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上,白皎神识耗尽，退出镜湖。

    司空寒：“了吗？”

    白皎点头。

    她还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在镜湖上留的所有字都写下来，规规矩矩地呈到了司空寒面前。

    司空寒眉头紧锁,神似不满。

    白皎紧张得都快没有呼吸了，下意识就运转起了敛息诀。

    就在她身形都要原地消失时,司空寒道：“神识太弱了。”

    他扭头看身边淡淡的影子，有些不解地问：“为何两年过去,你才凝神中期？”

    这修炼速度真慢,以至于在镜湖都呆不了多长时间,写不了太多的字。

    白皎欲哭无泪，她这修炼速度还慢吗？

    要知道最近两年都在凡间转,凡间灵气都没，她依靠少量的灵石修炼,能在两年时间达到凝神期五层,已经算得上优秀了呀！

    可她不敢狡辩，只能低头认错：“师兄教训得是。”

    司空寒瞥她一眼,“没事了，明日继续。”

    白皎迫不及待地离开,她要去甲板上吹海风！

    等白皎走后,司空寒掏出一本凡间的话本看，越看，眉头锁的越深。

    他看的是寒江锁烟柳。

    讲的就是当年的剑尊越寒江的故事。

    姐姐喜欢越寒江那样的人，他当时被轻易哄住，这两年情绪逐渐控制下来，脑子也逐渐清明,闲的无事时就会靠回忆来打发时间,便有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浮出水面。

    越寒江是哪样的人？

    他请教了古万里和白皎,和在凡间的诸多话本上看到了那个人。

    每个人的法都是一样的。

    那是个温柔的人。

    只是话本上的温柔，让司空寒有了些困惑。

    什么将女子圈在怀中，替她的兔子疗伤，然后动作轻柔的上药，指尖轻拂伤口，引得对方娇声嘤、咛等等

    这就是温柔？

    次日，白皎再次登入镜湖。没多久就匆匆下来，写满了整整五页纸。

    白皎：“真的，有这么多”底下很多人在吵架，其中那个刀剑如梦舌战群雄，一个人骂了上千条。

    她神念肯定有金丹期了。

    为何金丹期的强者会在镜湖跟一群低阶修士吵架，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还好在大家发现此人神念至少是金丹期后，也没人敢跟他继续吵了，不然的话，白皎觉得她翻这些回复神念都得全部耗干。

    白皎将刀剑如梦最开始的那条回复指给司空寒看。

    “这个刀剑如梦，应该是百炼峰的某位前辈吧？”

    司空寒回忆了一下，如果百炼峰没有增加新人的话，金丹期修为的修士只有泽兰和佩兰。

    就

    有点儿意外。

    他以前眼里好似就没看见过其他人。

    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百炼峰还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不一样。

    等白皎走后，司空寒仍坐在房间里看书。他翻书很快，很快就能翻完一本，翻完后就放置一旁，整整齐齐地叠了一大摞。

    这艘灵舟很破，舱内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一扇一扇的旧屏风格挡旁边的视线。

    有嘟嘟嘟地敲击声响起。

    屏风破洞处露出一双眼睛，“大哥哥，你的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话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童，四五岁的年纪，看穿衣打扮应是出自富贵人家。

    他身边有一精壮的成年男子，还有个十几岁的少女，这会儿男子伸去捂他的嘴，少女则连连道歉。

    他们怕他。

    司空寒想了想，倏地笑了一下，声音也相当轻柔，“当然，可以。”

    对面紧张得脸色煞白的两人微微一怔，接着肉眼可见的放松，脸上还能挤出笑容来跟他道谢。

    司空寒勾起的唇角并未放下，他微微低头，长睫掩下眸中冰冷。

    如果这就是温柔，似乎，我也可以？

    再抬头时，眼神都清澈许多，屏风上的青山倒映在他眼中，更衬得他眼如秋水，潋滟生波。

    胖子从屏风那一侧绕过来，吨吨吨地跑到他面前，拿起最上面的书：“是寒江锁”还没念完，旁边两人脸色又变了，莫非这书有什么不妥？

    司空寒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对双修描述过多，并且一点儿也不准确以外，并无特别之处。

    就听男子道：“这些书卖得可真好，我听当年在修真界，写话本的人赚了很多灵石。”他也没去过修真界，反正人人都是这么的，“没想到前辈也是同道中人。”

    司空寒只听到了能赚很多灵石。

    他本来就看了很多话本，当初为了让姐姐十五那天能好过一些，他整夜整夜地看话本，自己还编写了一些故事。

    倒是没想过，这些话本还能赚很多灵石！

    “我这里还有一些孤本。”男子将少女和童支开，主动贡献了自己的珍藏。

    司空寒粗略一番，发现里面有很多图画，他抬眸看向男子。

    男子笑着道：“这些都是修真界的合修秘术。”他还搓了两下，“前辈应是修行中人，上面所绘是否属实？”

    司空寒：“”

    他看过那么多玉简，修炼功法也学了不少，合修的法决也看过，虽没修炼，但他过目不忘，倒是全部记了下来。

    书上所绘并无灵气运行规律，如何算得上真实。

    男子继续：“这种绘了详细合修秘法的书应是卖得最好的。”

    司空寒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他得带礼物回家。

    这两年，他也做了一些准备，目前最拿得出的，应该是他染的那匹布——云映湖心。但那匹布上隐藏的阵法纹路能否运转成功，得进入修真界、有了足够的灵气后才能实践。

    他需要大量的灵石。

    如今还要等两个月，别的不能做，写话本子他可以。

    希望到时候这些话本子能真赚到很多灵石。

    如若不能

    他瞥了一眼面前满脸堆笑的男子，心头冷笑一声。

    中年男子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他搓着臂：“这船漏风啊，冷得很。”

    百炼峰。

    得知司空寒快回来了，苏旖梦就变得更受欢迎了。

    具体表现为，去哪儿都有人抱着她，一边抱她，一边吐槽她沉。

    筑基期后的她就有人胳膊粗，再也不是以前的筷子，团起来的确挺沉的，但是大家都是高阶修士，动辄一拳几万斤，居然嫌弃她胖？

    苏旖梦很不理解这些人！

    哼，虚伪。

    白琉璃：“等那臭子回来了，我们就抢不过他了。”

    苏旖梦一脸深沉：“真的只是抢不过吗？”

    水知夏和时惊春同时道：“那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臭子啊。”

    好不容易挣脱众人魔爪，苏旖梦回房间炼完丹，接着登入镜湖。

    一闪一闪亮晶晶：“老大今天教一个孩子读书了，他交朋友了哟。”

    一闪一闪亮晶晶：“他现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闪一闪亮晶晶：“变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

    苏旖梦看得头皮发麻。

    真想立刻回一个：“他变成了最早的那颗琉璃灵珠吗？”

    我龙女，最记仇了，哼，虽然我原谅你了，但也不妨碍我隔三差五翻旧账。

    苏旖梦退出玄音壁，跑去跟时姐姐告状。

    在时惊春的支持下，刀剑如梦果真留了那句话。“你老大变成了夜里挂在枝头最高处的那颗琉璃灵珠吗？”

    白皎忐忑地将这句话写在纸上。

    硬着头皮将纸递过去后，本以为司空寒会生气，孰料他竟然悉心请教起来，“她原谅我了，但还反复提起，又是为什么呢？”

    白皎心翼翼地措辞：“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或许她在意的不止是那颗灵珠”

    而是得到时的欣喜，失去后的失望。你曾让她满心欢喜，却又让她失落悲伤

    剩下的话还没完呢，就见司空寒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老大？

    刚自己明白了的司空寒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眼睛微微泛红，煞气再显，这是又想到了某个不可？

    白皎心有点儿慌，总觉得他这个明白可能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她不敢触其眉头，见司空寒没有继续跟她话的意思，白皎果断跑去甲板上吹海风了。

    司空寒：既然不止是灵珠，那就还有孔雀发簪。

    是了，他得拿回那根发簪

    接下来的时间，苏旖梦每天在镜湖看看白皎写了什么，之后本想着尽量不麻烦时姐姐和佩兰，哪晓得佩兰每天都会捧着个本子主动来找她，并：“无需峰主传话，你有什么想的，直接告诉我即可。”

    传了两天话，佩兰也猜到了真相。

    司空寒和丝丝想要交流，丝丝是灵兽无法进入镜湖，但司空寒的名字在镜湖本就出名，整个百炼峰，也就剩下她能帮这个忙了。

    就是她平时在镜湖里当惯了爹，突然温温柔柔地留言，一开始也是有点儿头皮发麻啊。

    佩兰：“来，我给你准备了彩色的墨汁，都是我用灵植熬制的，不伤皮肤。我知道你会写字，你用尾巴尖儿蘸墨，把想的话都写上面。”

    哪怕面对的是一条黑蛟，佩兰话还会脸红，她伸着想要摸一摸蛟，然而在距离丝丝脑袋还有一点儿距离的时候又顿住，她性子腼腆，总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冒犯到丝丝。

    平时，她没陪它玩过，更没喂过它。以前丝丝还会昂着头跟泽兰打招呼，但她，佩兰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隐形人

    正想着，忽觉心被顶了一下，低头，就看到那颗还没碰到的脑袋已经自己送到了她掌心里，还蹭了她心两下。

    佩兰眼睛弯成月牙，捏了捏龙角：“快写吧。”

    苏旖梦现在对龙角被摸已经毫无想法了，她内心淡定地在纸上写起来：“哇你有朋友啦？拍给我看看，我不信。”其实她筑基期后能口吐人言，虽不够流畅，但交流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自从她在常樱面前写过几个字后，百炼峰的人都特别喜欢让她用尾巴写字，也不知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独特爱好。

    她只能宠着这群无聊的人修啦。

    写完，苏旖梦眨巴眼睛看佩兰，在佩兰问是不是写好了的时候，她立刻点头。

    佩兰道：“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跟司空寒。想写多少就写多少，不要担心，我神识足够，可以在镜湖上写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苏旖梦：

    不是担心你。

    我尾巴写字很累的！

    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多的话想跟他啊，什么，喷他怎么不把故事讲完？

    等他回来再呗，怎么大家都觉得我特别想他？

    她用尾巴尖在纸上画了个圈儿，也就这么一点点想他吧。

    镜湖看完白皎和佩兰的对话后，她会先去血海沙漠当一个尽职的陪玩，聂远之真的每天都在玩沙子，堆了很多龙后又在龙堆里打滚，将堆好的龙全部推掉，每天乐此不疲。

    苏旖梦一开始只能堆一刻钟的时间，后来她对神识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强，能够支撑半个时辰以上。

    时间长了，聂远之还带着她去沙海寻宝。

    结果转了好多天什么都没发现，聂远之终于肯定地对她了一句，“你赢了。”

    苏旖梦：我靠倒霉战胜了修真界天运之子！

    这日，跟着聂远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很大一圈的苏旖梦累得趴地上喘气，结果就听聂远之：“你昨天离开后，我在沙海里捡到了一个贝壳。”

    “打开后里头有颗魂珠。”

    聂远之笑了下，“你知道血魂草吧，神魂域内才有的奇特灵植，一株血魂草，大约值十到二十颗琉璃灵珠。”

    “而贝魂珠，等于十珠血魂草，而且贝魂珠无需炼制成丹丸，直接服用吸收最好，可以让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元神直接破境。如果你刚刚突破金丹期，一颗贝魂珠，能让你的神识强度直接增至金丹期大圆满。”

    苏旖梦仰着头听他话，她听得很认真，眼睛里好似有星星在闪。

    他这么多，并不是想贝魂珠有多值钱，作为北海聂家第一人，怎么会在意三瓜两枣的灵珠。

    聂远之就是想吹嘘自己运气好——这么大个人了，还想求夸夸。

    等他讲完，苏旖梦很配合地夸道：“天啦，你运气真好，竟然能在沙海里捡到这么珍贵的东西。”

    聂远之静静看着面前的黑龙。

    她嘴巴像是抹了蜜，声音甜得很，话时躺地上，前面两个爪子撑着脑袋，身后的尾巴尖儿还左右摇晃，一甩一甩地扫着地上的沙。

    他看过很多关于龙的记载。

    龙族在心情很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悠闲的甩着尾巴。

    他有如此惊天的气运，旁人都会羡慕不已。

    羡慕，往往会一点点的积累，转变成嫉妒。嫉妒是慢性毒药，长久沉淀，能让人眼红得滴血，能让一颗心腐烂流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里是玄音壁里，一个筑基期的家伙，神念里的情绪很难在他眼皮底下隐藏。

    她是真的很高兴。

    明明自己运气差到了极致，却也不怨天尤人。

    整天傻乐。

    不知为何，聂远之偷瞄那左右摇晃的尾巴，眼睛好像黏在上面了一样。

    他想碰碰她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