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一些。

    司玄离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很冷静，轻轻的，带着一点遥远空旷的淡漠，像是以上帝视角在讲述一个无关的故事。

    但是苏殷听出了他稍微有些粗重的呼吸。

    于是她转过身坐在他的腿上回抱他，手臂紧紧扣住他的腰，软软在他耳边道：我来了呀。

    是的，她来了。

    他因为不甘心，无数次企图冲破禁锢取回自己的心脏，可是却一次次被那禁锢弄得浑身鲜血淋漓。

    人们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一个发了疯的流浪汉。

    后来他便放弃了，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远离这座村子之后，反而灵气会恢复一点。

    他不老不死，从不与人建立关系，就这样在人世间游荡。

    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记住他。

    后来世间灵气逐渐消退，他反而看上去没那么惨了，大家都变得一样，失去了力量。

    但是他依旧是一个人，千年来，日夜忍受着饥饿，虚弱，和那被肢解背叛的梦魇。

    现在回想起来，捡到那蛋的时候，是真的准备吃吗？

    或许一切都是注定。

    司玄离轻笑了一下：或许是这天地看我太惨了，便给我送来了你。

    苏殷皱了皱眉：才不是。

    她直起身，捧着司玄离的脸，看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本应该拥有一切，是天毁了你。不过没有关系，我来了。

    她完这句话，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夜风吹拂她的裙摆，明明是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少女，可是在这一瞬间，竟然像是神祇降临。

    司玄离眼睛不敢眨一下，缓缓起身，看着苏殷，好像他只要眨一下眼睛，凤凰就要乘风而去了。

    苏殷对着司玄离勾了勾嘴唇，后退一步，右手猛地一甩！

    一瞬间，一把金色的长剑在她的右手缓缓汇聚。

    金色的长剑泛着涅槃之火一样的红光，灼热刺眼，顿时就照亮了这半边黑雾一样深沉的夜空。

    司玄离的瞳孔紧缩，盯着那把；

    长剑，在那把剑汇聚完成之后，终于看清了那把剑的全貌。

    太完美了，就像是用天地初开之时最纯粹的火锻造出来的，剑柄出纷繁复杂的花纹，让他的心脏微微颤抖。

    明明从未见过，可是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殷轻笑一声：玄离，这是烈阳，是我的剑，也是你的。

    她右手握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左手伸到司玄离的面前：把手给我。

    司玄离想也没想就把手伸了过去。

    苏殷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司玄离的手腕上，那金色链子的掩盖下，有一道刀痕，围着手腕一圈。

    她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司玄离淡淡道：之前想解除禁制，自己砍的。

    苏殷忍不住抬头看他，心想，果然是个狠人。

    只不过，很显然，没用。

    司玄离却以为自己明白了苏殷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阿殷，你是想把我这手剁了吗？没用的，我试过，不过如果阿殷还想再尝试一下，也没关系。

    大不了再黏上去就好了，反正四肢都被切下来过，就是疼了点，阿殷想做就完全可以忍受。

    苏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我很厉害的。

    司玄离没话，只是双眼含笑看着她。

    苏殷冷哼一声，左手握着他的指尖，右手慢慢抬了起来。

    烈阳神剑的剑尖指向了天空，随后一道金色的弧线猛地划下；

    砰！

    一瞬间，剧烈的金光从两人交握的指尖中猛地爆发出来，竟然直接将昏暗的夜空染成了大片的红色！

    随后地面开始微微颤动，金属碎裂的声音猛地炸裂开来！

    司玄离只觉得一股极为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力量裹挟着这股热量涌向他的手腕，若不是被苏殷抓着手指，他根本承受不住。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和灼烧并没有到来，反而这种灼热令他感觉到一阵陌生的熟悉。

    天地颤动，村子里面的人从睡梦中醒来，慌乱地跑下楼，以为是地震了，往南面看去，却发现天空一片血红。

    随后，那血红色慢慢暗了下来，大地的震颤也消；

    失了……

    然而很快，远处又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那雷声不同于往常的雷阵雨，每一下都在了人们的心上，带来本能一样的恐惧，就像是某种超脱理解的存在降下了惩罚。

    海边的悬崖上，司玄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又看向了地面。

    那根他一千年来都没有办法解除的限制，此时断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而他的手臂，毫发无伤。

    苏殷收回烈阳，捏了捏司玄离的指尖，笑道：看吧，我我很厉害的。

    她牵起司玄离的手，放在了唇边，在他的手腕上落下一个轻柔缱绻的吻：

    辛苦了……

    她这三个字一出来，司玄离瞬间红了眼眶。

    当初那么疼，他都不曾哭过，可是现在竟然有些忍不住。

    眼前模糊起来，只能看到少女那明艳带笑的双眼。

    那里面有一团烈焰，燃烧着，也将他点燃。

    远方滚滚的雷声渐渐近，司玄离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苏殷，将她完完全全牢牢护在了怀里。

    这个雷声他很熟悉，他发疯的那一天，天道降下惩罚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雷声。

    破限制，定然引得天道发怒，司玄离抱住苏殷，微微弯下腰来。

    反正受过一次了，再受一次也无妨，但是阿殷是千万不能被伤害的。

    眼看那雷声就来到了两人上方。随后，天雷爆发出灰紫色的烈焰，猛地朝着相拥的两人砸了下来！

    司玄离后背肌肉猛地缩紧，闭上了双眼。

    可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苏殷竟然像是一条灵巧的游鱼一样，从他的怀中钻了出去，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天雷之下！

    阿殷！司玄离目眦欲裂，猛地就要扑上去，然而那雷已经砸了下来。

    一切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司玄离瞳孔紧缩，他那张脸上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表情。

    篳趣閣而苏殷则是在这一瞬间，举起了手中的烈阳，嘴角勾着桀骜的笑，猛地朝着那天雷劈去！

    轰！

    细碎的光点炸裂开来，像是所有的星辰全部坠地。

    司玄离僵硬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凤凰，直接将那天雷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