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磨
方回走后,秦肃便急急问道:“师兄此时回来,可是那事有眉目了?”
聂明渊的目光从秦肃腰间那鼓得老高的肚腹上掠过,却避而不答秦肃最关心的问题,还是揪着原先的疑问不放:“你为何会住在清静峰?”
那语气、那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仿佛认定了秦肃在清静峰落脚,就必定会对方回不利。
聂明渊如此步步紧逼,秦肃又有求于人,少不得示弱一番,苦笑道:“师兄当真误会了,师弟我如今这副模样,连出门都要斟酌一二,哪里还能做什么呢,我是日盼夜盼,都盼着师兄带回好消息啊。”
对于这种辞,聂明渊当然不会轻信,他的态度依旧又冷又硬:“回儿那里,你到底有何阴谋!”
不只是面上的态度,聂明渊心里其实也在时刻提防着秦肃又给自己下套,颇有几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味道。
秦肃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难道在师兄心里,我做任何事情,都会对旁人有害么?”他自嘲一笑,语带悲凉,“师兄也知道我腹中这东西不简单,若是就此避开了人独自闭关,哪一日若是出了事儿,怕是连个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他坦坦荡荡地直视着聂明渊的眼睛:“师兄也知道,师弟我惜命,总该找个稳妥的法子才是,放眼整个道宗,还有谁比回儿更加可靠?”
聂明渊听后果然无言以对:“这……”
是啊,秦肃作为道宗掌门,早已站在万万人之上,觊觎他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但凡行差踏错一步,被别有用心者揭发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唯有修炼无情道的方回,清心寡欲,不问世事,万事不沾,厉害干系最浅!
聂明渊曾经也是道宗掌门的候选人之一,更做了数百年的宗门大师兄,秦肃话语中所暗示的这点弯弯绕绕,转几个念头就想明白了。
虽则如此,他心里仍然下意识地对秦肃的辞,存了一分质疑,暂时按下不表。
此事既已得七七八八,接下来就该谈秦肃心系之事了。
聂明渊也没有再卖关子,开门见山:“你先前所托之事,已然有了眉目。”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秦肃当下抛却了平日的稳重模样,喜形于色:“师兄此言可是当真?”顿了顿,又急忙问道,“是什么法子?”
聂明渊沉吟道:“你的身子,早前也试过其他方法,并不奏效,经我外在多方探,终于寻到一个釜底抽薪的方法。”
秦肃满脸焦急之色:“师兄就别再卖关子了,赶快呀!”
“这法子不在别处,就在咱们道宗之内!”聂明渊娓娓道来,“来也是凑巧,这些日子我四处探,均不得眉目,正逢有旧友约我参加一个私人拍卖会,我寻思去碰碰运气也好,便去了。就是在这拍卖会上,我得到几枚残简,记载的正是这乾阳界古往今来的奇异事物,大多数真假已不可考,不过有关于道宗古树的记载,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道宗古树!”秦肃惊呼,他想着便指了个方向,“可是那一株?”
聂明渊微微点头:“虽没有道出古树的确切名字,可既然是道宗的古树,以我之见,除了那一株,不会有其他了。”
秦肃追问:“那残简是怎么的?”
聂明渊道:“是道宗古树能助人实现愿望,可平一切遗憾,不过这种法只有那凡夫俗子才会相信,我却由此想到先父曾经过,宗门秘地的古榕神树是道宗最重要的根基所在,只要有它在,道宗便可永远不败!”
秦肃却道:“我只知神树重要,可到底重要在何处,却从未听师尊他老人家提起过,哪怕做了掌门,可览宗门内一切秘典,也在只言片语间见过那株神树之名,至于更多的,便不知道了。宗门秘地禁止任何人进入,连我也不例外!”
聂明渊忽的一笑:“道宗诺大的基业,总有些不见于记载的秘事,只由历代掌门口耳相传,你不知也不足为奇。你我心知肚明,你这掌门之位,可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
“所以,师尊当年果然早就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秦肃语带轻蔑,“还什么四弟子机会均等,根本都是谎话,有好的还不是先想着自己亲生儿子。”
聂明渊乍一听见秦肃红口白牙地污蔑老掌门,气极之下嚯的倾身上前,一把扯住了秦肃的衣襟:“你混蛋,自从收你为徒,先父何曾亏待过你半分。”
“没有亏待,那为何古榕神树之事你知晓,我却不知?恐怕不只是我不知,老二老三也完全没有听过吧。亲生儿子和后收的弟子,谁都知道这一碗水会往哪里偏。”
聂明渊听得面色铁青,竟是毫不留情地往秦肃面门上狠狠揍了一拳:“你是真他|妈混蛋。好,你想知道原因,我便告诉你!当年父亲感应到自己寿元将尽,孤注一掷闭关突破化神,闭关之前曾将一些秘事告知我,并要我发下心魔誓,不可将这些事情透露半分,若他不幸陨落,我们师兄弟四人公平竞争决出下一任掌门,若得胜者是我倒还罢了,若不是我,便让我将这些事情告知新任掌门,再自封记忆,确保秘密只有掌门知晓。”
“可那一次掌门之争,你也知道最后变成了什么样,你这种玩阴谋耍手段之辈,哪里算得是公平竞争的胜出者!”
秦肃没有去管脸上的伤势,讷讷无言,聂明渊的是事实,他无可辩驳,然而顿了顿,忽又想到一事:“那么现下,为何却又告诉我了?”
聂明渊这才放开了对秦肃的钳制:“还不是看你这数百年来,只除了媚宗灭门之事实在可恨外,掌门做得还算称职,况且,你如今正需要知道。”
秦肃冷笑:“既然如此,早几个月便可告诉我了,何须等到现在?还是,你拖了这些时日,其实是想看我的笑话?”若是早些知道古榕神树可助自己破局,他如何还会迫不得已,去做那些寡廉鲜耻之事,也不必忍受耻辱至今。
聂明渊咬牙切齿:“秦肃啊秦肃,你当真是不知好歹,人之心!我既答应了你,自然尽心尽力办事。若非有那残简提醒,我一时之间哪里能把神树和你这档子破事儿联系起来?”
“那你倒是,神树到底有何功用?”
“古榕神树自道宗开宗立派生长至今,在漫长的岁月中,据早已修出了树灵,那修为,或许已经在化神往上了。见过之人少之又少,历代掌门所知,也是从那些有缘人口中得知的只言片语。宗门秘地不许任何人进入,能入者只有被神树认可的有缘人,你道是大家都谨守规矩不去踏足?那是被神树拒之门外,入内无门!父亲过,古榕神树不许外人前去扰,唯有当道宗面临生死存亡之危时,才可向他求救,那神树灵,据有操控时空之能!”
听完聂明渊所,秦肃忽的泄了气,整个人软软地倚背上,再加上腰间高隆,以及脸上被聂明渊揍出来淤痕,倒还真有几分生无可恋的味道:“有缘人,有缘人!先不能不能顺利面见古树,就算见到了,难道就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操纵时空上头?”
聂明渊淡淡地看着他:“办法我已经给你带到,去不去随你。你自己决定吧,我去回儿那里了。”完就给秦肃传了一道破阵法门,抬腿要走。
秦肃忙道:“慢着。”
聂明渊停住脚步,皱眉望来,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还有何事?
秦肃哪里是有事,他只是不能让方回和聂明渊单独见面,遂起身起精神道:“我想好了,去,现在就去。”
古榕神树,古榕神树……
虽然只听过这个名字,在他记忆中并未亲眼见过,理智也告诉他此去多半见不到,可是一种奇怪熟悉感,却慢慢从心底升腾起来,驱使着他一定要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秦肃从储物戒中取出伤药洒在脸上,瞬间那淤青便去除了,又在腰腹间施展了一个遮掩法术,半真半假地道:“你与我一道去,多个人,便多一个见到神树的机会。”
聂明渊想着,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如送佛送到西,便点头答应了:“好,那就陪你走一趟。”
两人走就走,没有一刻停留,也没有与方回交代一声,直接瞬移离开了清静峰,再次现身,就已经到宗门秘地外围了。
脚下是一片乱石,是乱石,其排布却又暗含五行八卦之至理,那是宗门历代为保护秘地所设的叠加阵法,哪怕是整个乾阳界最厉害的阵法宗师前来破阵,没有个百八十年也是无解。
不过聂明渊已然从老掌门那里得知破阵之法,也将此法传给秦肃了,这阵法对两人并不是问题。
正当两人想要入阵之时,身边再度出现一人,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方回无疑。
原来两人离开清静峰那一刻,方回作为清静峰的主人,便已知晓。
聂明渊此来找秦肃的原因,方回已经猜到了大概,无非是与落胎有关,那么此时两人一同离开,很大可能是寻到了落胎之法。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方回不及深想,下意识地就悄悄跟了上来,先还隐在暗处,见他二人二话不就要入阵,这才现出身来。
关于这孩子的一切事情,方回想,他应该参与,也必须参与!
毕竟,他也是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