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的预感是正确的。

    从季渊来的第一天起，她的身边就全部是他的影子。

    翠青被那晚吓得跑回了皇后的地盘，结果第二天的时候，看到了明明应该淹死的粉黛，直接被吓疯了。

    皇后被她吵得心烦，直接赏了二十杖，没想到就这么把翠青死了。

    皇后最爱吃斋念佛，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但是赐死一个人却比喝口水还简单。

    十一公主身边少了一个婢女，但皇后根本没想着补上。

    还有不到半年就及笄，是时候把苏殷嫁出去了。

    苏殷身边就只剩下了「粉黛」，再加上粉黛频繁往皇后的地方跑，与皇后「传递消息」，更加让皇后信任，以至于一些密事偶尔也会和粉黛。

    于是，天机阁运转得更加顺畅了。

    而苏殷，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温水煮青蛙，完全习惯了季渊的存在。

    尤其是粉黛还是季渊的人，最会看脸色，一看季渊靠近，就找个借口去做别的事情。

    苏殷一抬手，季渊就递笔。

    苏殷一舔嘴唇，季渊就端茶。

    不到半个月，季渊到真的像个婢女了——如果他没有在几个晚上杀人分尸的话。

    苏殷及笄那一日，宫中无人为她庆生。

    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在开心，十一公主这个祸害终于要走了。

    苏殷早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季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主人，你醒啦。”

    苏殷已经习惯了季渊随意进出自己房间了。从一开始有些羞恼地赶他出去到淡定问声好，季渊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下一秒，季渊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捧出一束还挂着露水的月季：“主人，生辰快乐。”

    苏殷眼睛微微瞪大，鲜红的月季衬得她脸也有点红。

    她缓缓起身，接过月季，却在花的中央看到了一只簪子。

    那簪子是极好水头的玉，握在手上还带着淡淡的暖意，被雕刻成了梧桐枝的模样，顶端是用金丝缠绕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簪子，甚至连皇后头上戴的，也不如这个漂亮。

    “喜欢吗？”少年的声音心翼翼，却带着满满的期待。

    苏殷勾起嘴角，纤细白嫩的手指将簪子拿起来，递给季渊：“帮我戴上。”

    季渊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他呆愣地看着苏殷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心跳得快极了。

    第一次诶，主人第一次让他帮她戴首饰诶！

    “你会挽发吗？”苏殷问。

    季渊用力点头：“当然会！”

    之前苏殷调侃他不会挽发，他这个「婢女」不够称职，他特地在死人的脑袋上用头发练了很久！

    季渊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苏殷的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一缕长发。

    柔软的长发像是黑色的瀑布，在他的指尖流动，流进了他的心里。

    他连雕刻那个簪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心过，他现在对待的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品，他心心念念奢望的存在。

    苏殷没想到季渊的手艺这么好，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皱：“你……在哪练得？”

    季渊终于挽好最后一个发髻，松了一口气，无辜回答：“用尸体练的。”

    苏殷：……

    忽然觉得有点晦气。

    但当身后少年用那双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执起玉簪，将它插进苏殷发间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便完全放在了镜子里面的自己身上了。

    季渊耳尖莫名有点红，笑得格外开心：“主人带着真好看！”

    季渊觉得自己主人真的太美了，美得他根本移不开目光，美得他想要把她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只有自己能看到。

    要是有一天，能把主人变，放在口袋里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想法很自私，他只会想想，绝对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的。

    他爱主人超过爱自己太多，怎么会做出伤害主人的事情呢。

    季渊见苏殷准备起身，终于回过神来，耳尖更红了，看向苏殷的目光又带上了忐忑的期待：

    “主人，可不可以……今天是主人的生辰，也是主人及笄，可不可以让阿渊带您出去一天？”

    “出去？”苏殷歪了歪头，难得在季渊面前露出一点少女的情怀，“会被发现吗？”

    “当然不会！”季渊开心地简直想要把苏殷抱起来转圈，死死攥着自己的掌心才没有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

    苏殷喂了季渊好几个月的「解药」，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伴，她也不再有任何防备。

    她也早就想出宫了。看季渊这幅样子，似乎还给她准备了别的惊喜？

    苏殷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期待着。

    然而，就当两个人准备出房间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声音：“十一公主接旨！”

    苏殷面色一冷，缓缓走了出去。

    她没有跪。她从来就没跪过，不过太监并不在意这个。

    他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苏殷，心想，最漂亮的公主就要被蹉跎了，真是可怜。

    他很快念完了圣旨，并表示皇后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今日就启程。

    苏殷捏着手中的圣旨，冷哼了一声。

    不出她所料，果然就是和亲。

    只不过，皇后比她想的还要狠毒一些。

    她没有让苏殷去和周边的国和亲。公主去国的话，国巴结他们天庆王朝，自然会把公主供着。

    皇后让苏殷去了一直和天庆战乱不断的突耀。

    突耀的国家实力和天庆不相上下，民风野蛮，不仅不会供着公主，还会去羞辱，以显示对天庆的挑衅。

    季渊缓缓从一边走出来，他刚刚雀跃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又危险。

    他站在树下，脸部的轮廓勾勒出凌厉的气息：“主人。”

    他唤了一声，却让苏殷心中一颤。

    那声音里的关怀和爱意毫不掩饰，少年的声音低哑，好像苏殷不管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去做，哪怕失去一切。

    这么久的陪伴，这么多交流和配合，这么多让她在深宫中的晦暗生活完全亮起来的惊喜，难道她真的不心动吗？

    是心动的。

    她忽然笑了起来，冲着季渊挑了挑眉：“等什么，没听到下午出发吗？去收拾一下，下午便和我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