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谢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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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日头太盛, 谢倦觉得脸有些发烫。

    片刻后,司仪恭恭敬敬端着一桌笔墨纸砚上来,要谢倦在购买条约上亲笔签名。

    谢倦握过递来的笔,蘸墨, 俯首, 利落签下自己的姓名。谢倦向来写的一手异常漂亮的字, 瘦劲有力,似有割金断玉之势,如同本人一般, 龙章凤姿。

    “剑,我们带走了,告辞。”

    谢倦落下这话,头一次主动牵起贺北的手,将他牵下展台。

    这司仪还在回味谢倦签下的名字。过后喃喃自语:“谢寒衣。衣, 果然是这位郎君的家妻。”

    谢倦不便签下自己真正名字, 而是将自己的字与贺北的字合在一起现组了一个名字。

    司仪忽而明白, 为何贺北对可君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提不起兴趣,原是好男风......司仪瞧着远去的那道清影,心想这位家妻也算是男人中的极品了。

    当展台下的人都以为可君会伤心难过时, 可君只是笑笑,转身与鲸坊的老板娘道:“听你们卖手抄的《浮生记》绘本?”

    鲸坊老板娘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不错。游客先生亲自授权我们鲸坊......独有六份,其中还附赠一卷游客先生亲笔绘画的关于墨都的风光彩墨图。”

    可君眼眸一亮, 惊喜道:“墨都的风光彩墨图?”

    鲸坊老板娘继而又道:“不过独此一份, 想买的人有很多。姑娘若是真心想要也不是不可, 五千金可直接买断......”

    可君的语气温度降低几分:“钱不是问题, 我要的是这世上独此一份。若是我在市面上再看到一模一样该当如何?”

    鲸坊老板娘的表情略微一滞, 随即笑道:“这卷是有游客先生的私印, 可拿去鉴定。市面上就算有流传也都是假的。孰真孰假,我相信姑娘慧眼如炬,定能一眼辨别。”

    可君眼底透出一抹不容他人察觉的厉光:“带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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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北与谢倦紧贴的掌心开始生汗,但谢倦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执意带他远离这纷扰的氛围,才肯放开。

    贺北问起:“师兄,你哪来那么多钱?”

    谢倦的面上浮起一抹冷色:“钱不是我的,我只是借用别人的。我与沈氏钱行的老板有些交情,我找个时机再与你慢慢解释吧。主要是——我不想你欠他的人情。”

    贺北有些急切问道:“为什么不想我欠他的人情?”

    谢倦停顿半刻,正经道:“可君代表的是北府,他与你交情不深,就愿意花这么大手笔帮你,定然有其他他想要得到的目的。没有白占的便宜,白欠的人情,既然你注定这次要欠别人的,不如来欠我的。至少我们是自家人,我不会坑害你......”

    贺北被谢倦的话暖到的同时,也伴随这一丁点的失望。他差点就以为谢倦在吃可君的醋。

    “师兄,我可没那么多钱还你。只能以身相许。”罢,贺北迅速在谢倦颊边亲了一口,还冠冕堂皇解释:“这是利息。”

    谢倦用手轻轻摸了摸贺北轻过的地方,转头瞪了他一眼:“还在街上,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现在大家都以为你是我的家妻,我亲自家媳妇儿,有什么可避险的。”

    “胡闹。”谢倦的语气严厉中参杂着些许无奈。

    贺北忽而正经道:“师兄,三千金我会很快还你。既然这钱也不是你的,我也不会让你欠别人人情。”

    谢倦他与沈氏钱行的老板有交情,能让他挥霍千金的定然不是普通交情。沈氏钱行的老板贺北在上一世见过数面,在他印象里,是个大腹便便、满身铜臭的老头。他实在不知道这样的人与谢倦能有什么交情。

    待他去查查沈氏的底细。

    “不必着急,你别管。”谢倦这四个字得极重,好像生怕贺北为了钱去做什么惊天傻事似的。

    贺北一胳膊猛然跨上谢倦的肩,将谢倦的身子一震:“师兄,吃软饭的感觉怎么这么好。”

    谢倦在贺北腰侧掐了一下:“我上辈子一定欠你的。”

    贺北凑近谢倦耳边道:“师兄,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

    谢倦言:“真的想报答我,就听话一些。”

    “不听话吗?我连自家老子的话都不听,只听你的。师兄,家妻......谢哥哥.....”最后贺北抱着谢倦的肩,在他耳边极尽暧昧缠绵唤了一句:“哥。”

    倘若一股电流灌进谢倦的右耳,叫的他浑身都酥麻了。

    -

    银溯自从上任城主之位以后,就从偏僻幽静的踏芳院搬到银砚之前所居住的仪筝斋。

    银砚多年以来保养得当的身子一夜之间就垮了,重病不起,缠绵卧榻,靠名贵的药石所吊着。被银溯安置在惟城边界风景宜人、适合养病的药庄里,多加人手,好生伺候着。

    祁年这些天,都会被银溯请到身边,教他习武。

    在祁年心里,虽然银溯待他比之前还要亲近,但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道跨越不够的沟壑,这道沟壑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

    银溯的身体如同枯树逢春般,逐渐开始恢复生机。他走路不再依靠椅车,虽然步伐虚弱,走几步就会腿软,却比之前要强上许多。

    祁年教他练剑,他起初只能练习一些手上的动作。如今,若是遇到状态好的时候,竟然可以配合步伐,同步练一些完整的简单招式。

    祁年总是会感叹于银溯的天赋,没有半点武功基础的人,看他演练过一遍便能记得十分清楚,悟性极高。明明半个月前,还是一个连内力都生不出的人。

    祁年教他的时候十分有耐心。

    银溯握剑不稳时,祁年忍不住会上手去帮扶,祁年怀揣着一颗教导之心,却在触碰道银溯的一刻,六神无主,感官变得极其敏感。在心里大逆不道的想,银溯手掌的皮肤怎会如此滑嫩、手指也那么纤细、近看上去比女孩子的手还要秀气。

    银溯偏偏还要问他:“祁兄,是不是太热了,脸如此红?”

    祁年总不会是因为害羞,只能挠挠头发,:“有点热而已。”

    银溯掏出手帕,带着淡淡药香的味道在祁年鼻尖萦绕,祁年瞪大眼眸,不敢相信,银溯正在为他擦汗。

    他本能就闪躲开来:“不,不要这样,会弄脏你的手帕。”

    银溯反而笑了一声:“没关系。

    祁年沉浸在这笑里,不知从何时开始,银溯面对他时笑容变的多了起来。但面对那些属下,又是不苟言笑,一副威严郑重的模样,所以他对于他——是特别的那个吗?

    回凤语剑庄的前一天,银溯单独约祁年单独享用一顿晚饭。

    惟城的吃食偏甜,就连炒酥肉都裹着一层糖浆。祁年不喜甜口,但是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祁年与银溯一同吃饭的时候不知该如何让找话题聊天。他觉得不话的时候很尴尬,但是话好像更尴尬了......因为他拿起手里那双碧绿翡翠镶金做成的筷子,不经大脑道:“这双筷子真好看。”

    银溯夹菜的手一停,道:“祁兄若是喜欢,我多送几双给你。”

    “咦,不用。这太名贵了,更何况我们兰渚的厨房经常出现意外,保不准哪天就碎了,多可惜。好马配好鞍,我们兰渚的碗不是掉漆就是带缺口的,陪在一起还挺违和的。”祁年的是实话,自家师父和师兄有时候心血来潮去厨房给自己折腾吃的,总会破坏点什么......再,被送筷子......总觉得有些奇怪。

    “溯弟,明日我就要告别惟城。今夜,我帮你在书阁挑选几本适合你的心法与剑法,你好生练着,假以时日,定能在武学方面有所造化。”

    银溯微微一笑:“有心了,祁兄。”

    祁年望着那张过分清秀的脸庞,认真道:“溯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银溯语气放轻快一些:“会呢。如若有缘,无论相隔天涯海角都会相见。这一次的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

    祁年用力点头:“会的。溯弟,一定不要忘了我呀......”罢,祁年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在银溯眼前晃了晃。

    “溯弟,这是我自己做的平安符,送给你。希望你年年岁岁都能顺遂如意,平平安安。”

    银溯接过祁年手里的平安符。他低头看着方方正正、底下坠着玛瑙珠、流苏花的平安符,眉眼里涌现出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平安符用金丝做的边框,正面绣着平安,背面绣着如意,每一面都点缀着几多粉嫩的雪樱。绣工算不上精良,略显笨拙,但是银溯一联想到祁年这样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深夜挑灯绣花,就觉得又好笑又违和又暖心。

    银溯将平安符捧到胸前,道:“谢谢,我很喜欢。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我会一直佩戴在身上。”

    祁年红着脸一个劲儿地:“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或许是手边的热汤雾气腾腾,将他的眼眸都熏得有些微湿。

    银溯面带歉意:“我都没有给你准备些什么......”

    祁年忙着摆手:“不用送我什么,认识你或许是我此次下山来惟城得到最大的收获。”祁年完才意识到这话的有些过于情深。

    银溯摇头:“那不行,礼尚往来。不如我送你一些我自制的丹药吧。”

    祁年点头:“好。”他压根不在乎银溯是否会真的给他回礼。

    吃过饭后,两人在庭院里散了会步。

    祁年满脑子都是贺北对他过的话:“不主动就不会有故事。”

    “溯弟,我能,我能,我能抱你一下吗......”祁年鼓起莫大的勇气才将这话出口,整个人都紧张地在抖。

    银溯没有多加思索,只是平静着答应:“可以。”

    银溯张开双臂,往昔蕴含淡漠的褐眸之中流淌出一抹温情。

    一刻间宛若揉碎的春雪,初融的冰川,薄云见疏月。

    祁年怯怯走过去,银溯轻轻抱了一下,侧头在祁年耳畔道:“有的时候真的希望,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

    在银溯准备松手时,祁年却将银溯反抱住。银溯的身躯猛然被身前人猛然拉到怀里,整个人也略显震惊。

    银溯一只被祁年窝在怀里,莫名融洽。

    银溯的骨架比祁年想象中大一些,只是他太瘦了,抱着有些膈。

    “我会像你亲哥哥一样对你好的。”

    作者有话要:

    咳咳,有一些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