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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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离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看着这使劲往里搬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这么突然,他就被提亲了?

    沈离容到底是个现代人, 之前和奚白眠的婚事筹备期他都还没来到, 不了解规矩, 怕直接拒绝了, 扫了人家的面子,他得采取一些温和的方式。

    游寄礼又是个常年呆在清川宗的,对于凡间的这些东西也不甚了解, 茫然地看着,只有以前天天喜欢往山下跑的纪仲洲懂, 坏笑地用肩膀拱了拱沈离容。

    “可以呀沈离容,这么多人喜欢, 都提亲了。”

    沈离容的脸红了下,咳了咳:“纪仲洲,你就别趣我了,我到时候还要退回去给人家的。”

    纪仲洲啧了两声, 继续拱火道:“退什么?你瞧这两个人家哪个好,在一起呗。”

    游寄礼这时候皱眉, 对纪仲洲低声呵道:“好了仲洲, 别这些不好听的话。”

    也是察觉到沈离容对奚白眠奇怪的态度, 游寄礼并没有直接当着沈离容的面提到奚白眠的名字, 而是隐晦地点醒:“我们宗里还有个人一直等着离容回宗呢。”

    纪仲洲就是等游寄礼这句话。

    奚白眠知道沈离容还活着,一个屁都没有放, 就已经让纪仲洲很生气了, 结果遇见了, 一个解释没有, 还故作高深,加上以前奚白眠还整日威胁他,这新仇旧恨的,一下直接让纪仲洲的火熊熊烧了起来。

    他阴阳怪气道:“嗐,你那个人啊,他就算了吧,之前还害得沈离容掉崖呢,依我看还是踹了好,这青琅县我看就挺好的,不少才人君子,又不一定非得要他这爱故作神秘,整日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游寄礼见他还一直火上浇油,也头疼了起来。

    此时,门口来了两个人,正是提亲的两个当事人。

    沈离容见他们两个来了,松了一口气,过去算让他们两个人将礼金带回去,可以走后门,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谁知楼免对沈离容寒暄了一句后,直接命人将笼子带进来,里面那只生龙活虎的雪豹正高兴地伸长脖子往前伸展,只笼子盖上了泼天的红布,外面一点也瞧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谢明连也不甘示弱,也带了个笼子来。

    不过楼免的动作更快一些。

    楼免对游寄礼和纪仲洲行了个礼,笑道:“听闻二位仙长是容容的旧友,容容自来了青琅县后就一直独自一人,现在你们来了,他也算是有家人了。我知道后,便赶紧叫人忙活这提亲一事,免得二位仙长还有要事要忙,急着离开。”

    话语的字里行间,都是把游寄礼和纪仲洲当做沈离容的家属看待,态度恭敬。

    旋即,他身子微微一侧,示意后面的人将雪豹抬到众人面前,红布就这么被扯开来,威风凛凛的雪豹就这么昂首挺胸地站在笼子正中央,它的姿态狂傲,连带着困住它的漆黑兽笼都变得高贵起来。

    游寄礼和纪仲洲一下都呆住了,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楼免看他们的反应,心中也很满意,继续:“这雪豹是我不久前从拍卖会里拍下来的,据雪豹有着治疗的奇效,对修士有不的用处,二位仙长正好是修仙之人,我便将这雪豹送于二位仙长,也算作这提亲中礼金的一环。”

    “这只是的礼物,希望二位仙长能够笑纳。”

    游寄礼沉默地看着这神采奕奕的雪豹,就连方才话多的纪仲洲都沉默了。

    两人并不是在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雪豹竟这么轻松地就拿到,完成了任务。

    他们也是经历了不少风波的人,见到楼免送的雪豹后,第一反应是——

    怎么这么巧?

    他们什么都还没有做,拿到雪豹的任务就完成了?

    两人四目相视,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疑惑。

    太巧了。

    送给沈离容的礼金,竟然就是他们下山的任务,这到底收还是不收?

    别游寄礼了,就连刚才对着奚白眠一顿阴阳怪气输出,将青琅县的人天花乱坠夸赞一番的纪仲洲都犹豫了。

    他清楚地知道,开玩笑归开玩笑,这要是收了,那奚白眠不得发疯?

    可他们现在拒绝了,那到时候又如何开口跟楼免提交易?这个任务如何完成?

    仿佛陷入了死循环。

    谢明连见他们沉默了这么久,以为他们被楼免的雪豹惊艳到了,他不知道雪豹对于修士的重要性,急急忙忙地也让人将自己准备的笼子抬上来。

    手一抬,红布掀开,刮过一缕凉风。

    笼子里面竟然也是一只动物,同样也是白毛,不同的是,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

    掀开遮盖物时,白狐像是刚睡醒一样,前爪的毛发肉掌中亮出了利爪,勾住笼子的黑铁,整个身体往后靠,慵懒地舒展着身子,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六根蓬松的狐狸尾巴欢快地在后面扫来扫去。

    这还是只六尾狐。

    非常罕见。

    谢明连也有样学样的,学着楼免推销起了自己的白狐,丝毫不愿意落后。

    沈离容站在那里,脸色尴尬地听谢明连将白狐的天上有,地上无,见人终于完了,才弱弱问道:“那我暂时收留他一晚?”一样

    谢明连懵了:“什么?”

    “就是……”沈离容看楼免和谢明连似乎都不明白自己对于这两场荒诞的提亲的拒绝态度,用手激烈比划着,正要直接自己不接受他们的提亲时。

    他们身后的大门无人自开,像是被狂风吹开一样,瞬间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到大门那边去。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竹月色衣衫的人影,眼眸被门口的风吹起的黑发掩住,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纪仲洲咂舌地看着奚白眠如此炫酷的出场,正要点什么来进行点评,一股强劲的风将他直接扫趴下。

    “什么东西。”纪仲洲的脸猝不及防砸在了地上,吃了满嘴满鼻子的飞扬起来的灰尘,呛个不停,眼睛都睁不开。

    ……沈离容,你家扫地的不太行啊,怎么这地上这么多灰尘。

    纪仲洲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余光就发现,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被趴下了。

    可以在场的人,都被奚白眠无一例外的,全部用狠劲扫趴下了,包括他旁边的大师兄。

    游寄礼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有这么一出,眼睛下意识眨了眨,还是没有抵挡住入侵的灰尘,刺得他眼睛紧闭。

    只有一个人是好好站着的。

    那就是沈离容。

    沈离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周遭的人就一下被趴了,他什么感觉都没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怔怔的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离他不远的奚白眠。

    懵了。

    这是在干什么?他娘子不是装作不认识他么?现在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来他府上是想要干什么??

    然而已经被心魔侵占了识海的奚白眠并没有如同往日那般的好脾气,会对沈离容解释。

    他手腕处的血还在流着,深黑色的液体流淌如同狰狞的疤痕,一滴接一滴地落在他手中的剑锋上。

    他缓缓走过来,脚步沉沉,像是恶鬼现世,下一秒就能将沈府上下给屠了一样。

    走近后,沈离容终于看清他那双眼眸,双目赤红,几欲滴血。

    他的秋水送风剑也是在他身边呆得久了,只是被这么提着轻轻一指,对着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楼免,顶端的剑光杀意乍现,如同银辉泼天,刺得楼免本就半眯的眼睛更加睁不开。

    “你要跟他成亲。”

    非常冷静的陈述口吻,像是毫不在乎,风平浪静一样。

    可越平静的湖面,湖底越是深不可测,越是引人生骇。

    剑尖一转,那滴着奚白眠黑血的剑芒如同见了红的修罗恶煞,竟直接嗡嗡起震,剑风烈烈,刮得谢明连的脸生疼,如同在天寒地冻的冰川,被冰冻了三千年的冰柱活活划了几刀一样。

    “还是要和他成亲。”

    这时候,沈离容要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奚白眠滔天的怒火,那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他看着楼免和谢明连痛苦躺在地上,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被划开了几道口子,鲜血从里面淌出来,真的给吓到了,舌头都了结,大着舌头劝道:“娘子、你,你冷静一……”

    “啊!是不是要与他们成亲?!”

    奚白眠这时候已经神志不清,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沈离容害怕的目光,还有这几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废物。

    他现在已然六亲不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你看,我就吧,你注定会失去一个的,你昨天是怎么信誓旦旦不会的,现在呢?怎么不了?】

    奚白眠抿唇,受伤的眼睛就这么固执地看着沈离容,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心魔见他的神志还在在黑色浮海中挣扎出来,企图保持一丝清明理智,怪笑着继续道。

    【何必自欺欺人?当初你那一推,你们俩就不可能了,你夫君不喜欢你了,现在才会接受这两个人的提亲,否则为什么不在他们提亲之际,将他们送来的礼金通通丢出去呢?】

    【因为,他也有意啊。】

    这句话,霎时让奚白眠的识海被如天高的黑海再一次吞没,好不容易挣出一丝清明的眼眸,变得暗红,如同魑魅。

    沈离容被他眼中的杀气惶恐得一个大气都不敢出,只支支吾吾道:“娘子,有话好,你那柄还在滴血的剑能不能稍稍挪一下……”

    奚白眠歪歪头看他,心中所有恶念都用了出来。

    他极轻地笑了下,呼出来的气让飞散的鬓发微微飘起来,他现在像是一个即将大开杀戒,谁都不认的疯鬼。

    好不容易准备站起来的游寄礼,又被背对他们而站的奚白眠用高他们一截的修为死死压下。

    奚白眠的修为,又暴涨了。

    是化神期的修为。

    可昨日他见到奚白眠时,对方还只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今天突然化神,他并没有看到青琅县昨晚有雷劫。

    是心魔!

    只有心魔出现,才会修为暴涨,无法自控,行事偏执极端又暴戾异常。

    之前奚白眠闭关修炼之际,游寄礼就听闻他曾因为沈离容之死出现过心魔,只他出来的时候完好无损,并没有异常,游寄礼才不担心,加上现在沈离容也已经找到了,困扰他的心魔理应消失才对。

    电光石火,游寄礼理顺了线索。

    是今天这两个人的提亲,让奚白眠误会了。

    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游寄礼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一开始还以为奚白眠被夺舍了,若只是生出心魔,那还好解决一些。

    只他现在被压着,话都不出来,只能艰难挪动眼睛,示意沈离容去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安抚一下这正在暴走状态的奚白眠。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奚白眠却先开口了。

    “停妻再娶可是死罪。”奚白眠语气冷然,可眼睛却是笑着的,看上去又让沈离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是吧夫君?”

    沈离容讷讷地张开嘴,想些什么,奚白眠直接一个箭步上前,他用两手,狠狠抹下自己手腕处的血痕,死死按在沈离容的手腕处。

    那血痕竟奇异地发出微弱的亮光,像是活过来的虫子一样。

    沈离容惊恐地想要抽出手来:“你,你要干什么——”

    “生死蛊。”

    明明指肚都带着热,出来的这三个字却让人如堕冰窖。

    “生、生死蛊?”沈离容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妙,头皮发麻,用力地想要抽出来,也顾不上会不会伤害到他家娘子的脆弱心灵了。

    再不抽出来,这蛊虫进去了,被伤害到的可就是他自己脆弱的性命了啊!!

    可筑基期,修真界食物链底端五灵根的沈离容哪里会是狂暴状态,化神期修为,老天爷喂饭的冰灵根选手,奚白眠的对手?

    轻而易举扼住他退怯的手腕,垂下眼眸,不容拒绝地让那血痕深入到了沈离容的手腕经脉深处。

    沈离容双眼通红,像是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着急地想要甩掉那一直往里钻的蛊虫,泪意朦胧,像是再眨眼一次就会有滚滚热泪似的,要掉不掉。

    “你——”

    沈离容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奚白眠,让他赶紧把这条恶心的虫子取出来,就后颈一痛,整个人软下来,失了力道,倒在奚白眠怀中。

    奚白眠心翼翼地用衣袖擦了擦他已经溢出来的泪水,可还是毅然决然将人横抱起,没回头地带着他离开,背影冷漠。

    倒在地上的楼免万万没有想到他预料中两全其美的好事会变成这样,更没有想到这奚白眠实力会如此强大,竟然能将两个清川宗的弟子都压得动弹不得,更别提他这个仅仅是习武过的普通人了。

    而倒在另一边的游寄礼和纪仲洲,在奚白眠离开后,如同三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的压力终于消失,两个人慢慢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灰土。

    纪仲洲恨恨拍着衣服:“臭奚白眠,敢这么对我,回宗他死定了!”

    他要让他的长老父亲,狠狠安排又重又累的下山任务给奚白眠!

    游寄礼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在宗里,他的地位比我们两个都高。”

    纪仲洲:“……”

    谢谢大师兄的安慰,更气了呢。

    游寄礼叹了一口气,看着奚白眠抱着沈离容离开的身影,有些发愁:“你也别气了,白眠他入魔了。”

    “哈?!”

    游寄礼点头:“我们还是回宗一趟吧,报告给长老们后,就来营救离容。”

    “营救??”

    这个词怎么听得怪怪的?

    “入魔有什么征兆?”

    “六亲不认,情爱不识啊。”纪仲洲挠头,“可是,奚白眠看样子就是因为沈离容被提亲才会发疯的吧?要是只有沈离容和他两个人独处,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纪仲洲虽然在沈离容死后经常对奚白眠嘴臭,但也很了解奚白眠,知道他发疯的原因,不理解为什么游寄礼的目光这么担心。

    游寄礼摇头:“话是这么,但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啊?”

    游寄礼难得没有再端大师兄的姿态,白了他一眼:“你一只饿狗丢了心爱的骨头,饿了两年,好不容易找回带着他标识的骨头,又得知他的骨头险些被标上别人的标识,会做出什么事?”

    “重新给骨头上标识?”

    游寄礼意味深长道:“并且是重复的,上标识。”

    可无奈,纪仲洲不晓情.事,被游寄礼如此明示,还是没有理解到。

    ……

    沈离容再次睁开眼,只觉得脖子的钝痛还没有散去,像是雾一样在他的皮肉上反复沉浮疼痛。

    入目四处,是陌生的屋子,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桌子上只有简单的茶壶和两个杯子。

    沈离容扶了下自己的脖子,刚要下床,发现自己的行动范围竟然受限了。

    是从手腕处传来的。

    沈离容顺着看过去,发现捆住他手的竟然是当初坠崖时,捆住游寄礼的绳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扯动了下那结实柔软的绳子,半晌不出话来。

    身后的门就在此时开了,带着风进来。

    很快关上。

    沈离容回首看去,发现是奚白眠,只是对方与平时不同,他现在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随着走路的动作,还能隐约看到他藏在衣服下,带着力量的肉块。

    沈离容眉心一跳,思绪不知为何,竟一下飘到了当初初次和奚白眠接吻的时候,他的手抚上奚白眠的胸膛,手感可以是相当好。

    “怎么了?”

    奚白眠见他神游,呆呆看着自己的胸口,也奇怪地低头看过去。

    沈离容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奚白眠这才没再关注自己的胸膛。

    可当他抬眼时,沈离容昏迷前那种心悸感又一次来袭。

    奚白眠的眼睛……还是深红色的,像是浓到极致的粘稠鲜血。

    “奚白眠……”沈离容才喊了他一下,奚白眠立刻就走到他面前,将人拉了下来,宽大的手掌动作占有.性极强地将人揽入自己怀中。

    两个人站在一起,身高差一下就显出来,沈离容的骨架,腰还细,奚白眠的伸手一掌,张开就能将沈离容整个搂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是个极度不安的姿势。

    “我在。”

    明明可以正常话,可奚白眠却像是急需证明自己存在一般,是咬着沈离容耳朵的。

    沈离容人虽然娇,可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就连的耳垂和耳朵骨,都非常有肉感,奚白眠极薄的唇瓣叼着他的耳朵厮磨起来,竟真就如同游寄礼的那样在给耳朵做标记。

    加上耳朵上也带着沈离容自身清淡诱人的体香,奚白眠真的就跟饿狗闻到了肉骨头似的,动作虔诚又狂热,像个即将控制不住自己渎神的叛徒。

    耳朵的软筋被反复含吮,一下就发红滚烫。

    沈离容本来放松极了的五指,被这么刺激得陡然一紧,死死捏成了一个拳头,指节都被捏得泛了白。

    狎.昵意味极其明显的动作,让沈离容嗓子眼都快蹦出来,在喉咙里疯狂跳动着。

    眼睫都在不安又紧张地颤动着。

    “你……”

    只是稍微有了推拒的念头,奚白眠就暴起,扣住沈离容精巧的脸,凶狠地低下头去,四片唇瓣相印,力道大得沈离容粉嫩的肉.唇都失了色。

    也许是沈离容那双如同被惊到的兔子的琉璃目看着奚白眠,奚白眠本来就被放大的恶念,如今更是直接无尽大。

    他一边发狠地撕扯叼弄这沈离容无力反抗的,像是凝着花朵粉意的漂亮唇瓣,一边喘着粗.气,冷笑着挑唇,眼里尽是冷冽。

    “为什么这么惊讶,又为什么这么害怕?”

    “难道就因为,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你喜欢的提亲者么,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