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不出「别杀我，我会帮你得到自由」这种话了。

    当初第一次跳进海里的时候，就算临渊不管她，直接往深海游，也逃脱不了秦斯的追捕。

    这片海域全部都是秦斯集团的探测器，临渊的踪迹无所遁形。

    野兽终究逃脱不了被人类文明杀死的命运，而和野兽站在一边的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不甘心啊。

    她怎么甘心就在这最后的一个世界里失败。做出的承诺第一次没有做到，他怀有遗憾，灵魂永远不会完整。

    即便这只是一道纯粹的恶意。

    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举着盾牌的警察正在谨慎地缓缓靠近。

    苏殷的心跳得很快，呼吸急促，对上临渊深红色的眼睛，眼眶发酸。

    是的，不甘心。

    他本来可以成为一片深海海域的霸主，可是却遭遇了无妄之灾，恐怖的折磨铺天盖地压在他的身上，残忍的实验一次次挑战他的身体极限。

    难以想象的疼痛和一双双冰冷的眼神造就了这样一个魔鬼。

    或许在一开始，他想要的只是自由。

    但是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一次又一次割开自己伤口的时候，他的恨意蔓延，开始渴望杀戮。

    苏殷觉得自己甚至都快要成功阻止他了。

    只要他不杀人，就不会被联邦注意到。

    可是秦斯——天道亲手安排的大礼，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得偿所愿。

    苏殷恍惚了一瞬，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原本剧情里临渊的下场——

    他就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方，无路可逃，然后冲向了警察门，死在了乱枪下。

    她竭力避免这种结局，可是一切都好像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你在想什么？在害怕？”

    临渊的声音又响起，和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一样，温柔魅惑，好听得要命，像是能勾起人心底的渴望。

    苏殷还没话，临渊又道：“后悔了？当初要是不救我，是不是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嗯？你们人类都是这样不是吗？”

    明明绝路就在眼前，他却在问这种问题。

    他死死盯着苏殷的眼睛，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期待着某种答案。

    苏殷看向窗外，那群警察在靠近了几米又停了下来，他们担心车里会有自杀式袭击的炸弹，不敢再靠近，开始商量好对策。

    苏殷眨了眨眼，看向临渊：“我不后悔，我只是有些遗憾。”

    她眼眶有些发红，人鱼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莫名焦躁起来，咬着牙：“不准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了，疼得他想要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更疼的伤口，

    苏殷果然不了。

    她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秦斯坐在直升机上面，死死盯着下面的那；

    辆车……

    的红色跑车在无数大型武器包围下显得那么弱。

    为了抓到人鱼，他几乎赌上了一切。他的实验还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完成，到时候拿着那样的成果，是称霸世界也毫不夸张，再高位置的政客也得乖乖听他的。

    一开始他还想着活捉，但是现在，人鱼死就死吧。

    即便是在一堆烂肉里面挑出人鱼的血肉，也够用了。

    至于苏殷……

    他眯了眯眼，手指不住地扣紧。

    这是他最为意料之外的一环，所有人都可以背叛他，但是苏殷不行。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苏殷死。

    他想要活捉她，然后慢慢折磨。

    警察们喊话了很久，车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黑色的车窗让人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慢慢靠近，但又不敢靠太近，怕这只是一个陷阱。

    秦斯有些不耐烦了，他拿起对讲机冷冷开口：“迫击炮准备！再给对方一分钟时间，不出来就是死。”

    领头的队长凝重地点了点头，身后的炮弹缓缓抬高，他喊出了最后一句话：“一分钟之内下车！”

    苏殷解开安全带，手放上车门，却忽然被临渊抓住。

    他眸色深红，映照得眼眶都是艳红，白色的长睫颤抖，那样满含恶意的眼神看向苏殷，声音带着撕裂的疯狂：

    “终究你要站再人类那边是吗？我要杀了你……”

    就算再也逃不掉，也要杀了眼前的少女，然后冲出去，撕裂人类伪善的外衣，杀戮到最后一刻。

    他的手指慢慢爬上了苏殷的脖颈，尖锐的指甲划破她雪白柔嫩的肌肤，他露出尖牙，浑身发抖。

    苏殷却忽然笑了起来：“没有，临渊，我没有想要站在人类那边。”

    “可你要下车，你怕死……”临渊固执地给苏殷定罪。

    苏殷摇头：“我一点也不怕，我只是怕我死的没有价值。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她顿了顿。

    外面的声音开始倒数：“还有二十秒……”

    苏殷抬手摸了摸临渊的耳垂：“我问你，拿阿殷换自由，换不换？以后再也不会有阿殷，但是你会有永远的自由。”

    “你换不换？”

    临渊猛地瞪大眼睛，手指猛地收紧又惊惶地松开，像是有魔鬼在他的体内撕咬，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该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何表现。

    他只是愣着，这样直勾勾看向少女宇宙星辰一样的眸子，黑洞一样将他的全部理智、欲望、恶意和冲动全部吸走。

    “五！四！三！嗯？”

    车门开，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走了下来。

    她面上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半点逃命的狼狈，她甚至还朝着领头的队长笑了一下。

    那队长浑身一颤，随后清醒过来，立马道：“里面的人鱼也出来！双手抱头！蹲下！”

    苏殷转头看了一眼临渊，刚想开口「你别出来」，临渊就已经从车里跳了出来，站在了她的身边。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人鱼，那样恐怖的压迫感瞬间蔓延开来，所有人的枪口对准了两人。

    秦斯看着下面的一幕，冷冷开口：“狙击枪直接对准人鱼！”

    苏殷的双眸淡淡扫视了一圈，露出了些许愧疚的神情。

    失去力量的她强行召回力量或许会魂飞魄散，终究还有一线生机。但是无法将他的灵魂遗弥补完整，她永远不会甘心。

    “我从不认输，但没想到终究还是要破坏自己的规则。抱歉了。”她最后看向那群人的眼神，是在看一群死人。

    苏殷缓缓抬手，咬破手指开始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符号。那血色滑过半空中，竟然留下淡淡的红色雾气。

    与此同时，秦斯咬着牙开口：“开枪！”

    苏殷咬紧牙关，强行从自己的灵魂中撕裂开规则的限制，然而下一秒，一道身影猛地将她摁在了地上，然后冲向了那群狙击手！

    “砰砰砰！”枪声响起，在临渊的身上绽放出阵阵血花。

    人鱼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红着眼睛疯了一样冲向了人群！

    一瞬间，枪声和惨叫声响起！没人知道全盛时期的人鱼力量有多恐怖，他速度极快，手指一扭就直接扭断人类的脖子！

    他有攻无守，不要命地杀红了眼，血腥味瞬间溢满了苏殷的鼻腔。

    她划在空气中的血雾被冲散，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变得血红。

    他的手臂好像断了，肩膀一大块肉被撕裂，但是疼痛只会让野兽更加疯狂！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警察们就死了大半，秦斯猛地站起身，却根本没有办法下令开炮！

    人鱼在人群中疯狂杀戮，他根本没办法瞄准！

    忽然，秦斯看到了苏殷，猛地眯眼，开口：“朝着那辆车开火！快！”

    话音刚落，直升机上面的型炮弹直接对准了苏殷！

    人群中的人鱼本来已经完全疯狂，可是看到炮口火光闪烁的一瞬间，竟然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苏殷的身边，死死将她抱住！

    “轰！”

    爆炸声响起，气浪将所有人掀出去几十米，苏殷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震碎，耳边嗡嗡耳鸣。

    她的心脏在狂跳，浑身发抖。她被临渊死死牢牢抱在了怀里。

    “临……渊……”她忍住骨节碎裂的疼痛颤抖着嗓音唤他。

    死死抱着她的男人贴近她的耳边，动了动嘴唇，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苏殷在一片叫喊声和枪声中却清晰听见了。

    他：“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