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画皮(十三)

A+A-

    一瞬间,铁的心沉了下来,好似掉进了雪窟窿里,连浑身的血液也被寒冷冻结。

    他挺拔的身躯已僵硬的像一块木头,似乎有一种难对人言的痛苦与忧伤笼罩了他。

    她已经嫁人了。

    不错,不错——

    这样的美人,已是一种难得的珍宝,在十三四岁时就会有权贵之子上门求亲,哪里轮得到他一个餐风露宿、朝不保夕的捕快?

    他是铁游夏,他是名捕铁,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厚颜无耻的抢夺别人的妻子。

    他沉浸在一股莫大的痛苦之中,而始作俑者——竟然在笑,她星子似的眼眸中水光荡漾,纤长的翠眉一弯,十分的娇艳动人。

    “知道妾身嫁了人,你会不会变心呀?”

    十七用一种动人的、粼粼的目光凝望着他,她的眼睛那么美,眼波一转,似乎流淌着数不清的情意,道:“大捕头,会不会?”

    铁心中痛苦,似乎口中也满是苦涩之味,胸口如压上一块巨石,叫人喘不上气。

    他握紧双拳,涩声道:“铁游夏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既心悦于你,当有如磐石,无所转移,并非在下挟恩图报,只是倘若”

    话了一半,忽的别过头去闭口不言。

    十七道:“倘若什么?”

    她的乌发垂落,半遮住天鹅一般修长的颈项,衣衫散乱,掩不住白玉一样无暇的身躯,每一寸肌肤的起伏都似在诱人去亲吻。

    可铁一想到她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于他,就一点儿旖旎的心思也生不出了。

    “”

    他咬紧牙关,不愿回答,在心中唾弃自己,有一瞬间竟生出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这世上多的是女子为夫守节,男子三妻四妾,倘若她的丈夫在这三十年中再娶,对她不忠,他便趁虚而入真是何其卑鄙!

    不管“倘若”后面是什么,总之,十七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她眨了下眼,笑盈盈的道:“不过是嫁了人,你这样难过做什么?”

    这个总是若即若离、令人捉摸不定的美人,用一种诱人的语气,轻柔的道:“芳月夫人也嫁了人,还嫁了十一个丈夫,莫非你就不能努力一下,做我的下一任丈夫么?”

    一瞬间,仿佛春回大地。

    铁身形一震,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却绝不愚笨,一听到这段话,立刻明了事有转,有力的臂搂上美人纤细的腰肢,把她禁锢在了怀中。

    他激动道:“你、我——”

    十七笑得花枝乱颤,道:“话都不会了么?你什么,我什么?我的大捕头,你可算是开窍了,妾身又没过不喜欢你呀。”

    铁哑声道:“有这一句,就足够了。”

    他实在是不争气得很,对感情一向拿的起放不下,她的一句“喜欢”,就能让他恨不得忘记所有礼法,宁愿这么无名无分下去。

    十七伸出一只来,那只玉兰花一样雪白、馨香的,轻柔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她眨眨眼,温柔的道:“那可不行,你要努力一点,把我的户籍从夫家迁出来。”

    美人皮的户籍落在夫家,怎么也要挪出来才可以,在这样的时代,杀死一个女人的往往是她的丈夫,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铁迟疑道:“你的丈夫莫非已经”

    这一刻,他在心中鄙夷自己,又忍不住期待,胸口剧烈的起伏,心跳声如响在耳边——“砰”的一下,又一下,十分激动有力。

    “他”就算活着,也不是什么好人。

    十七顿了一下,一听到“你的丈夫”这四个字,她体内的怨气就翻涌不休,眼前又是一个恍惚,闪过了几个美人皮的过往片段。

    “迎茅娘嘞——”

    大红的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一顶雕龙戏凤的喜轿旁,两排丫鬟一边洒铜钱,一边洒纸钱,乐师持一把唢呐,正在吹乐,吹的却不是喜乐,而是送葬的哀乐。

    真是新鲜,竟有人家红白喜事一起办。

    一边出嫁,一边殉葬,抬棺材的人就走在喜轿旁,新娘子被捆了脚,用一张帕子塞住口,一边哭一边被抬进了夫家的大门。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坐在上座,指着一块牌位道:“以后,这就是你的丈夫了。”

    十七心中了然:原来是冥婚。

    她与铁几番缠绵之后,已不像才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会被人皮的怨气与情绪影响了,只短短一个瞬间,就立刻回过神来。

    铁见她不答,且神色怅然,似乎是在怀念过去一样,以为提起了美人的伤心事。

    他的眼眸黯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过去的已经过去,作为后来者,要有容人之量。

    十七眼波一转,道:“你难过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妾身嫁了人,眼里心中只有丈夫一个了,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委身于你。”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她每一句话,铁就不安一分,显然是被中了,可与此同时,他温柔的双眼一直注视着她,道:“我知道,是我想岔了。”

    如山岳一样壮阔,又如犬只一样温驯。

    十七横了他一眼,道:“这世上情比金坚的夫妻本就少得可怜,多的是同床异梦的怨偶,况且,妾身第一任丈夫是个死人,他都死了,难道我要与他做一对鬼鸳鸯么?”

    听她这么,铁不由笑了起来。

    他是个很沉稳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又好似年轻了几岁,温柔的道:“自然不要。”

    十七又道:“我也不是自愿嫁给他的。”

    铁低声:“我知道。”

    先前关心则乱,他这时已想明白了这一点,若是良配,她又怎么会被剥皮而死?

    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舍得让她吃上一丁点儿苦头,是谁得到了她却不珍惜,让她含恨而死呢?

    十七又道:“方才不话,是想起来了一点儿生前的记忆,只是用处似乎不大。”

    她细细的起冥婚一事,听得铁眉头紧锁,心中盛怒,他一向很少生气,可这样残忍的事,就是菩萨也要化身怒目金刚了。

    冥婚。

    顾名思义,冥婚乃是为死去的男女缔结姻缘,让活人与死人结冥婚乃是一项大忌。

    且周礼有云:“禁迁葬与嫁殇者”,故而在本朝行冥婚是违法之行,连陛下殡天也不准人殉葬,为何还有人不把律法放在眼中?

    十七惋惜的叹了口气,道:“可惜,死后只剩一腔恨意,生前的事大都忘记了,也不知活人与死人冥婚,走的是什么流程。”

    美人皮是被方士剥皮而死,应该没被夫家一起封进棺材里头,那方士又是什么人?

    铁眸色沉沉,抚了下美人缎子似的乌发,一字一句的道:“没关系,我会去查,叫所有害你的人伏法,今夜我就去一趟芳月夫人的府邸,她那里一定有方士的线索。”

    神侯府与蔡京一党的政见不合,人尽皆知,芳月夫人这样的态度,显然是不想打草惊蛇,既然如此,就只能趁夜前去拜访了。

    十七很满意,作为气运之子,铁再合格不过了,她什么话,他一定都会记得。

    不过现在不是完成任务的时候,那句话的意思若是铁问起来,可实在不好回答。

    于是她:“要带上我,还要保护我。”

    “这是自然。”铁的目光比炉火还要温暖,坚定的、认真的看着她,道:“我是个愚笨的人,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更改,今后铁游夏不死,就再也无人能伤的到你。”

    他本就容貌英伟、气宇轩昂,壮阔健硕的身躯让人一见就能安下心来,似乎出的每一件事,都能办得成,你只管相信就好。

    有一瞬间,十七心动了。

    她的心动和其他人不一样,表现得十分直接,眼睫颤一下,娇艳的脸庞就浮现出一抹动人的情态,撒娇似的道:“是真的么?”

    铁哪有不点头的道理。

    然后,这个美人就柔柔的道:“那可太好了,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方才的事还没做完呢,你饿着我了,是不是该补回来?”

    “”

    铁的躯体几乎是在一瞬间滚烫起来。

    他的眼睫那么浓密,如今被汗打的湿漉漉的,蜜色的颈上又迸起青筋,诱人极了。

    十七倾身过去,吻了下铁的颈侧,又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她的朱唇中衔了一缕青丝,眸子里一片氤氲的水汽,道:“方才听妾身嫁了人,有没有起什么坏心思?”

    铁:“”

    他抿唇,难堪的转过头。

    十七道:“还真的有呀,是什么坏心思?”

    是把心上人关进黑屋,用人皮威胁她以后再也不许离开半步,然后这样那样,狠狠地惩罚,到底用哪个姿势呢?真难抉择。

    还是,气运之子黑化之后,会怒火中烧,杀了她生前的丈夫之后再不不,似乎人/妻更有情趣一些,孟德公诚不我欺。

    系统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跟宿主比起来,气运之子真是纯情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  别锁了,求您,我跪下给各位审核磕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