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许修虞也不年轻了,这么结结实实地一摔,虽然心知主子爷还在立马你等着呢,但这脚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颤颤巍巍半天都没爬起来,梁九功看他挣扎的可怜,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有劳梁公公了。”许太医本是客气,谁知此话一出,把梁九功吓得直接一松,他本还没站稳,整个人重心全靠梁九功撑着,他这松“砰”地一声,又摔回去了。
许修虞茫然地抬看了梁九功一眼,要不是心知许修虞的为人,梁九功此时非记恨上了不可。
这要命的时候,你好好端端唤我做什么?生怕万岁爷不知道我在门口,把皇贵妃骂他王八蛋的事儿听得真真儿的吗?
“梁公公可是失了,还得劳烦您再拉老朽一把,真是有点起不来了。”许修虞见梁九功呆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要伸的意思,主动求助道。
梁九功干笑两声,话都到这份儿上,想撇也撇不干净了,只能硬着头皮扶了许太医,两人一同候在屏风外,许修虞早被吓丢了魂儿,还是梁九功“见多识广”,很快恢复了平静,声音殷勤恭敬地请万岁爷示下。
“滚进来。”康熙低声骂了句。
两人吓得一激灵,可随即又一想,这算什么,总比王八蛋强吧。心态立时坦然了起来。
许太医始终低垂着头,重新上药包扎,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梁九功也低着头在那儿装壁花,康熙瞧着他俩就闹心,嫌弃道:“脚麻利些。”
许修虞上动作立时又快了几分,不知是快起来上就没准了,还是肩上的伤格外重些,总之,才快起来,皇上就疼得闷哼了一声。
“急什么,慢一点。”皇贵妃也不知何时下得榻,这会儿就坐在床边的杌子上,肃着脸吩咐道。
这一人一个法,可叫许修虞犯了难,这放在往常定是只听万岁爷的,可这会儿不论他什么,在许修虞脑海里都萦绕那声王八蛋的余音,久久挥之不去。
“慢慢来吧。”正为难着,就听万岁爷妥协道,许修虞一时没管住自己的眼睛,抬眼往过去,就见万岁爷偷偷伸去拉人家袖口,面上还带着讨好的笑,真是没眼看呐。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康熙立马抬挥推了那两个闹心玩意,转回头好商量道:“累了吧,来,咱们安置吧。”
沈娆白了他一样,本是站起脚就走的,但又放心不下,别扭道:“你自己睡,我看你睡着了就走。”
康熙一笑:“还生气呢,明儿个那些奴才进来都得先冲你磕头了,还不解气?”
沈娆倒不是赌气,就把上了榻他又折腾,往后退了一步,一副立场坚定的样子。
康熙叹了口气哄道:“骂也骂了,皇贵妃您也宽仁一回就不行?”
沈娆撑不住笑了出来,康熙眼神凝在她身上,半真半假地了一句:“你要是非要走,那朕也不敢歇了,去把魏珠给朕叫进来。”
魏珠是康熙年幼时就跟在他身边服侍的人,虽是太监但身不比那些侍卫差,康熙很信任他,沈娆知道宫里有些不方便叫外臣知道的事儿,都是这人去办的,就像之前顺治毒害胤礽的事也是他去查的,可不明白大晚上叫他来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他来了?”
康熙轻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哪儿就好端端的了?今儿朕要是没赶上!”康熙死死皱着眉,显然不愿再下去。
沈娆知道这事儿定是吓着他了,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问道:“要叫魏珠查吗?”
康熙点了点头:“你要是留在这儿,又朕看着,明里暗里禁军内卫的守着,真还能放心些,若真是离了朕的眼,那朕也就不用睡了,不把这幕后之人抓出来,朕合不上眼。”
他得十分在理,别行宫了,就是整个天下也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沈娆惜命的很,点了点头又声叮嘱道:“那咱们安置,你不许再闹了,听见没有?”
康熙轻哼一声,在她滑嫩的脸颊上掐了一下:“听见了,皇贵妃您还有什么吩咐?”
沈娆撑不住笑了出来,上了榻紧贴着里面的墙,康熙有些无奈伸握住了她的道:“过来些,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沈娆挣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只嘴上哼唧道:“您能,皇上您什么事干不出来呀。”
这是还在生自己方才胡闹的气呢,康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回是真心想让沈娆离他近些的,不是为了闹她,而是今天白日里那一幕幕太过叫人心惊,叫他迫切地想抓住些什么。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最初转醒时之所以惊叫出声,不是因为她扯了自己辫子,而是在昏沉的幻境中,看见自己终究是晚了一步,待到了那片黄杨林时,就看见她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息的模样,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吓醒了,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后背发凉。
康熙拉过她的,放在唇边亲了亲:“是朕错了”这话玩闹时,他过许多次,沈娆都不曾当过真,只这一回语气里有着不出的自责和内疚,认真极了。
康熙显然是不习惯认错的,他把头埋在沈娆颈边,声音闷闷的,他又重复一遍,听沈娆还是什么都没,有些急躁地在她颈边拱了拱:“我错了”语气居然变得有些委屈。
沈娆不明所以,这么认真肯定不是在方才胡闹的事儿,那他又干什么了?
“你怎么不话?”康熙忍不住抬起脸看着她,神色郑重地问道。
沈娆这才看见他整张脸都红了,连耳垂像是能滴出血来似的,伸在他通红的耳朵上揉了一把,柔声问:“我什么啊?”
康熙语塞,什么?当然是你原谅朕了,你不会计较朕之前的故意冷待,也不会计较那两个蒙古格格的事,更不会再看别人,在为了别人放弃我
沈娆轻柔揉了揉他的耳垂:“你怎么了?你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我不太会猜,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康熙抿着唇,似乎面临着什么巨大的难题一般,沉默良久他重新靠回了软枕上问道:“朕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害的你,但不论是谁,朕都为你报仇好不好?”
沈娆见他又转移话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有猜测了吗?”
康熙摇了摇头,但神色却自然了许多,又恢复了他往日那副睥睨天下的泰然模样,显然比起真诚地倾诉心事,对付鬼蜮魍魉的阴司,更得心应些。
“不过总逃不出后宫那些人去,而且查明后你大约会心软”康熙道。
论起处理这种事来,沈娆对他总是尽无不信的,虽然惊讶却也虚心求教道:“为什么这么?”
康熙轻轻笑了下:“你性子好,对谁都下不了狠,若是惠妃或者宣嫔,你还好接受些,只是依朕看,还真不是她俩。”那便只剩下宜妃和慧嫔了。
沈娆心中一震,她早知道不是宣嫔,此前林中遇见时,她见着群狼围攻的惊恐和狼群居然全部只跟着自己时的惊诧不似作伪,所以她最怀疑的其实是惠妃。
“我还是不懂,皇上给我讲讲?”都政治家都是最顶级的阴谋家,有这么个顶级政治家在,她自然不用费脑子去猜,直接开口问道。
康熙被她躲懒的模样逗得想笑却还是好脾气地解释起来:“先惠妃,她要的从来不是朕,而是大阿哥坐上太子之位,甚至于将来的龙位,朕在你身边放的人比胤礽只多不少,她就算真有本事引来群狼围攻,也该对着胤礽才对,何必多此一举,把段用到你身上呢?至于宣嫔”康熙起她来,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她有她的罪过,朕饶不了她,但这事儿也确实不是她做的?”
“宣嫔干什么了?”沈娆还有心情八卦,似乎一点也关心自己危险的处境一样。
康熙笑着皱眉:“怎么这般不醒事,都叫那些畜生追到山穷水尽了,还不知道怕?”
沈娆笑了笑,往他身侧贴了贴:“不怕啊,有你在,我还用怕他们吗?”她这话得十分理所当然,康熙听了心里却止不住地又是欣喜又是得意。
他笑得跟个藏不住心事的毛头子似的,但许下的承诺却极为郑重:“朕会一直护着你的,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沈娆轻轻嗯了声,比起虚无缥缈的承诺她更关心宣嫔的八卦:“宣嫔究竟做什么了,你还没呢?”
康熙撇了撇嘴:“你就不能认真点,是朕做的不够,让你觉得都是空话?”
沈娆没想到他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赶紧笑着在他嘴角啄了下:“相信、相信,您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要是再不信,还有良心吗?”
“就光是良心的事吗?”康熙眼皮都不抬一下,不满道。
沈娆心里哀嚎一声,脸上的笑却不变,双捧住他的脸,柔软的唇细细密密地落在额头、脸颊,最终定格在他的薄唇上:“不止良心,脑子想的、心里装的都是你,行不行?”
话是好话,就是明显做不得真,康熙一听反而有些恼了,明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既不肯给,还故意拿话逗他,翻了身背对着沈娆不话了。
沈娆被他这么一晾,也有些不知道什么了,犹豫了一瞬试探道:“真不呀?”
康熙烦的厉害,冷冰冰地撂下一句:“查完了让底下人报给你吧,直到时候别再给人求情去才好。”
沈娆自然知道他的是,当初自己给费扬古那个随侍求情的事儿,可这怎么能一样呢。
沈娆伸出,虚虚抚在他缠满绷带的背上,犹豫了许久,也没能落下,失落地收回,心里不平道:我怎么会为了别人求情呢,不管那人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我又怎么可能不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