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见到最后一个妃子的时候，觉得夏侯戾对她喜欢的这四个字似乎是有些误解。

    眼前的人戴着一只眼罩，半边脸连着脖子带着烧伤的狰狞疤痕，看不出性别。

    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坐在轮椅上，完好的那只眼睛直勾勾看着来人。

    但这个人应该不是夏侯戾的仇人，因为他住的地方很好，院内的婢女也有好几个。

    婢女们见到夏侯戾来也并不惊讶，跪地问安后便识相退去。只有在对苏殷问好的时候，声音带上了些许惊讶的意味。

    夏侯戾牵着苏殷的手坐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盯着苏殷看了片刻，忽然开口：这就是你的新皇后？

    声音像是石子划过粗糙的砂砾，沙哑难听，非男非女。

    在苏殷略微惊讶的眼神中，夏侯戾做了一番介绍：

    阿殷，你可知前朝是有国师的。只不过国师预言先皇会被刺杀，而被安上妖言惑众的罪名被烧死。

    苏殷点点头，她听过。

    夏侯戾冷笑一声：但没有人知道，我把国师救了下来，他成了我的谋士。我的后院是最干净也最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索性就将他安排在了这里。

    宫里没人知道在这里占了个妃子名号的是他，那些服侍他婢女也都服了药，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你别看他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实际上狠起来跟我没什么区别。

    苏殷的目光对上国师，不由稍微愣怔了一下。

    国师的眼神不像是凡人，反而带着俯瞰众生的意味，冰冷而又超脱。

    带给她某种极为微弱的熟悉感。

    苏殷忽然缓缓开口：能窥得天机所以瞎了一只眼，能算出未发生之事，所以断了一手。是么？

    国师剩下的那只浑浊的眼睛忽然燃起亮色来，直直看向苏殷，盯着苏殷的脸，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妖妃？不，不是妖妃，你是谁？

    苏殷轻笑一声：我就是妖妃。

    夏侯戾皱着眉看两人哑谜，内心莫；

    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走上前去站在了两人之间，看向苏殷：阿殷，看完了，走吧？

    苏殷没理他，反而歪头看向那国师，娇声道：

    少算点东西，你不是什么救世主。

    国师的喉咙里发出沙哑而又意味不明的低吼，但苏殷已经被夏侯戾猛地横抱起，离开了房间。

    苏殷也没挣扎，她缩在夏侯戾的怀中，脑子里回想着刚刚那只眼睛，以及那一瞬即逝的熟悉感。

    除了她的狗勾，世界里不会有什么能让她觉得熟悉。

    更何况，那种熟悉感并非喜爱，反而莫名勾起她心中已经平复很久的战斗欲。

    苏殷问：他帮你很多？

    夏侯戾想了想：并不多。只是他每次的预言都能助我死里逃生。

    苏殷点点头，没再话，心思却有些游离。

    有没有那样一种可能？

    国师帮助夏侯戾上位并非为了辅佐一位君王，而是为了造一条恶龙。

    真正为的，是锻炼那将会击败恶龙的勇士。

    夏侯戾发现见了国师之后，苏殷就变得心不在焉。

    他心中不舒服起来，抱着苏殷的手紧了紧：

    你在想什么，你真喜欢他？

    苏殷满头问号：你在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他？

    夏侯戾垂下眸子，眼神像是恶鬼一样：因为你喜欢可怕的东西？

    苏殷：

    夏侯戾：比如我。

    苏殷噗呲一声笑出来：我不喜欢可怕的，我喜欢漂亮的。你是最漂亮的。

    夏侯戾愣了一下。

    他听过无数恭维，但却从来没听过这两个字，尤其还多用于形容女子。

    简直过于放肆！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耳尖却有些微微发红。

    我漂亮？他重复了一遍。

    对呀！苏殷点点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永远都是。

    夏侯戾脚步更快了一些。

    很快到了寝宫，夏侯戾刚想把苏殷扔床上，却听外面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娘娘，有、有要事。

    ——在夏侯戾想杀人的眼神——

    中，苏殷摸了摸他的头，向外面道：进来吧。

    安佳手心捏着刚刚拿到的纸条，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她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给苏殷传递消息，奈何纸条上写着万分火急。

    她不敢耽搁，想着苏殷应该能稳住暴君然后将他支走，才战战兢兢进去了。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见到的场面，便是皇帝坐在书房的龙椅上，而苏殷坐在暴君的腿上，享受着暴君的投喂。

    感觉哪里不对劲，

    安佳不敢多想，连忙跪地：娘娘；

    她不敢多，只能模棱两可想要让苏殷解围。

    结果苏殷：我知道，是严子霖传消息来了吗？

    安佳：

    什么情况！暴君在这呢！

    安佳吓到整个人石化，苏殷这才慢悠悠道：

    对了安佳，昨天只是让你跟着我，忘了告诉你我的立场了。我是站在陛下身边，作为他的双面间谍哦！

    安佳僵硬地看向暴君，只见暴君根本没理她，拿起一颗葡萄，剥了皮塞到了苏殷的嘴里。

    苏殷笑了起来，朝着安佳招了招手：

    别反应这么大啊，跟着我不会有错的。

    安佳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忘了所谓的礼数了：

    我现在还能反悔吗？她真的一直以为苏殷是站在严子霖那边的！

    苏殷：不能哟；

    安佳看着苏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终于明白了之前严子霖身边的人评价苏殷的话：

    这女人有毒，还是剧毒。

    她认命闭了闭眼，摊开手心：

    这是严子霖派人送来的消息。

    苏殷笑着了一声乖，接过来一看，挑了挑眉，对夏侯戾道：

    严子霖让我跟你套点消息，然后后天去见他。我要问了，你乖乖。

    夏侯戾看向苏殷，眉眼深沉却带着艳如深渊的暗色：

    好啊阿殷，问什么我都如实奉告。就算是阿殷真的要害我，我都愿意奉上我的心脏。

    苏殷笑眯了眼：陛下真好；

    一旁苍白如石雕的安佳：妈妈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