋子中还建造了一处密室。
她将腕上的镯子取下,这镯子少了不行,多了戴着也欠美观,适中最好。
密室的门开了,沈宛缓慢走近,身上的轻快之气一扫而空,步子更是难以迈开。她眸子里沉着暗色,微蹙眉头,这地方死人气太重,她来一次心便要痛一次。
她在这里堆了一座尸山。
镯子上的蓝宝石倏然幽光大盛,室内是一片死寂。
沈宛踩着脚底下的尸体上前,将顶端的一俱女尸给拖了下来。
那个女人一身粉衣,是被匕首穿透心脏而死,伤口处的血迹早已干枯,被血污附着的纱衣硬挺成了一片。身体僵硬,她死了很久了,只是尸体还没有腐烂。
她生着与沈宛一样的眉眼,有着同样的身形,无二的扮,连脖颈处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只是她唯独没有呼吸。
沈宛将她抱在怀里,看向她的目光怜惜不已,她用手摩挲着少女惨白的脸颊,像是无声的述。
她死的很冤……
沈宛揭开少女的衣袖,她左臂上盘亘着十五道丑陋的疤痕,像是从皮肉里长出了一条蜈蚣,看着叫人作呕。
“好久不见,我的沈宛。”
沈宛笑着,将镯子穿进少女的腕间,脑子里生起熟悉的钝痛感。
【系统提示】
恭喜宿主找回记忆,现在开启灵魂回溯,回溯时间为天启二十八年三月辰时至天启三十年五月初亥时三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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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善门。
幽旷的大堂,高台的掌门之位上端坐着一位雍容的中年男人。
殷简在堂下半跪待命,与他一起的还有破案有功的谢羽衣。
两人在离开积善门之前都各自领了任务在身,这番回来也是“述职”。
“简儿,为父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高坐之人的声音浑厚,有着上位者独一无二的压迫感。
此人是积善门的门主张宵,亦殷简的义父。
“回义父,查是查到了,但人已经死了。”殷简答道。
几月前有人在天机阁里买卖十年前被驱逐的前任门主姚列所执掌门印的消息,如此重大之事他们积善门自然闻风而动。
前任门主因为勾结魔教余孽,在十年前的正魔大战中被张宵斩首示众。随他一同赴死的还有他的余党曾经的二长老夏侯寻。
自这两人落马后,其家眷被受累迁往天祭岭受罚。其中便有姚列的夫人同她两个女儿,以及夏侯寻的幼女。
天祭岭是自古以来他们名门正派的刑罚之地,用来关押被生擒的魔教残众,生平有大过的叛徒,残杀无辜的邪修,走火入魔的弟子……
为了镇压犯人的邪气,里面的狱卒比起囚犯来,其暴虐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而言之,里面云集着不少可恶可恨可悲可叹之人,亦是人间炼狱,张宵将几个老弱妇孺关在里面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但十年前,天祭岭的一场山火,数以百千计的人火海葬身,被姚列后人所带走的那块掌门印也不翼而飞。
他足足找了十余年,直到前不久才在天机阁探听到了消息,于是便派殷简前去探查。
“那东西呢?”张宵可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唯一想要的就是那一方掌门印。
掌门印一天流落在外就意味着他的这个掌门之位多一分危险。十年前他凭借着铁血的手段荣登极位,因残杀了同门中人,一直以来他都饱受诟病,门下弟子有的虽碍于他的强威闭口不言,但他们看他的眼神却是怨毒的。
殷简将掌门印呈给张宵,张宵接过,拿在手里端详起来。
“确定人都处理干净了?一个活口没留?”张宵道。
“是。”殷简垂眸,“都已死了,斩草要除根,您教我的,孩儿一直铭记在心。”
殷简话音刚落,一道锐利的视线便游走在他身上,随后只听见坐上之人发出一阵笑声,“不亏是我教出来的孩子,简儿,你很有当年为父的风范。”
当年他便是没能除掉姚列的后人,以至于现在给他留了不少隐患。如今人已死,掌门印也物归原主,十年了,他终于得以安眠。
“义父盛誉,孩儿不敢当。”
张宵连着又对殷简嘘寒问暖一番,两人闲聊片刻,张宵这才挥手,示意殷简退下。
殷简路过谢羽衣身边时,步子特意踩慢了一步,便是希望她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差你办的事情呢?怎么样了?”
谢羽衣抬首,郑重道:“不负门主所托,夭娘已死,但……”
“但什么……”
“但夭娘生前造了药人蛊,如今已在祈水镇为祸一方,属下担心,还会有其他的……”
她话未完便被张宵给断,“这你不必担心,此次让你扮作神医谷的弟子混入天玄宗,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谢羽衣无端想起了陶策的那张脸,一切顺利除了沈宛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也得感谢陶策从中和了不少稀泥。
“那便好。”张宵道。
这一步棋他可谓走得顺风顺水,下一步的胜算便多了一倍不止。
“哦,对了,夭娘曾经收了个徒弟,她人呢?”张宵复问了一句。
他曾经和夭娘往来的书信中听过她提起这个弟子,能被夭娘赞叹的人必定不是凡品。
斩草除根,是他一贯的作风。
“这……”谢羽衣有些犹豫,她停顿一下才道:“夭娘被她的徒弟所杀,而那人已死于属下之手,请门主放心,绝无后患。”
“好,你做的很好。”张宵看着他眼前培养了五年的卧底笑道:“要什么尽管提,本座自当赏你。”
“回禀门主,属下为积善门尽忠多年,属下心无大志,只想从此江湖逍遥,望门下恩允。”谢羽衣向张宵叩了三个响头,以答他这些年的收留教养之恩。
方才她出口的话也是为了自己的考量,若她禀明沈宛仍活于世,不仅解释不通,更是徒为自己增添哀愁。
何况沈宛……她,罢了,不提也罢,就当她死了。
被困七八余载,她很向往外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谢羽衣望着座上不言语的张宵,心中忐忑。门主的为人她是有些清楚的,恐怕这次又得以失败告终。
“羽衣啊,本座也想应承你的要求,只不过近来我积善门人才短缺,你走了,本座身后再无可依之人。”张宵走高座上下来,将跪地的谢羽衣扶起,安抚了一番。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放人。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此时的谢羽衣仍旧显得颓丧。
张宵又道:“你为本座的大计耕耘多年,本座也不为难你。不若这样,你再帮本座做完一件事,本座便放你离开,绝无二话,你看怎么样?”
谢羽衣扯扯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容,再无二话,“是。”
……
屏风内,袅袅热气盘旋而上,内里是殷简在沐浴。
有一件事困扰了他十多年,一直也无法得到答案。
他腰间有一道特殊的印记,是类似狼一般的图腾,他在古书上查过,但一无所获。他不知道这印记从何而来,又代表什么。
他义父张宵殷简自是不会去问的,不仅张宵十年前的旧事时他在暗中也密切关注着十年前的旧案。
张宵同他时候记忆里的那个义父相距甚远,殷简想不通一个人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再者还有一件事情等着他解决,沈宛的那个镯子,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