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前人栽树
当她还未触到光线, 忽而闻到一股腥臭之味,抬头望去,前面腐臭的泥淖开始翻滚沸腾。
在未被师祖清理镇压前, 这片秘境曾是杀人地。无数修士来此寻宝求觅机缘, 趋之若鹜, 实力未济者, 便被秘境中滋生的灵兽杀死, 更多则是丧命于同来夺宝的修士。
尸体被随意丢弃,又或是被鬼修挖走, 当成炼制傀儡的材料。
后来松风仙君特意来此, 将秘境中吞噬尸体太多魔化的妖兽、怪物等系数剿灭,镇压住秘境里种种魑魅魍魉, 更与残存古神意识达成共识,将此地纳入仙门, 成为供年轻修士试炼寻宝之地。
像这样的秘境还有很多,松风年轻时便天赋绝佳,一跃压过众多前辈, 成为仙门第一人。后来执掌云山后, 更是行走人间, 诛魔伏妖, 成为行走的人间秩序。
在他在的时候……
鸣珂心里叹息一声, 忍不住很是怅然与无奈, 不忍再想,又忍不住继续想。
这些曾被封印镇压的邪祟, 每隔一段时间, 便需要松风前来朝秘境里注入灵力, 来确保封印巩固, 法阵运行。
他以一人之力,撑起数百秘境运转,供后辈修行。
鸣珂至今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修为能达到师祖那般程度,本属千年罕见,而似他这等,自己修为超绝,却将仙途这条险峰变得平整顺遂,让后来辈攀爬,前所未有。
从前不会有,之后更不会有。
人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又河水勿忘挖井人,松风化作一棵撑天的树、一口泽地的井,护卫仙门千年百年。
如今有谁还记得他呢?
也许只有眼前鬼魅乍现的洞府秘境,泥淖里潜藏的行尸妖物,还记得曾有仙人负剑凌云而来,意为万世开太平之秋。
鸣珂垂眸,掩去眼底的苍凉,在她出神的短短几个刹那,一只只苍白的手从深黑的污泥里探出。
沈晏拔剑,立在鸣珂身前,“师姐心!”
鸣珂自觉地后退一步,缩在师妹身后,为她加油鼓气。
沈晏脸色苍白,望着黑泥上浮现的一张又一张狰狞鬼面,喃喃:“这是什么东西?”
鸣珂耸肩,“反正不是好东西。”
忽而,她听见脑中沉寂很久的系统开口,“这里是沉尸潭,很久以前,魔修杀人夺宝以后,把尸体丢进这片大泽里。久而久之尸气积郁,便生邪祟。”
鸣珂微怔,“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系统却没有再开口了。
几个尸体爬出,带满身深黑泥浆,摇摇晃晃朝她们走来。
腐臭味迎面扑来,鸣珂不自觉微蹙起眉,往后退了半步。
沈晏手捏剑诀,驱动飞剑,飞剑一化二,二化四,四道雪亮剑气残影飞袭而去,将爬起的泥浆尸重新逼入泥淖里。
鸣珂又退两步,以免飞起的腐臭黑泥沾到自己裙角。她朝沈晏笑道:“最近剑术练得不错。”
沈晏:“嘿嘿,我有努力的!”
黑泥淖沸腾的更加厉害,又断断续续爬上来几具沉尸,最开始沈晏勉强能应付,到后面尸体越来越多,她的表情也越加难看。
“师姐,我的剑气最多只能炼出八道。”沈晏为难地:“怎么出来这么多啊?”
爬出来的尸体倒不凶险,可数量极多,而且它们浑身被淤泥覆盖,很是恶心,八道剑气一齐扫也扫不完。
尸气越来越浓郁,灌木被有毒的尸气燎得微微发黄发卷。
鸣珂忽而朝沈晏伸出手,“师妹,过来。”
沈晏在奋力搏杀之际,听见鸣珂的话后,一刻也未曾犹豫,牵住师姐的手。就在她分神的短短瞬息,几具沉尸朝她飞扑过来,黝黑扭曲的指尖快要划过她的肌肤。
沈晏紧闭上眼睛。
生死一线中,鸣珂探出手,伸手抓出观察已久的发光线条。与此同时,数条光线缠在一起,交错成旋涡,将她们包裹。
当沈晏睁开眼睛时,发现近在咫尺的尸体消失不见,面前变成片岩石遒立的戈壁。熟悉的晕眩感传来,她来不及思索发生什么,蹲在地上干呕。
鸣珂想要安慰,话到嘴边,化成一声笑。
她拍拍师妹后背,温柔地:“这个是有些超出你现在修为,不过对身体没损害,习惯就好了。”
沈晏:“呕呕。”
鸣珂笑了笑,扫眼四周,认出这里依旧在秘境之内,不过换了个地方。触碰规则果然有效,她如此修为,竟能做到与金仙同样缩地成寸之事。
若是刚才的旋涡再大一些,不定就能出去了。
不过眼下似乎依旧不是什么好地方。
鸣珂托着下巴,喃喃:“我们的运气好像不大好嘛。”
按理来,这秘境绝非什么穷山恶水之地,就算没有师祖再输送灵气巩固封印,可既然它依旧在给天峰大会的优胜者用,明里面应该没什么太大危险。
她们第一次运气不好,遇见贫瘠还闹诈尸的沼泽地,已经是很罕见了,第二次传送又到遥遥无际的戈壁,可能性显然微乎其微。
鸣珂心想,有问题,有大问题。
当她感受到四周越来越热,岩石发疼,沁出通红岩浆时,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她们出现在这种地方,绝非偶然。
可刚才旋涡是她自己触碰的,也是她自己传送过来的,也就是,问题在她们自己身上。
系统凉凉道:“嚯,终极非酋啊,刚离开沉尸潭,又掉到烈焰山了。”
鸣珂微怔,问:“非酋是什么意思?”
系统:“嗯——很难和你解释,反正就是老倒霉蛋呗。”
鸣珂脸色沉凝,微微颔首,心中与它:“如果一直这样,明我们不是非酋,是有人在玉令上动了手脚。”
四周越来越热,干涸的戈壁几乎冒出火,热气上升,周围一切都变得扭曲变形。
鸣珂擦擦额头滚落的汗水,热得微微恍惚,身体所有水分都仿佛被烧灼燃尽。她偏头,见沈晏面色如常,似乎还未察觉到不对。
“晏?”鸣珂喊。
沈晏回头,“哎,师姐,怎么回事?”她走得近了些,看见鸣珂面上汗珠,吃惊道:“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
鸣珂问:“你不热吗?”
“热?”沈晏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好像是有点,这样一,真的好热哦。”
她抬手擦拭汗珠,可雪白肌肤上并未有汗。
鸣珂有些恍惚地想,好像很久以前,自己也是清凉无汗的体质。
醒来以后,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