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最终在奚白眠强烈的反抗中, 沈离容只好依依不舍地趴在屏风边,皱了皱鼻子:“最后一眼。”
“……”奚白眠撇开眼睛,压下自己快止不住的笑意。
若非现在是非常时期, 他其实……倒还是挺享受沈离容这家伙那眼巴巴的炽热目光的。
“快洗吧,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
沈离容只好相当不舍地再扫了一眼, 乖乖洗澡去了。
一个房间里两个木桶, 里面都是清澈的水,不同的是,奚白眠进去后, 那波光粼粼的水当即变成了黑色,清澈的水变成黑乎乎的一大桶, 倒映出了奚白眠那张已经毫无笑意的脸。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是方才进门时滑落一滴黑色血迹的手, 手腕处横着一条显而易见的黑色的线,黑血正是从这里流出来。
奚白眠狠心去按它,像是没有痛感一般,就这么看着黑色的血继续流。
而奚白眠身上的肌肤变得更加好了, 同时,他的眼眸也变得浅浅的, 似乎整个人都要往透明化去。
不仅如此, 奚白眠的身上除了胸膛是完好以外, 其他地方全都攀满了类似于符咒之类的东西, 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左手信手拈来一个诀,伤口被封住了, 脸色没有那么苍白, 可木桶里的黑色却依旧浓郁到可怕, 符咒也像是活的那样, 似是隐隐在浮动。
奚白眠并不是真的要洗澡,只是找个借口暂时处理一下自己的手腕,这个诀封不了多久的,他今晚还得出去一趟。
此时,奚白眠又尝试在心中呼唤席司,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沈离容敲了敲屏风询问道:“娘子,洗好了没?”
奚白眠整理了下衣服,才应声出去:“嗯,走吧。”
他想让沈离容先出去,可谁知是沈离容看着他,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上下量了后,还相当纳闷地围着奚白眠转着端详了起来。
“娘子,为什么你还是穿黑色的衣服?”
奚白眠没想到他还在注意这个细节,随口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感觉黑衣比较好看。”
沈离容仿佛看鬼的眼神看他:“你不是最喜欢竹月色么?以前一点别的颜色也没见你换过,转性啦?”
“算是吧,只是没想到夫君这么关注我。”奚白眠转移话题般笑了下。
沈离容当即停下了他的脚步,摸了摸鼻子:“都了是自己人,当然要多关心关心。”
“娘子的是。”
沈离容成功被奚白眠转了话题:“话你有要紧的事?什么事啊?”
“卜家的事。”奚白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夫君,你的药膏用完了吗?”
“药膏?”沈离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搽皮肤干裂的东西,恍然大悟,“那个啊,才用了一点呢,怎么啦?”
“还有啊,那我有点想吃东西了,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奚白眠眼看天边的金乌就要西下,赶紧找个借口出去。
沈离容丝毫没有怀疑他,点点头:“那你要快点回来哦,我去找大师兄他们,你到时候看到大师兄应该就能看到我了。”
奚白眠见借口成功,赶紧应了声,就出去了。
就在穿着黑衣服的奚白眠转身离开时,他的右手衣袖那块布料,又浸湿了,离开一甩衣袖,将黑色的液体一下甩在了深色的窗柩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
在沈离容昏迷的这三日,卜家倒是相安无事,只是他去到大师兄房间的时候,发现对方并不在。
沈离容挠了挠头,想不通他又去哪里了。
便干脆坐在桌子边,一边剥花生,一边等着大师兄回来。
没想到的是,大师兄没等到,等到的是纪仲洲。
纪仲洲也穿着一身黑色,沈离容的一个余光,差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奚白眠。
黑衣少年低着头,拿着一副不知道什么东西,头也不抬地直接进来:“大师兄,瞧我找……”
他一面抬头,一面走着,才发现房间开着,里面的人却不是他要找的大师兄,而是本该昏睡不醒的沈离容。
纪仲洲一下把画卷给合上了,有些高兴地:“诶,你怎么醒了?”
沈离容嚼了嚼花生:“就突然醒了,要吃吗?”
他示意了下手中的花生,纪仲洲摇摇头,看了看周围,确定大师兄还是没有回来之后,便把画卷好好收起来,放在了一边,看着吃花生的沈离容不话。
沈离容本来从容自在地在剥花生,被他给看不好意思了,又问:“真不要嘛,挺好吃的。”
纪仲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你吃吧,想吃多少都可以的。”
“你笑成这样干嘛。”沈离容声嘟囔着,又丢了几颗花生进嘴巴里。
纪仲洲笑得合不拢嘴:“你不知道吗?你因为口诀记不住最爱的云片糕连一片都没吃的事传开了啊,在我们清川宗。”
沈离容剥花生的动作一顿,震惊地看着他,半晌不上话。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谁的?柳若卿??”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大嘴巴。”纪仲洲哈哈大笑,“快吃吧,现在不需要记口诀,太可怜了你。”
沈离容呵呵一笑,默默又在记仇本上记上了柳若卿的名字:“谢谢你啊纪师兄。”
纪仲洲摆摆手:“别叫我纪师兄,我比你还呢,叫我仲洲就行。”
沈离容现在也是练出了点心态来了,要是以前,早就抄起家伙去柳若卿那里干架了,现在的他只会情绪稍微波动这么一下,然后心平气和,甚至还想套纪仲洲的话。
“仲洲,蚩黄丹的事儿,你知道吗?”沈离容假装自己是漫不经心在问那样,眼睛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花生,但是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旁边的人身上。
“蚩黄丹?知道啊,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不是挺大么,你不知道?”
也是沈离容吃得太香了,纪仲洲一个本来对吃的都没兴趣的人都被勾得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吃。
“只知道一点点,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大师兄和贺师兄才闹矛盾的。”
纪仲洲对沈离容是一点都不设防,毕竟对一个是自己宗的,又是个修为不怎么样的修士,自然不会设防,便跟开了阀门的堤坝似的,倾吐了个痛快。
“什么矛盾啊,了啊,这都决裂了。”纪仲洲一边往自己嘴里精准投喂,一边手指着外面,“就那个蚩黄丹,不是不见了么,本来一开始长老们就不同意拿蚩黄丹的,有损宗门风气,但是李长老却力排众议要蚩黄丹,最终蚩黄丹留下,紫阚就放了,本来也没算关紫阚多久的,是想找到弋冰花后才放,提前了。”
“后来蚩黄丹被安长老看管,谁知道为什么一个掌管武器的安长老要看管一丹药,我是真的没有搞懂长老们在干什么,现在蚩黄丹没了,是安长老监守自盗,这不是扯么,况且监守自盗这件事在我们宗门是很严重的,会被关到反思崖的。”
显然纪仲洲就是去过反思崖这个黑屋的坏孩,抱着手臂了个冷战:“那里很恐怖,安长老也一把年纪了,去那里……你也懂,贺远山又是他一手带大的,自然就不同意。”
“毕竟在我们看来,与其是安长老监守自盗,不如是已经逃了的霍离偷了,这更有可能。”纪仲洲眼睛垂了下来,“安长老是个很好的人,我也不懂为什么大师兄要指证是安长老监守自盗。”
沈离容听了以后,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大师兄没有给出什么证据证明安长老吗?”
纪仲洲拍了拍桌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就是没有我们才不理解啊!”
“那别人怎么?”沈离容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两个人的矛盾所在,赶紧追问。
纪仲洲吃花生的动作停了一下,问:“你是有谁支持大师兄吗?”
“对,你不是没有直接证据么?”沈离容,“那应该支持大师兄的人很少吧?”
毕竟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儿,没有证据就怀疑,对谁都是一种诋毁,更何况是一宗长老,肯定很伤心,清川宗肯定明事理的人不少吧?从表面上看过去,这事儿就是大师兄的不对啊,没有证据怎么乱怀疑人呢……
“本来吧,是没有多少人的。”纪仲洲嚼着花生,慢慢,“不过有一个人加入了阵营之后,基本上全部倒戈了,变成支持贺远山的没多少人。”
“谁?”谁这么大的本事?
纪仲洲露出极度疑惑的表情:“你娘子,奚白眠啊。”
“奚白眠是冰灵根,早就已经成了宗门的掌中宝了,他站队大师兄,自然没什么人站贺远山。”
看着沈离容陷入呆滞的表情,纪仲洲确定这子是真的啥都不知道。
沈离容摇摇头:“不会的,娘子他知道的也不多。”
纪仲洲哈了一声:“你摘了弋冰花昏迷这段时间做的事,你又不知道,当然是他什么是什么了,要不是你问我,你估计会一直被骗呢。”
“被骗……?娘子为什么骗我?”沈离容不理解地看着他,心中的天平依旧偏向奚白眠,“仲洲,不要开这种玩笑,不好笑。”
纪仲洲笑了下:“我没骗你,不信的话,你去找贺远山呗,不用多问,你就在他面前提一嘴奚白眠看看他什么反应,问多了他还挺扎心的,实话,我也挺心疼他的。”
纪仲洲得掷地有声,没有撒谎的迹象。
可为什么呢?娘子为什么骗他?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纪仲洲一副老懂王的表情,“这就不懂了吧,你娘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呢。”
这是一句非常常见的民间谚语,可沈离容现在脑袋成了浆糊,转不过弯来,啊了一声。
“笨!”纪仲洲弹了一下他脑门,“就是他又想抓着你,又不想放弃大师兄,这不就搁那挑拨大师兄他们的感情了呗,不然他为什么要骗你呢,完全不是什么不能的东西啊。”
“瞒着你,就是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