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灵车、信了她的鬼!
黎非白定睛看向封辞,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装玩家,当npc,就好像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为什么只有他出入游戏如此自由?
宁良他们都过, 高层人类, 无法进入Instinct,这是规定。恐怕也是创造游戏的人留下的底牌, 倘若高层人能进游戏。
那岂不是直接切断了阶层联系, 任由高层肆意屠杀。
那些比较生动和人类十分接近的鬼怪npc,貌似都认识封辞。
虽然黎非白一直看向窗外,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但实际上,车上所有人的反应她都没有错过。
司机为何独独不愿拉封辞上车,关冉竹古怪的表情, 那些虚影怎么变老实的……
潜意识里总有个声音一直在喊: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 脑子里空空荡荡, 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对了,封辞的事!
封辞……
“噹——”
黎非白猛然惊醒, 睁开眼睛, 面前哪里还有灵车的影子,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脚下像是踩在云上,轻飘飘的。
“醒了?怎么睡了这么久?”一道温柔的嗓音,带着丝丝缱绻深情响起。
“你是?”黎非白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
陌生的脸, 她从未见过,但却莫名的觉得很是熟悉, 甚至心底不受控制地生出信任和依赖感。
依赖?信任?
她黎非白什么时候有这种情感了?
少年穿着白衬衫, 短发清清爽爽的, 微微垂着眼, 看起来温和无害又睡意朦胧的样子。
“你睡傻了吗?”
“……”
如果这就是灵车给黎非白的考验,那她真的觉得内心毫无触动。
她压根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莫不是游戏挖掘不出她内心的恐惧和渴望,所以随便设定了一个帅哥?
可这有什么意义吗?
考验她的定力?
少年好似没有感觉到黎非白内心的腹诽,在黎非白的注视下,径直走向厨房。
那一瞬,空白的一切,霎时有了色彩。
房间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却不觉得冷清。角落里堆了许多机械零件,不远处桌上还摆了个花瓶,里面插了颜色各异叫不出名字的花。
旁边柜子上放着足足有手掌那么大的贝壳,在灯光下折射出特殊的光芒。
这些,全都不是休息区和底层有的东西。
黎非白直勾勾地盯着贝壳,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柜子前。
这个贝壳,似乎有摄人心魂的力量。
“黎非白!你不穿鞋在地上乱跑什么呢,找揍吗?”
少年手里端着一个碗,“砰”的一声放在桌上,凶巴巴地走过来,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温柔的模样。
被这么一训斥,黎非白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赤着脚踩在地上。
凉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冷得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见黎非白这茫然无畏的样子,少年气就不一处来,他一把抓住黎非白的肩膀,拽得她一个踉跄。
黎非白尝试着挣扎,却发现少年力气大的惊人,而自己无论是异能还是黑线都使不出来。
她甚至感知不到异能的存在。
要知道,当异能觉醒的时候,那就是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一部分,消失不见了。
“砰——”
黎非白用尽全力朝后退,少年似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激烈,居然被她挣脱了。
力气用的太大,突然失去了支撑的点,黎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狠摔了一下。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连忙翻身站起,黑眸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防备的姿态,无比熟练,仿佛她曾多次遭受过伤害,才养成了身体本能地反应。
“白白?”
少年想要扶人起来的手还停滞在半空中,他眼睑低垂,看上去神色不善。
视线与一双清冷的黑瞳对上。
人还是那个人,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能让他静下心来,收敛起躁郁。
眼前的女孩总是安安静静的,声音又轻又平。
这是他在那片黑暗中遇到的人。
他们相似又相异,互相理解。
而现在,女孩好像讨厌他了。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沈刑低着头,把手收回垂在身侧,他手上的袖口挽起来到手肘的位置,露出来的皮肤在灯光下透着股冷白,像是上了釉的瓷。
但细看之下,就能看到上面遍布着各种伤痕,十分扎眼。
这是一个劣质的瓷制品。
他:“我惹你生气了?”
黎非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缄默不语。
“我之前就跟你过,在地上一定要穿鞋,这是一种特殊的金属,直接接触皮肤的话,会落下寒症的。”
“……”
“孩真麻烦,你不听,重了又跟我生气,我要是动手揍你,你是不是连我这个哥都不认了?”
黎非白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能看出来,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眼中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可是,哥是怎么一回事?
下一秒,沈刑眼神一拧,板着脸,声音也低沉下去,“还看!去那边把鞋穿了,等我揍你呢?”
“哦……”
黎非白按照他指的方向走过去,穿上毛绒绒很是保暖的拖鞋。
奇怪的人。
变脸比翻书都快,但意外的并不觉得讨厌。
拧着眉的少年眼神格外地凶戾,瞪了她一眼后,转身走到桌子上面,叫她,“过来吃饭。”
黎非白原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默默走了过去。
桌上摆着两碗简单的面,沈刑保持着以前的生存习惯,比起吃池言霖给他准备的那些速食类的食物,他更喜欢自己动手做。
尤其是和女孩生活在一起后,更是直接承包了她的一日三餐。
黎非白拿起筷子,视线不由自主地瞄向少年。
好熟悉,是那个在学校树下认识的男生吗?
没办法,她记忆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片段,她不太清楚男生的脸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眸。
眼前的少年,眼睛就很漂亮。
自己曾经和这人有过这样一段记忆吗?
因为附身怪的缘故,所以忘记了,也不是不可能。
游戏既然能把这段记忆找出来,显然,这对于她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啧。”
坐在对面的沈刑烦躁地把筷子放到桌上,这一声响,让黎非白彻底回过神来。
沈刑身子往后一靠,那双漆黑的瞳,正看着她。
对视几秒后,沈刑手指在桌面上不耐地点着,他的手型很好,骨节分明,不过手背上也有一道疤,却并不影响美感。
黎非白有些不明白这人的意思,沉默不语。
“你的反应很不正常,但直觉告诉我,你就是白白。”沈刑压低声音,神色狠戾。
“……”
不知为何,黎非白没有害怕的感觉,就好像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一样。
她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否属于自己,她能不能相信。
黎非白抿着唇,安静坐着,也放下了筷子。
两人相视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黎非白维持着坐姿的身子都有些发酸,坐在对面的少年仍然等着什么。
黎非白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
“我现在……几岁?”
她问了一个无比智障的问题,但对她来又是十分重要的线索。
沈刑定睛看着女孩,她个子的,很安静,轮廓青涩,虽然还未长大,但已经可以看出未来是个美人胚子。
此时的她,就像突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手足无措,却又强装镇定,不露出怯意。
“12。”沈刑回道,眼神中的情绪不明。
“我应该是17。”
这句话完后,黎非白自己也有些懵。
她轻而易举就在少年面前,表现出了真实的自己。甚至没有想过少年知道以后会作何反应。
她现在可是在很危险的游戏场里,一切行为,都有可能丧命,不能掉以轻心。
沈刑个子很高,比起12岁的女孩,高出不止一个头,即使是坐着,也给人一种直逼人的气场。
奇怪的是,沈刑听完以后,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平静的扬了下眉。
“17岁的黎非白,不认识沈刑了是吗?”
他在意的点居然是这个。
“嗯。”黎非白轻点了下头。
沈刑深深地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眼里沉淀的痛苦,仿佛能将人溺毙在其中。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是啊,16岁的沈刑为什么能见到17岁的黎非白呢。
老天开玩笑一样,让这两个人相遇。
碗中的面吸满了汤汁,泡的发软发胀,黏糊糊地贴在一起,时间久了,就没有最初的味道了。
离开不是消失,遗忘才是。
黎非白把沈刑忘的彻彻底底。
“游戏。”黎非白。
“什么游戏?”沈刑和黎非白面对面坐着,身子坐直了一些。
“Instinct。”
黎非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眼前这人很有可能是游戏制造的鬼怪,亦或者是幻觉。
可她还是了。
沈刑挠了挠头,好似没看出女孩眼中的纠结,漫不经心道:“那个白痴游戏啊,没想到你会参与,不过,既然你玩Instinct了,那就代表,5年后的沈刑,没有陪着你了是吧?”
“嗯……”
12岁和17岁,相差5年,原来五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却又好像没改变什么。
唯一的不同就是黎非白不认识沈刑。
黎非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5年前,Instinct还未上线,这人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沈刑实在是太了解黎非白了,只一眼,就看出她的意思。
“Instinct,是我父亲一直在研究的东西,但一直失败,总是差点什么,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闻言,黎非白一怔。
他竟然是游戏创始人的儿子,按照时间来算,岂不是一年后,他的父亲就……
“你——”黎非白张了张嘴,想要什么,却被沈刑断。
“如果这是你的游戏,那我其实是假的吧?”
黎非白哑然。
沈刑竟然能面不改色直接点出这件事,这绝非是一个少年应有的心性。
这个人和她一样,经历过什么。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沈刑眼角发红,嘴角却强扯出一个笑容。
那一瞬间,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猝然崩断。
他:“你能找找五年后的沈刑吗?”
黎非白微皱起眉,没话。
“只有在黎非白身边,他才不会疯。”
“他可能很坏,但他不能没有你。”
沈刑讨厌那些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人,只有黎非白不太一样。
她不惧他生气恼怒的样子,她不爱话不善言辞,但话的声音很好听,她平时一副乖顺的模样,但其实骨子里很倔强,认死理,爱逞强。
这样的她,会吃亏的。
第一次认的妹妹,第一次想要照顾的人,沈刑哪里舍得让她受伤。
可看眼前的黎非白,怕是不知吃了多少苦。
防备、警惕、害怕、无助……
不该是这样的。
他沈刑就是一个肆意妄为的疯子,没人可以完全毫无顾及的和他相处。
只有那个安静沉稳的女孩。
黎非白隐约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需要强大意志力的游戏。
不然,她怎么会因为沈刑的几句话,就动容了呢?
太荒谬了!
黎非白鬼使神差地点头了,很认真地看着沈刑:“好。”
既然沈刑知道Instinct的事情,且与游戏创造者是父子的关系,黎非白觉得有必要和他一下之后的事情。
她简述了一遍3X81年的游戏,并隐晦的提了一下创造者的事情。
沈刑对这些毫无兴趣。
直到听到创造者的时候,目光冷了许多,他好像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真切,像是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墙壁,把他笼罩在里面。
沈刑双目赤红,呼吸急促。
他脾气不是很好,没法控制,性情更是阴晴不定,无论怎么掩饰,灵魂深处的黑暗都无法遮盖抹消。
黎非白望着沈刑情绪转换的眼神,突然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一个人,和沈刑很像。
“你不想听的话,我不了。”
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沈刑表情骤然僵住,抬手抚了抚阴郁的眉眼,含糊其辞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非常生硬的转换话题。
完,沈刑瞥了眼碗里的面条,话间,面条早就不能吃了。
果不其然,黎非白摇了摇头。
“好吧……”
沈刑站起身,默默收拾了碗筷。
他的动作很是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黎非白眼眸一沉,蓦地跟了上去。
少年身影瘦削,他将面条倒进垃圾桶的动作,不出的落寞,仿佛丢掉的是自己如视珍宝的东西。
他站在洗手池旁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因用力而显现,好似要将手中的碗捏碎。
那双冰冷的眼眸黑沉,不带一丝情感,冷得没有一点人气儿。
好像,这才是真正的他。
碗明明早就刷干净了,可沈刑的动作却不停,仿佛把碗当成了什么在发泄情绪。
黎非白走近了他一点,眸光如水般沉寂。
沈刑没话,垂着眼看她,目光直白又纯粹。
一眼就能让人沉沦。
黎非白大概知道了“走马灯”的意思。
好一个情景再现。
就连她,此时都有些受不住。
这段虚假的幻影,令人心生向往,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倘若沉迷进去,怕是永远都无法醒过来。
可不知为何,黎非白不忍伤害眼前这个少年。
她用力咬了咬牙,走到沈刑身旁,轻声道:“你很会做饭?”
水龙头“哗啦啦”往下淌着水,浇在手上,连同心一起冷得麻木。
哪怕是五年后的黎非白,也如当年一般。
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沈刑顿了下,用凉的像冰块一样的手,心翼翼地,轻得像怕破或者碰碎什么,抚在黎非白头上。
不脏,他洗了好几遍手。
即使知道这个黎非白不是自己认识的黎非白,他还是忍不住……
这是他发现的宝藏。
怎么就丢了呢?
“沈刑?”黎非白疑惑。
她是真的不怎么擅长话。
沈刑反应过来,淡声:“经常做,就会了。”
“一起。”
听到这两个字,沈刑愣了一下,呆呆地“啊”了一声表示没懂。
短暂的相处,黎非白发现沈刑人不错。
会做饭,会主动收拾,冷静稳重,好像跟这样的人相处,能够放肆地暴露本性,不用伪装。
此时这一声“啊?”倒显得他性子更加鲜活。
黎非白唇角轻扬了一下,“面不能吃了,就重新做一份。”
“……”
“我们一起?”
沈刑的目光始终落在黎非白身上,好半晌才颔首道:“想吃什么?”
“乱炖。”
顾名思义,是一道把菜肉先炒后炖的菜品,里面可以放入十多种食材。
也是黎非白上次做失败的菜。
她不是在厨艺这方面没有天赋,基本的做法还是会的,只是对菜品的知识比较匮乏。
沈刑对于吃什么不太在意,黎非白想吃,那他就能做。
黎非白在旁边帮忙下手,吃饭的时候两人也非常和谐,互不干扰。
吃完饭,还是沈刑负责洗碗。
黎非白坐在椅子上看他。
一个人无论在怎么变,养成的习惯都很难更改。
做饭的习惯,话的语气,每一个眼神和微表情……
黎非白沉默片刻,似在思索判断着什么。
周围的场景逐渐虚幻起来。
一直保持清醒,自然不会深陷进游戏。
“醒了?”
“嗯。”
黎非白睁开眼睛,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眼看了封辞一眼。
不等她什么,就看见原本还算宽敞的灵车内拥挤了不少。
扭曲的虚影比之前多了很多,它们有的趴在乘客的背上,有的漂浮在空中,把灵车挤的满满当当,只有后排的位置还算宽松。
关冉竹拿着一把电锯玩的不亦乐乎,横劈竖砍,几次差点把车窗都砍碎了,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司机表情不是很好,反正不是很开心。
“老公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要一直幸福……”
“不要……我们好了的……”
呢喃的声音,车子启动的声音,窗外暴雨的声音,一眼看过去,车内像是群魔乱舞,疯狂至极。
黎非白突然向封辞发问,“这次你是玩家还是npc?”
封辞没回答,而是反问道:“告诉你给我什么好处?”
黎非白:“呵呵。”
话题终结。
黎非白心念一动,眼中瞬间覆盖出一层金芒。
一簇黑蓝色的火焰霎时升腾而起。
见状,关冉竹眼神一凛,单手拎着电锯走过来,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这位乘客,你想要干什么呢?”
“下车。”黎非白淡淡道。
这辆灵车,从开始的那一刻,就给玩家设下了幻觉。
男生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已经死了?
在车上呆的越久,受的影响越大。
这种潜意识默化的游戏,很难让人察觉分辨,唯一的漏洞就是,黎非白内心在意的人,她自己都不认识。
哪怕强行把她拉入那种真实的幻境,她也很难有所触动。
但要实话的话,她还是有一点在意那个叫沈刑的人。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砰砰砰”的敲窗声。
只见窗外倒挂着一个面色青白的男孩,四肢像是被断了一样,诡异的趴在窗户上。
它的一颗眼珠子被它拿在手里用来敲窗户,它好像想话,但一张嘴,就是一个黑漆漆的洞,根本没有舌头。
身旁传来封辞十分认真的评判。
“这眼球质量挺不错的。”
黎非白没理,在一群鬼怪的注视下,一把拉开窗户,任由风夹着雨点连同那个男孩一起被吹进来。
然后,她一把火把男孩烧的一干二净。
关冉竹:“……”
——好牛逼哦!惹不起!
越来越多的鬼怪涌了上来,有车内的,有车外的,密密麻麻多的分不清是人是鬼,黎非白一点也不担心误伤。
把黑蓝色的火附着在短刺上,直接扔出去,从最后一排席卷而来,径直扎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
玻璃瞬间龟裂开来,坚强的没有全部碎掉。
这一举动,吓得司机猛方向盘,差点把车都开翻了。
关冉竹瞪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无声给黎非白让出了一条路。
车子开到下一站的时候,停了。
灵车灵车,车上都是死人,唯一的玩家,其实只有黎非白一个人。
而这只是游戏的开始。
比起黎非白武力镇压鬼怪,封辞就显得很是从容,那些鬼怪都怕他。
两人一起下了车。
看着灵车驶远,封辞抚起袖口看了眼黑色手环,幽幽道:“用时一时零三分钟,你这过关的速度不太行啊!”
只会风凉话的人,没资格让黎非白回应。
不过,能跟着她一起“无聊”的坐一个时车,也真是难为他了。
暴雨还在不停地下,黎非白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她也不在意,四下环顾周围的景象。
她猜,游戏和灵车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问题是,上了灵车的人怎么下车,下车以后又该干什么。
雨水疯狂地砸落,让人的视线都有些模糊,恍惚间,黎非白看见对面也有一个站牌。
那个人着伞,站在站牌下,雨太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被风吹的前后晃动,不似正常人,莫名有些渗人。
黎非白决定过去看一下,不料刚迈出去一步,一阵狂风刮过,地面上的泥水也被溅起。
她抬手唤出一道水幕挡在身前。
等风平静下来时,面前赫然出现一辆一模一样的灵车。
只不过,这辆车后排的窗户是紧闭的,车前面的玻璃也没有破碎。
“吱呀——”
老旧的车门开时发出诡异的声响。
黎非白定睛看着车身,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车的后座上,坐着一对男女,女生双目紧闭,一副沉睡的样子。
那是她的脸!
坐在她旁边的是封辞!
黎非白没上车,等车子开远后,对面的人身影也露了出来。
刚刚那阵风似乎掀翻了他的雨伞,他的手依然维持着握着伞柄的姿势,冰冷的雨水在他断面平整的脖颈上。
那个人没有头。
或者,是头松松垮垮地放在脖子上,被风吹掉了。
“封辞——”
黎非白再回头时,却发现封辞像傻了一样站在站牌下没动。
他用力去拽手腕上的黑色手环,那处的皮肤通红一片,渗出的血珠被雨冲走。
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疯狂地拽着手环。
见状,黎非白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看到黎非白的动作,面无表情的封辞双眸闪过一道幽芒,视线紧紧锁在黎非白身上。
他微启薄唇,好似在和黎非白话。
在“噼啪”的雨声中,黎非白根本听不清他到底了什么。
黎非白抿了抿嘴,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拽住封辞的胳膊,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拉着他跑。
这人发疯都不挑时候的吗?
“你要发疯,别连累我!”黎非白恨不得把一口银牙咬碎,轻声话自然是听不见的,她只能在雨中吼道。
闻言,封辞身子一僵,垂眼看向黎非白抓着自己的手。
他明明知道,她只是为了自己不影响她通关,才愿意带上自己。
她怕他消失在视野中以后,会做对她不利的事,索性直接放在身边。
可是……
有温度传递过来。
就好像,在黑暗里,他终于有了唯一的牵系,不再是只能孤独地待在深渊里的怪物。
“往右。”
在大脑反应过来前,封辞已经脱口而出。
右边是一片密林,封辞不确定黎非白是否会信自己的话。
就在这时,黎非白突然停下脚步,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站牌,一道惨白的身影站在路边。
她再转头,又看见拿着伞的那个鬼怪,这次他站在了马路中央,离她越来越近。
“砰!”
灵车直接撞了过去,那个“人”被卷进车底,拖下一地血迹,身体内脏全都被挤压出来,正正好好洒在旁边的丛中。
灵车慢慢停下来,黎非白抬眼,和车上另一个自己对视。
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看到那个“黎非白”不动声色地偏过头。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自己坐在灵车里。
一成不变的只有444路灵车那老旧的开门声。
持续不断的暴雨,让空气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如同身处在冰窖,每一寸皮肤,都冷得止不住颤栗。
黎非白目光清明,睫毛却被雨水得微微颤抖着。
在外面淋了许久的雨,饶是她也有些撑不住,被雨浇得昏头转向。
下车的人,会陷入一个死局。
沿着这条马路一直跑,会一直看到站牌,然后在下一个站牌,灵车会出现,而车上,会有另一个自己。
就像时间轮回,每一个站牌,就是一个时间节点。
最可怕的是,玩家不知道,此时到底有几个“自己”,甚至不知道下车的人,再次上车会有怎样的后果。
所以,444路绝命灵车,才没有终点站。
一直待在车上,会陷入无止境的幻觉,下车也无法逃离。
因为,“你”根本无法确定,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你”是否真的下了车,还是,车上的,才是“自己”。
苏御的关卡,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想要将玩家困死在里面。
简直就像是在捉迷藏,无数站牌,无数灵车,无数玩家,然后,在这其中要找到真正的苏御。
黎非白知道,此时只要她往树林里跑,错过站牌节点,就能破僵局。
可这样,就找不到苏御了。
苏御定然也在这场游戏中。
而这场游戏,唯一的突破口,就是——
黎非白定睛看向站在站牌下的那道身影,他在犹豫纠结着要不要上车,眼看着车门就要关闭,身后也传来脚步声,黎非白扬手扔出短刺卡住车门。
那个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茫然地看向黎非白。
“你,你也是玩家吗?”
黎非白没空和他废话,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推上了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坐在驾驶位的司机,意味深长地看了黎非白一眼,把车开走了。
与此同时,从远处跑来一个人,暴雨模糊了视线,不过凭着直觉和对那人的熟悉。
黎非白几乎可以肯定,来人是谁。
呼啸而过的风夹着豆大的雨点狠狠拍在身上,带来生硬的钝痛。
就在这样无解的游戏中,黎非白遇见了另外一个“封辞”。
那个没有上车,在暴雨中跑了好几站的“封辞”。
面对面站定,两张一摸一样的脸带着相同的神色。
“封辞”垂眼看向黎非白,“你下车了?”
黎非白答道:“没有。”
“封辞”点点头,看上去丝毫不在意这个情况,也不意外看到另一个自己。
黎非白伸手,拿出一部黑色屏幕全碎的手机,递给“封辞”,不容置疑道:“告诉她,一定要杀了苏御。”
见黎非白一脸认真的模样,“封辞”玩心大起,问道:“你怎么确定她会听?而且,你把手机给我,就不怕自己永远出不去吗?”
按常理来,同一个世界存在相同的人,最后出去的那个,才能活。
黎非白直接给出手机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了解我自己。”黎非白道。
完,她又看了眼这个待在自己旁边,难得安静一会儿的封辞。
“封辞”没再磨叽,接过手机,然后去追那辆开远的灵车,“行吧。”
阴沉厚重的云层仿佛是一头巨兽,要将人吞没撕碎,地面满是积水,汇聚成数不清的水坑,雨点落在水面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泡泡。
“一时零三分钟。”黎非白忽地开口道。
她用了这些时间看破灵车的异样,并下了车,在她的那趟车上,只有她一个“玩家”。
“你看出来了。”封辞嗓音低沉,带着一丝颓然无力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前的少女,永远都理智的可怕。
“你是想救我吗?”黎非白站在雨中,身影略显单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这场雨,实在是太冷了。
“可能吧……”封辞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哑。
从黎非白醒来,车内全是鬼怪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该清楚,这场游戏不对劲。
没有和其他玩家在一起的她,恐怕不是真的黎非白,这件事在看到灵车时,得到了验证。
而她下车后的目的只有一个,改变节点。
比如,让错过444路灵车的男青年上车,再比如,给“封辞”手机。
这样,车上的“黎非白”,就会更快的察觉出异样。
只有她活下来没有用,要真的“黎非白”赢,才是胜利。
为此,她可能会死。
“你就这么否定自己的存在吗?黎非白,你不是那种会自寻死路成全别人的傻比!你到底在想什么?”封辞还是无法理解。
“我在的那趟车里,没有苏御。”
别没有苏御了,最后的时候,上面连活人都没有。
两种可能,一是所有玩家都在另一趟车里,二是一个玩家一辆车,除玩家本身以外,全是虚假的。
虚假中又参杂着真实,重要的是怎么看破这一点,并且接受。
“我只能让和苏御一趟车的黎非白杀了他。”
黎非白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了,警惕性太强,未必会信,所以,她才给出了那部手机。
这样,那个“黎非白”应该就会杀了苏御。
那个本该死去的男青年再次出现。
这明,这个站牌节点,是“黎非白”还未和“封辞”汇合的时候。
就算那个车上没有苏御,“黎非白”在一时零三分钟后,也会下车,然后重复她的行为。
迟早,有一趟车能杀了苏御。
这是黎非白反过来利用游戏机制,想出来的方法。
要怪就怪这次游戏太复杂,也太真实,设计的时间节点,把玩家性格能力都能完美复刻。
黎非白猜,另一个自己,此时应该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下车的时间会被缩短,多出来的那一部手机,会被当成信物一样给下一趟车的“黎非白”。
至于为什么黎非白不选择上灵车,因为,她觉得,那样是违规的。
游戏没有线索,但不代表没有规则。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两个存在都是不可能的,游戏可能等的就是玩家下车再上车违规的那一瞬间。
接下来苏御会怎么做呢?
在这个黎非白布下的杀阵中,他是会在车上,还是下车?
两人虽然还未见面,但博弈早就开始了。
这是一场看出游戏规则,利用规则杀死对方的战争。
黎非白不是否定自己,而是在进行一场豪赌,拿命去赌那荒诞的猜测推算。
“你真是疯了。”封辞讥讽道。
看出游戏规则,不去避免,反而直接迎上去,不是疯了是什么。
“彼此彼此。”黎非白不甘示弱,苍白的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我会赢的。”
封辞目光一闪,表情凝重,没有再出言怼这个在风雨中的少女。
他知道,她会赢。
不知过了多久。
黎非白和封辞蹲坐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然而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雨还是会砸在身上。
封辞无语。
好的会赢呢?
信了她的鬼!
“黎非白,你不会算就这么被雨浇死吧?”
“别吵。”
黎非白瞪了封辞一眼,让他噤声。
封辞耸耸肩膀抖掉一些雨水,然后翻了个白眼。
他们在这颗树底下,已经藏了将近一个时了,也没看懂这妮子不去想怎么通关,在这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辆灵车缓缓驶来,在它即将停下来的时候,从天而降一道火光,将灵车瞬间炸毁。
黎非白眼眸一沉,身子往树后藏了藏,压低声音道:“来了。”
树后总共就那么点地方,黎非白这一动直接撞进了封辞怀中,两具冰冷的身体贴在一起。
少女的身体很软,封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几次抱着她时的触感,这还是黎非白头一次主动靠近。
封辞身体顿时绷紧。
“黎——唔。”
不等他话,一只手就死死捂住他的嘴,强行断发言。
手的主人却没有看他,封辞顺着黎非白的视线看过去,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很多人,一眼扫过去,约有十多个人。
那一瞬间,封辞明白了黎非白为什么会把手机给出去自取灭亡了。
不仅仅是为了杀苏御,她做了两手算。
高层那些人,之所以能确定黎非白的位置,不就是靠着光脑。
不过,封辞不知道的是,黎非白是在车上故意使用黑线的力量,引来警报,和要杀她的人。
想要杀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要的是,在这里把来得人全杀了,当做回礼。
封辞感觉到怀中少女情绪的转变,有兴奋、激动、喜悦、疯狂……
少女在未知的游戏场,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看破游戏规则,送出手机,雨中蛰伏等待时机,每一步都是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