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笙这边就一亩地，米少，竹爷爷他们要卖的也不算太多，出发较早，算是第一批去赶场卖米的。

    出发前，村民们都送上祝福，由衷地希望竹笙的米能卖个好价钱。这可是他们村子里最好的米呢！

    虽然原身有过去镇子上的记忆，但竹笙亲自走，还是第一回 。

    用扁担、竹筐挑好米，抗在肩上，从她那茅草屋出发，穿过大半个村子，就开始翻山。

    竹溪村有一段路是沿着溪边的，地势相对平坦，溪水两岸有许多石块垒砌起来防止雨季水位上涨。从竹笙那破茅草屋走到这段，路上两边的房屋也越来越好。

    她那栋房屋已经很旧了，原主人去世后一直是破破烂烂的，连着土地一起被村子收回，等竹笙被王秀荣赶出来后，村长默许了竹笙住进去。周围的邻居房屋比竹笙这栋久未修缮的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太多。

    到了这段，纯木质结构的院落就多了起来。长廊、飞檐甚至池塘都有，现在这些人家不一定还富有，但至少祖上阔过。

    路上竹诚给竹笙讲古，也起了竹溪村的历史。他们这块儿实在是偏，盖因祖上是战乱年代的富户进山避难而形成的村落。田地虽然少，但也够吃，位于深山腹部，远离外界危险，渐渐繁衍生息起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竹溪村有段时间是靠竹子过活的，那会儿也是竹溪村最富有的一段时间。

    从山上竹林中砍下竹子，放入溪流，沿着竹溪这些竹子就一路飘出去，卖个好价钱。

    但是都在这竹里山中，山内这边的村子能卖山上的竹子，山口的村子凭什么不行？

    他们还不用漂流那么长一段呢！

    邻村竞争，加上市场变化，人们鲜少盖竹楼，也少用竹制家具了，竹溪村渐渐又没落了下去。村民们靠外出工挣钱，留守的老人孩子就是在家种地，混口饭吃。

    一路上这样边走边，竹笙好几次见竹爷爷肩上摇摇晃晃时都用灵气悄然托一把，看着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路，不禁一声叹息。

    真的翻山时，才知道有多累多难。走过山中路，跨过溪流，脚底会有碎石、树枝划过，还要注意身形，不能让挑着的米洒了。

    等他们走到场市那边，中午都过了。竹诚从怀里拿出早上让林奶奶炕的饼子，递给竹笙一个，了然地：“饿了吧？”

    场市之中虽然有卖吃的的，但是谁舍得买呢？

    竹笙哪怕舍得，也知道老人这会儿的心疼，不会特意去扫兴，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多亏了林奶奶准备，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吃什么了。”

    她一边接过饼子啃了起来，一边撩开盖在米上面的布。时间不早了，米贩子把场市内的米大多看了一遍，眼见新来人了，本来只是不经意地一瞥，眼神忽然就被那米吸引得移不动了！

    那个米贩子快步走来，用手舀起一把，这些米颗粒分明，十分饱满，颜色几乎透明，米粒中心白部分极少，整粒米浑然一体，毫无裂痕，没有任何发黄或者碎裂的颗粒，都不需要靠近鼻尖，大米所特有的清香就一缕缕传了出来！

    好米！

    这米的品质比其他米不只好了一成两成，若是能被他收走，卖到城里岂不是能卖更高的价格？

    但是他要卖高价，给这种地的倒不一定要那么高的价格……

    米贩子眼珠子一转，心里算盘得噼里啪啦作响，矜持道，“米不错，但今年收成好，大家的米都不错，你这，一块二怎么样？”

    竹笙对价格不大了解，看向竹诚。

    她看见竹诚的眉梢狠狠地一挑，对米贩子摇了摇头，不愿意多了。

    那米贩子似是有些后悔，但没有多，斜睨两眼就走了。

    等他走了，竹诚啧了一声，一道道沟壑形成的面容像是凝固的岩浆，下层满是汹涌流动的愤怒，“一块二是今年的常价，你这米品质高出来那么多，别一块二了，就是两块四也卖得到！”

    可恨那米贩子，竟然就给一块二的价格，无非是看他们不可能挑远了，场市内卖米的又多，想压价！

    “别急，这个不买还有下一个。你要是坐不住了，也去逛逛吧。”

    竹笙一听这话，霎时坐不住了！她的米，怎么就只值一块二呢？

    她在这场市内逛了一圈。

    南方的赶场，其实就是北方的赶集。这里卖米的、卖晒干山货的、卖吃的、卖香料的都有。

    竹笙转了一圈，尤其是在好几个卖米的摊子不远处停了停，听着米贩子在那里压价，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她本身对大米没有歧视。都是她地里长出来的宝贝，都好吃，干饭人怎么还能嫌弃呢？

    可是她不歧视，别人显然在歧视。

    竹笙在一个卖山珍干货的摊子前停下。这里放着一堆堆干木耳、干笋还有干竹荪，竹笙一看到后者不由自主就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自己的价格。

    “这竹荪怎么卖？”

    “一百二。”

    竹笙听见这价格差点跳起来！

    摊子前的顾客看了看，竟然没有嫌弃贵，还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了。

    竹笙怀着又高兴又悲伤的奇异心情转到一旁卖米的地方，见一个米贩子用手捧起一撮米，在掌心揉搓两下，仔细瞧了瞧，又闻了闻味道，最后报价，“一块二毛三。”

    “成嘞！”

    就一块二毛三？！

    竹笙把整个场市走了一遍，悲哀地发现，一块二毛三可能就是普通好米的最高价了。

    别人不了解，只以为她的米就是普通好米，但竹笙可知道这是用灵泉和灵壤种出来的，在修行界不是有良田的门派或是本体为植物的散修，根本就种不出这等品质的灵米！

    一旦吃下，尤其是配合上灵蔬，能祛除体内杂质，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当做普通大米来卖都是在亏本卖了。

    更何况，连竹荪都能卖一百二一斤，她竹笙种出来的米，营养比那干竹荪都丰富多了，怎么能连一百二都卖不到呢！

    竹笙走回摊子，从旁边找了一块破纸壳，用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一百二。

    她把这纸壳插进了自己挑来的米中。

    很快，竹笙这里就热闹起来，路过的人无论是不是米贩子都忍不住驻足停留，欣赏一会儿这竟然敢喊价一百二的大米。

    因为人多，出于看热闹的天性，这里人很快越来越多了，甚至把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人们兴奋地欣赏一番，互相感慨两句，“好贵的价格！”

    “这年头真是什么价都有人敢开！”

    然后……

    他们都走了。

    竹笙实现了比之前还冷淡的情况，直到场市散场，一个和她搭话的米贩子都没了。

    而米贩子之前报出的最高价，是在竹笙去围观山货摊子卖竹荪、竹诚帮她看米那会儿，米贩子报的两块。

    .

    傍晚，竹笙和竹诚挑着米又走回了竹溪村。他们几乎待到场市散了的时候，回竹溪村的路又远，以至于不得不再走一段夜路。

    竹笙沉着脸，在心中默默叹息。

    看来附近的有钱人还是太少了。

    不，是米贩子太胆了，他们难道以为能卖到一百二的米很常见吗？怎么连问一句都不敢呢！

    竹诚还不知道竹笙心里竟然是这个想法，他见竹笙一路都很沉默，以为她是被这情况击到了，搜肠刮肚挑出来一些词安慰道，“今天米没有卖出去，没事，过几天我们还能去赶溪头村的场，你种出来的米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是那些人不识货……”

    “他们确实不识货。”竹笙哼了一声，她的米多好啊，这些人竟然看不出来！

    竹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手心有点痒，大概是儿子去城里发展后鲜少回来看他，好久没有过孩子了。

    他还没这丫头趁他不注意往上插了个120元高价的牌子这事儿呢！

    这脾气真是！

    回了竹溪村，接下来几天，时不时碰上其他村民，也有人问竹笙那米卖了多少价格。

    竹诚替竹笙遮掩了一下，只米贩子报价最高也只有两块，先没卖。

    “才给这个价？”

    “两块其实也挺好了……”

    “你也不想想，竹笙那样好的米都只能卖到两块，那我们的……会不会被压得更低？”

    大家一时有点沉默，交换了几个眼神，没有在竹笙面前多，回家去了。

    另一边，当竹笙卖米受挫时，叶淼淼已经去高中报道了。

    她就读竹山镇一中，入住宿舍，收拾了东西，然后又出门在外面的饭馆一家家敲门进去问是否还缺工。

    她盘算着还没有晚自习的时候完全可以去工挣点生活费。

    叶淼淼之前有经验，又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很快在一家家常炒餐馆找到了工作，最美妙的是，这种餐馆通常还包饭！

    她拿的名额每个月有学校发饭钱，餐馆包饭了，她岂不是又可以省下一笔？

    然而工作第一天，她就险些没能吃下饭。

    后厨的大师傅十分理解，“叶啊，是不是这味儿闻久了就不想吃了？”

    许多厨子都是这样，工作是不断地做饭，轮到自己吃了，都腻了！

    叶淼淼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扮进饭里，努力想要嚼一嚼咽下去。

    可是那浓浓油烟味儿，配着干硬的米饭，愣是让她在嘴里嚼两口都有些受不了了，脑海中还不断回想起前几天在竹笙那里吃过的饭。

    那可真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饭了，大米香喷喷的，含在嘴里时口舌生津，菜也清爽美味……

    她熬了两天，终于问道，“赵师傅，我能不能借用厨房里的锅，煮我自己带的米？离开家好几天了，实在是想念家里的味道。”

    叶淼淼得可怜巴巴的，她这几天吃饭的艰难这些赵师傅也有所目睹。他的女儿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可挑食了，有什么不行的呢？无非就是用锅煮一点饭罢了。

    “行，你在那边煮吧。”

    叶淼淼把竹笙给的一袋米拿出来，抓了四把，淘洗干净后放进锅里煮上。

    她煮的就是一人份儿的，一边洗碗一边等着那边煮好，时不时回头看两眼。

    这会儿都是晚上了，不是六点那会儿吃饭的高峰期，不然赵师傅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叶淼淼这么做。

    可是今天不凑巧，偏偏忽然又来了几个客人。

    “老板！来一份辣子鸡、酸菜鱼……”

    他们这波人不少，厨房赶快又忙活了起来，等忙完这一波叶淼淼都有些晕头转向了。不过这会儿，她的饭终于能吃到嘴了吧？

    那香味都在厨房里飘了半天了！

    她洗干净手，期待地走过去，开电饭煲。

    可迎接她的，是空空如也的锅。

    负责上菜的王一拍脑袋，恍然，“淼淼，对不起，刚刚人太多米饭不够了，我把你这个也盛上去了！”

    这话什么意思？

    脑子晕乎乎的叶淼淼，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她那米饭端给别人了？

    那是竹笙给她的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