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2

A+A-

    秋季的天总是晚得很快, 暮色四合后,条条马路的路灯都亮起来,组成一排排照明行人回家的路的指引灯, 柔和的黄灯下, 些许飞蛾扑腾, 翅膀扇动着, 细碎的灰尘渐渐飘落不见。

    像是蝴蝶展翅,扇得掀起一阵风,徐风划过, 吹散掉在沈离容头顶的花瓣。

    沈离容看了眼时间,又翻开手机, 确定自己找来镇场子的人已经在待命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样子趾高气昂。

    他特地坐了高铁来到这个城市,坐了一天车。

    高中同学会,来的自然都是高中同学。

    高中这个年龄段,对于别人来, 是青春懵懂,是花季萌动, 是情窦初开, 是酸果暗结的灿烂初阳。

    可对于沈离容来, 是屈辱不堪, 是自尊扫地,是不可回首, 是无法面对的黯淡无光。

    沈离容在很时候, 记忆就没了母亲, 缺乏母爱的童年让他沉默寡欢, 后来知道能够用他根本花不完的钱去资助和他一样没了母亲,甚至没了双亲的孤儿时,他沉溺于这种类似于自我救赎的行为无法自拔。

    等到他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时,已经有一个女人带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孩住进他家。

    沈离容高中毕业以前,还不叫沈离容,叫沈柯,南柯一梦的柯。

    他以为继母搬进家里,他终于能够拥有梦寐已久的母爱,一开始也继母也确实对他够好,让他傻乎乎的捧出一颗幼脆弱的心,奉在继母和弟弟面前。

    直到高中,沈父突然扔给他一张卡,让他搬出去住,他不明所以地捡起扔疼他脸的卡,懵懂地问为什么。

    沈父当时的表情,他现在都还记得,眼中带着恨铁不成钢,带着失望,带着不屑,以及疲惫。

    他:“沈家,不需要一个成绩这么差的庸才!你以后给我搬出去住!别回来了!卡里的钱你省着点,够花的了!”

    沈柯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这么斥责他,他拿着那张卡,受伤地去问继母,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继母叹了一口气,是父亲最近生意不顺,对他撒气,让他出去避避风头。

    那个女人是真的爱演,还带着他去银行,当时沈柯也不清楚女人心里对他抱着多大的讥诮与冷嘲,乖乖跟在后面。

    女人当着他的面,摇摇头:“你爸真是的,才五千块,能够你生活多久,幸好阿姨早就猜到了,带了钱出来,阿姨这张卡给你,这段日子,你先用着,等你爸消消气,再回来,昂。”

    沈府给的那张银行卡给继母收了,继母重新给了他一张卡,后来他查了查余额,六千,跟五千似乎也没有区别。

    他根本没有看到那张银行卡的余额,女人是多少,他就信是多少,半点没有怀疑,因为他认为,继母就是第二个妈妈。

    他也坚信了她的话,认为坚持久一点就可以回家。

    毕竟女人是唯一一个支持他搞艺术,画画的人,夸赞过他的画,甚至还用钱奖励他,他画得真好,努力的话,以后一定会是大画家。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女人能够睁眼那种瞎话,表情还如此赤诚真挚,也是难为她了。

    他就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蒙了大概大半学期,期间还有一千块给当初资助的福利院孤儿。

    后来他突然在校园里遭受了校园霸凌。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纯粹不掩饰的恶意对着他。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只针对他?

    他哪里做错了吗?

    沈柯不断地自我怀疑,自我反省,自我问责。

    实在扛不住了,他去找那个女人,脆弱又捂住地寻求帮助。

    得到的是非常冷淡的回应:“啊,被了?告诉老师啊,找我有什么用啊,我又不在学校。”

    “老师,老师管不到——”

    “那你就去告诉主任啊,总有会管的,行了不了,我还约了做指甲,挂了。”

    那半个学期,两个月,六千块,给了一千福利院,两千的房租,两千的伙食费,书还被撕了,得自己掏钱去网上买。

    他已经没钱了。

    可是爸爸还是没有让他回家。

    沈柯又忍了一个星期。

    最后实在捱不住了,算低头道歉。

    虽然他成绩还是很差,但是只要他认真道歉,爸爸应该还会心软的。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沈柯回了家,管家虽然和他关系不算近,但是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也没有赶他走,留他独自一人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

    到现在,沈离容还是很感谢那位管家。

    不然,他将会被瞒在鼓里一辈子。

    他的弟弟和他的继母的声音从二楼传过来,因为毫不掩饰,让沈柯听见了一点声响。

    他对于偷听没有兴趣,可他听见里面提到了他的名字。

    少年慢慢挪到了楼梯那里,声音明显清晰,能听清了。

    “妈,今天我又让人去欺负他了,你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搞笑,很委屈,诶,又不敢反抗,哈哈哈哈。”

    “嗯。”

    “妈,你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家断绝关系啊?”

    “他不是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么?”

    “可是爸爸都没有发声明,现在别人还是认为我和他是兄弟,我真的觉得很恶心,他一直霸占着沈家大少爷的名头,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

    “你该庆幸他什么都不会,不然你以为我们能进这里?”

    沈柯呆呆站在楼梯下,听着那个曾经夸赞过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出名的大画家的女人,毫不留情地冷讽他什么也不会。

    “等他成绩再差点,我就去跟你爸声明的事。”那个女人声音极其宠溺,笑着,“你赶紧考个第一名回来,这样我开口才好开一点。”

    沈蒙撒娇道:“诶呀妈妈,第一名好难的,第十好不好?”

    “你上次就是第十,得有点追求。”

    一对母子笑笑,声音却好像再也穿不进沈柯的耳中。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沈家。

    回过神来,已经置身于马路上,本就黯淡的月光被乌蒙蒙的云压住,蓝黑色调的天空,难过得好像快要下雨。

    月亮变成了三瓣。

    沈柯眨了眨眼,发现原来不是月亮分裂了,是他的泪水,切割了唯一的月亮。

    他知道自己不能够屈服,他试图反抗。

    可反抗没用,一群连道德底线都没有的人,如何反抗。

    逆来顺受,默默忍受,算认真学习,他要赶紧证明给父亲看,他不是废物,他渴望回到家里。

    复仇的念头,头一次在沈柯心中点燃。

    可很快熄灭了。

    沈蒙知道他开始认真学习,没让人骚扰他,他难得安稳了一段时间,可考试那天,那个欺辱过他的人,向他丢了纸条。

    丢了不止一个。

    如此明目张胆,老师当场抓住。

    成绩作废了。

    那是期末考,还是八校联考。

    沈柯成绩本来就不太信,一科零分,又如何去证明自己?

    复仇的火苗就这么灭了。

    灭得沉默,又灭得绝望。

    那已经是高二下学期。

    高三,成年后没多久,他甚至没有见到沈父,就已经收到了通知。

    他的户口,被划出去了。

    他真的被赶出来了。

    一分钱没有,孤身一人,什么也不会,连学费都交不起。

    从那以后,沈柯消失在了那间高中,也消失在了那座城市,甚至这个名字,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如此渺的人,存在过。

    就连现在的沈离容,站在十年后的街头,回忆起往事,都觉得恍惚。

    他捏紧手中的手机。

    不管这些人叫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如今的自己也过得很好。

    ……

    沈蒙扯开了紧得不行的领带,让司机开车后,骂了一声:“都怪老妈,非得给我用这领带,什么好看,勒死我了。”

    可一想到等会儿即将发生的事,沈蒙又喜上眉梢,手捂住嘴,笑了下,眼中闪着明晃晃的恶意。

    啊,快要见到沈柯了。

    沈蒙丝毫没有发现,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一直紧跟他车后,美滋滋地想象着等会儿如何给沈柯一个下马威。

    沈家到底是不如往日,沈蒙也没了刚出社会的盛气凌人,棱角被磨了不少。

    同样变成了泱泱人海中的一员,沈蒙却不甘心,只他的能力也由不得他不甘心,便把注意到了很久没见过的沈柯身上。

    勇者愤怒,抽刀向更勇者;怯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

    沈蒙这个失败者,自然要从曾经的手下败将那里讨得一点自傲来。

    在他车身后的那辆黑色商务车里,奚白眠倦怠地扶着头,左手着电话:“一百瓶酒,都准备好了吗?”

    “都要烈酒,如果不够,现在立刻去买。”奚白眠完,也不管对面什么反应就挂了,难受地微微合上眼。

    快点解决,快点解决。

    席司昨天已经给了他沈离容的实时位置了,等今晚的事办完,他就马不停蹄出发。

    “——”

    奚白眠失神地看着窗外,唇瓣开开合合,很微弱的声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干燥的嘴唇贴黏在自己的手背上,温热,又难耐。

    ……

    沈离容没有想到,进了包厢后,会是这么安静。

    眼熟又陌生的脸看向他,沈离容微微皱起眉。

    是高中同学聚会,为什么全是当初欺负过自己的人来,怎么没有一个正常的同学?

    沈离容扫了一眼,发现结果真的这么失望,只有这群混蛋在。

    不过最混蛋的似乎还没有来。

    沈离容找了个角落坐下,手紧紧握着手机,准备随时叫自己叫好的保镖进来。

    离他最近,但又隔着两手臂距离的男人不时向他投来目光。

    沈离容皱眉,微微撇开脸,不管过了多久,这些人都还是那样让人不适。

    男人似乎犹豫着想什么,只:“沈、沈柯?”

    “是我。”沈离容又看了下门口,发现沈蒙还没来。

    男人讪笑了下:“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好看。”

    沈离容不舒服地看着他,问:“沈蒙什么时候来?”

    等沈蒙来了,他就叫保镖进来,强行让他们为当年做过的事道歉。

    男人似乎终于想起自己想什么,表情一言难尽道:“沈柯,你还是快点走吧,沈蒙来了之后,就……”

    “我来了就怎么样?”

    男人话还没完,门就又开了。

    不大的包厢聚了将近十个人,一下将空间变得逼仄起来,连空气似乎都稀薄了,气压很低。

    沈蒙挑着唇,漫不经心走过来,径直坐在了沈离容旁边那个留出来的大空位上。

    他一面坐,一面故意大声地发出声音:“哎呀——沈柯,真是好久不见啊。”

    “哦不对,听你改名了,叫沈离容?”沈蒙似笑非笑的,慢慢逼近沈离容,熟悉的讥讽又爬上了他的脸。

    十年过去了,沈蒙劣性不改,眼中的针对意味十分明显。

    沈蒙还是那个沈蒙,但沈离容已经不是当初的沈离容了。

    他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只是当初没实力,又孤立无援,只能掉牙齿和血吞罢了。

    现在不同了,沈离容钱包鼓了,硬气了,都能雇保镖了。

    虽然只有四个,但是对付这群头油肚子大的男人,应该够了。

    沈蒙丝毫不知道外面树下蹲着四个人高马大,一个顶仨的肌肉猛男保镖,继续毫不顾忌地嘲笑。

    他用手轻佻地勾了勾沈离容身上的衣服:“哇——这是什么牌子的呀?我好像没见过。唔,似乎是百八十的地摊货呢。”

    甚至他还夸张地倾身凑过来,跟狗一样,一点礼貌没有地闻了闻。

    “呀——还没有喷香水,是不是没钱喷?也是也是,都落魄到要住出租屋了,哪来的闲钱享受呢?”

    像是附和他的话,沈蒙身上浓到刺鼻的不断涌进沈离容鼻腔。

    太臭了。

    沈离容想什么,一张口就被呛得一直咳。

    谁知沈蒙却笑着:“啧啧,连香水都闻不得,果然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沈离容已经忍无可忍,刚划开手机,让四个保镖直接上来,他要听见这几个人对他的道歉!

    谁知,消息刚发出去一秒。

    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沈离容心下一惊,以为那几个保镖这么快就上来了。

    结果是个服务生。

    他推着一车满满当当的酒。

    沈离容眉心一跳,觉得面上稳住,只要撑到四个保镖来就行。

    谁知,他旁边的沈蒙也一脸奇怪地问:“谁点的这么多酒?”

    粗略看过去,至少三十几瓶了。

    包厢里其他的人都茫然地面面相觑,摇头齐声:“不是我。”

    服务生将车推进来后,沈蒙起身狐疑道:“我们没有点这些酒……”

    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这些可都是烈酒,还这么多瓶。

    穿着黑白装扮的服务员笑了下,拿出胸前的笔,划了一下:“是有贵宾赠送给这个包间的人的。”

    沈蒙绕着这个车看了下,眼睛瞪得有些大。

    这些酒还都不便宜。

    他又问:“他给钱?”

    沈蒙问得隐晦,言下之意就是——不会要我们给钱吧?

    这里的费用不便宜,沈蒙将地点定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让沈离容见见世面,羞辱一下他,没算在这里消费这么多。

    服务员继续笑道:“是的,已经结账了的。”

    沈蒙的表情稍稍一松。

    倒也不是他舍不得这个钱,主要最近家里拮据,手头有些紧,没必要花些不必要的钱。

    谁知道,这一车酒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又有两车酒推了进来。

    这下,别沈蒙了,就连包厢里的其他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服务员清点完毕后,鞠了一躬,恭敬道:“尽情享用,客人们。”

    穿着职业装的服务员退出去后,包厢一度陷入了安静。

    沈离容又看了眼手机,不安地想,怎么保镖还没上来?

    这个念头刚浮现,门口的光又暗了下来,包厢里的灯没有开全,只开了一盏,男人逆光进来,让人看不清脸。

    “你们好。”男人清朗好听的声音在包厢响起,沈离容一怔。

    这个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像是几千年前的回忆触手,轻轻触摸沈离容的记忆神经。

    “这三车酒,是我送你们喝的,听你们同学聚会。”

    奚白眠的声音到底和古代的不太一样,沈离容没能一下认出来,可沈蒙一下认出来了。

    和人不就是下午刚见过的,老妈过的重要客户吗?

    沈蒙喜上眉梢,以为对方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今天下午他去了那个宴会,被老妈带着跟这个男人见了一面,对方的语气捉摸不透,难以估摸,无论老妈怎么,他都油盐不进的样子。

    现在知道这是他的同学会,专门送了三车酒,难道是有想合作的意思?

    他刚想迎上去,奚白眠抬手制住他的脚步。

    “嗯,请问,沈柯在这里么?”

    沈离容突然被点到名,愣愣地站出来。

    包厢里的灯光到底太暗,奚白眠没有完全看清他的脸,只觉得轮廓似乎有些眼熟。

    “沈柯,过来一下。”

    明明是陌生人,可沈离容却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对方有种让他安心的感觉。

    等到沈柯站到奚白眠的身边后,他温和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来:“除了沈柯以外,别的人都喝吧。”

    包厢里剩余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又互相看了眼。

    紧接着,包厢里走进来两个人,将门关上。

    “嘭”的一声闷响,犹如什么警报敲在了众人心上。

    “我——”奚白眠的声音上一秒还带着笑,下一秒就变得冷硬,“你们都喝,没听懂?”

    “你们十个人,这里刚好一百瓶,一人灌十瓶。”奚白眠勾唇笑,“刚好。”

    沈蒙一下被他的话砸昏了头,语气也有些不悦道:“奚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奚白眠饶有兴趣地重复道,“□□的意思。”

    沈离容站在他身边,云里雾里,甚至听到奚先生这三个字,都心里跳了下,可他听到身边的男人出那句话时,也不由得愣住了。

    他看着奚白眠问:“你,你是帮我吗?”

    奚白眠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你叫沈柯,十五年前曾经捐过一笔不的钱给汩罗市香草镇乐阳福利院,后来被家人赶出去,高中中断了捐赠,对吗?”

    记忆有些遥远,但沈离容确实有这个记忆。

    “对,你是那个——”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沈离容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奚白眠并没有陪他继续回忆,直直看着沈蒙:“沈蒙,如果你能让他们做到我的,这个就是你的。”

    一份已经签好了名字的合约被奚白眠晃了晃。

    沈蒙呆住。

    那是能救沈家于水深火热的重要合同!

    下午老妈怎么软磨硬泡,据还磨了快半年都没有磨成功,可现在却以这种可笑又难以让人知心的方式出现。

    旁边的人也不是傻子,一下反应过来了,就要往门口走:“我不是沈家的人,那是他跟你们的合同,跟我无关,我不会喝酒,让我离开!”

    “很抱歉,一个都不能少。”奚白眠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甚至带着一丝讽刺,“或者,你想你家成为下一个沈家?”

    已经到了门口的男人被硬生生拦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奚白眠,颤声问:“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们喝光这三车,再一人跟沈柯一百遍对不起,你们就可以离开。”

    “凭什么!”

    有人忿忿抗议道:“你这是违反法律的!这是强迫!”

    奚白眠是真的累了,他坐在门口边的沙发上,懒洋洋了个哈欠:“十年前你怎么不这么对自己?”

    这下,全部人都反应过来了。

    这个男人是来给沈柯报仇的!

    空气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第一个开口的,是一开始坐得离沈离容很近的男人。

    “沈离容,对不起。”

    他是发邮件给沈离容的人,也是在微信上让沈蒙不要太过分的人。

    这些年,他一直都生活在愧疚之中,答应沈蒙邀请沈离容,也是为了能当面道个歉,想着道歉完,就让人赶紧走。

    沈离容一下感觉有些尴尬,正想些什么,旁边的奚白眠陡然睁开了眼。

    “你叫他什么?叫错名字了吧?他叫沈柯。”奚白眠的眼睛很红,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胸膛都有些急促地呼吸起来。

    男人低下头:“他,沈柯改名了,叫沈离容,那我再一次……”

    “沈离容?!”

    奚白眠几乎是跳起来,双手用力抓住沈离容的肩膀。

    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被死死抓着的青年,让人心里毛毛的。

    “我,我是沈离容。”

    沈离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奚白眠就把人拽出去了,出去前,还让那两个专门练过散的保镖督促他们喝酒。

    两人来到明亮的厕所前。

    这下,沈离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了。

    那双桃花眼,和奚白眠好像。

    而且沈蒙好像叫他奚先生……难道……

    “我是奚白眠。”奚白眠咽了一口口水,像是在沙漠漫漫行走了很久,快要坚持不住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又惊喜,又惶恐,害怕这是一场海市蜃楼。

    那双跟兔子似的红眼,装满了期盼。

    “你……知道我的曾用名吗?”

    沈离容也反应过来了。

    眼前的人,是他的夫君,奚白眠!

    两人经历了时空扭转,甚至前两天沈离容还在寻找奚白眠的踪迹,没想到世界如此,奚白眠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奚行落!”

    沈离容失声喊出了那个名字。

    紧接着,被紧紧拥入了怀抱。

    奚白眠的眼泪掉了下来,用尽全力地抱住眼前这个人,生怕他消失了。

    “天啊,天啊,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奚白眠语无伦次,他甚至都不需要调出席司发的实时地址。

    眼前这个人,就是让他发了疯的想念的人。

    可随之而来的,是绞心般的疼痛。

    奚白眠失控地亲着沈离容的脸颊,狂乱又慌张。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他那个饱受折磨的恩人,兜兜转转,居然就是他喜欢上的人。

    他们进入任务世界,互不认识,却又一次天意般地相遇,甚至相爱。

    奚白眠难受地直抽气。

    当初他刚得知沈柯经历的所有起因结果,他就已经愤怒到不行,经历了任务世界后,恨意也减少了些,因为被沈离容占据了心房。

    可现在,那个经历如此多苦难的,让他如此抱不平的恩人,居然是他的爱人。

    沈离容感觉到肩膀湿了。

    他安抚地拍了拍奚白眠的肩膀,声安慰道:“别哭啦别哭啦,相遇要开心。”

    “可是——”

    奚白眠刚想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事,又止住了,僵硬地扯动唇角:“嗯,我笑了,娘子奖励一下我,亲亲我,好吗?”

    几乎是带着颤音的请求。

    明明是请求,还不等沈离容什么,他就先将唇印上去了。

    两个人在厕所里黏腻了好一会儿,回去后,沈离容也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报复的念头,而且奚白眠已经帮他报复过了。

    一进包厢,那十个人基本上都躺下来了諵砜。

    奚白眠眼神冷的几乎能化作实体:“他们还没有给我老婆道歉,你们怎么让他们醉得不省人事了?”

    保镖也不明白,怎么跟恩人出去一趟,回来老板就搂着恩人叫老婆了。

    也不敢问,只能默默让冷汗滴下来:“他们,他们……”

    “算啦算啦。”沈离容扯扯奚白眠的手,“万一让他们喝死怎么办,那你不是要进去了?不行的,你要陪我一辈子,我们算了好吗?”

    奚白眠皱起眉,像个揪着一个漏洞死死不放的孩子一样不满道:“他们还没有道歉。”

    沈离容弯弯眉眼:“要他们道歉做什么,还污了我的耳朵呢。”

    奚白眠还是没有舒展眉毛,直到沈离容亲自上手给他抚平:“真的不想计较啦,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块儿,你不想吗?”

    奚白眠身体十分诚实地搂住了沈离容:“想。”

    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如今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薄情,只沈离容看不见。

    “那好吧,我们放过他们,免得他们真的酒精中毒。”

    那就太便宜他们了。

    沈离容以为他想通了,开开心心挽着他的手臂,亲昵离开,开车回到了沈离容的家。

    一白一黑的猫咪迎接新的主人。

    ——

    “老板,这个行动有点难啊。”面无表情的助理嘴里着为难的话。

    那一头:“你自己想办法,总之尽一切办法,那十个人,家里有公司的,整公司,没公司的,整得他在市里找不到工作,没工作的……哼,让他房子没了,懂了吗?”

    助理头疼地揉揉眉心:“老板,你有钱也不是这么整的,我们不如先进军——”

    “我不想重复我的要求,张助,他们犯了我的忌讳,懂吗?”

    助理还不知道老板的恩人已经升级为老婆,长叹一口气:“好的,老板。”

    挂断后,助理忧郁地看着外面的月亮,可怜地抱住自己:“好辛苦。”

    明明当初老板的提议就已经够狠了,是让这十个人喝酒喝到身体出毛病,道歉录音发到他们公司里,将他们做过的事告诉他们周围亲近的人,而恩人那边则是好大一笔钱,送去国外,换个新身份,永远远离是非,绝了后患。

    现在这是赶尽杀绝了。

    张助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工作。

    没办法,老板交代了,要让十个人天凉x破。

    ——

    J国。

    沈离容躺在太妃椅上晒太阳,抱着布偶猫睡着了,

    奚白眠蹲在花园里,看着满满一院子的红色玫瑰。

    这是奚白眠亲手种的,一朵朵。

    因为沈离容很喜欢红色,他就种了一园子纯红玫瑰。

    他蹲着,心挑选着玫瑰,摘下后,再细心剪掉,娇嫩的花瓣散发淡淡的香气。

    黑猫趴在奚白眠的脚边,撒娇要rua肚子。

    奚白眠不理会它,声:“别扰我,我在给他扎花。”

    这到底是一项技术活,倒腾了很久,向来没什么不行的奚白眠发现了自己的短板。

    直到沈离容醒来,看着奚白眠将花瓣不心揉出花汁,噗嗤一笑,奚白眠才发现人已经醒了。

    他尴尬地将玫瑰藏在后面。

    沈离容过去抓,发现奚白眠的手上居然有好几个伤口,被玫瑰刺到的。

    沈离容摇摇头,将人按到一边:“你坐下,我来。”

    他蹲下来,跟刚才奚白眠的姿势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的动作娴熟多了。

    “你要多少朵?”

    “十九。”奚白眠乖巧道。

    玫瑰园虽然是奚白眠种的,理却是沈离容理的。

    在这方面,他难得比奚白眠厉害。

    十九朵三两下被处理好,抓成一扎放在奚白眠面前,沈离容歪着头,无辜又澄澈的大眼睛看着奚白眠问:“怎么样?还要什么吗?”

    奚白眠看着那纯艳色的玫瑰后方,更为艳丽的一张脸,喉结滚了滚。

    “娘子,把它扎成一扎。”

    沈离容点点头,很快就扎好了,还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明明都快三十岁了,笑起来也没有酒窝,却甜得让奚白眠觉得醉醺醺的。

    “好啦,你要这十九朵扎好的玫瑰干什么呀?”

    奚白眠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嘴凑到沈离容耳边:“搭配。”

    沈离容懵懂看着他:“搭配?”

    奚白眠低低一笑,手按在了沈离容风衣的腰带上:“红白配,听过吗?”

    他被玫瑰刺破,已经没有流血,却粗糙的手,让沈离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沈离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亲手剪得玫瑰,亲手绑的蝴蝶结,最后到放到了他的身上。

    “红白配,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了,对吗?”

    奚白眠被摄魂般的声音,在安静的玫瑰园里响起。

    “唔——”

    作者有话要:

    全文完!!!!

    感谢陪伴!啵唧!下本是无限流!过几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