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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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颠倒的一日一夜, 导致谢倦挣扎着从贺北怀中醒来时,分不清此时是早上,还是晚上。

    贺北怀里暖烘烘的,以至于他坐起身来, 将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浸着凉意生生了个冷战。

    贺北察觉到谢倦醒来的动静, 伸手把将谢倦捞回被子里。呢喃道:“炭应该快烧完了......我去添,你等屋里暖和一些再出来。”

    贺北从被窝里钻出来,把谢倦身周的被角掖的严严实实, 才好过去添炭。

    贺北将窗户开出一条缝,把手伸出去探了探温度,叹口气:“本来想带你出去玩的,结果天气太冷,雪也没停, 不如先在屋里歇着吧。”

    谢倦撑着手臂坐起身来, 往窗外望了一眼:“没关系, 还是得出去透透气。老在屋子里待着,会头痛。”

    贺北回眸一笑:“那我们等雪停。”

    起床后的两人坐在暖炉前一边烤手,一边喝茶、吃糕点, 气氛惬意。

    “拂衣,最近我在修习一种轻功,你帮我看看, 有什么能配合相练的心决。”

    谢倦眼里有光, 顿时来了些兴致:“好。我先看看是怎样的功法。”谢倦知道贺北的轻功一向很好, 在这半年来的长进更可谓是神速。他挺好奇, 贺北究竟在修习怎样的轻功。

    贺北从挂放的衣物里掏出一本牛皮封的秘籍, 将它递给谢倦。

    “能让你随身带着, 看来不凡。”

    谢倦瞧着书封上写着三字——《凤凰游》。关于这本功法的传他倒是听过,只是没想到,它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随手翻看几页,发现内容晦涩难懂,还夹杂着一些芜疆字。他道:“借我考究几天。”

    贺北点头:“听闻自古以来,练到第七重的只有一人。能习全这样的轻功,也是堪称有大造化,最起码遇到不过的,能跑得掉。”时间紧迫,贺北想在墨都天门开之前,像上一世般,将它习得最高重,助他登上天阙亭。

    他知道谢倦聪慧,定能替他摸索出几道“捷径”来。

    谢倦还饶有兴趣的翻看着:“之前听闻这凤凰游是长歌楼曾经引以为傲的功法之一。”

    贺北笑笑:“但功法是本好功法。”

    功法新奇,谢倦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入迷,贺北给谢倦手剥着蜜橘,一瓣瓣亲自喂到谢倦嘴边。

    屋内气氛正静谧着,院外却传来一阵略微急促的敲门声。

    贺北脸色一凝,起身:“我去开门。”

    贺北随手拿件披风,一边披一边往外走着。院内已有积雪,踩上去软绵绵的,咯吱咯吱轻响。

    贺北开门后,发现是敲门者,是一开始接待他们的那位厮。

    厮神色里透着一丝慌张,身后还跟着两位统一身着劲装、别着腰刀的人士。

    “客官,方才泉庄里发生盗窃事件......所以特来与您告知一声,望您管理好财物,关好门窗,以防不测。庄主让我们在各院安插两个护卫,保护客官们的人身安全。”

    贺北冷着脸道:“护卫?不需要。盗窃事件?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厮面露难色:“是挺贵重的......所以还望您能注意安全。为了保险起见,我把这两个护卫先安排到你们院门门口。他们保证不会进去扰到你们。毕竟这盗贼还伤了人,到此时都不曾落网......不过您也不必过于惊慌。天宫山的来去之路也被封住了,官府的人已经在庄内开始搜查。”

    贺北不耐烦道:“行,知道了。”

    “扰了。”厮带着歉意准备离开。

    “等等。”贺北将厮叫住。又问:“伤人?伤的很重?”

    厮往前走两步,看贺北的眼神有些闪躲:“嗯......不是很重。”

    “呵。”贺北朝他摆摆手:“走吧。”

    回到屋后,贺北把事情与谢倦复述一遍。谢倦脸色一暗:“盗窃事件?既然有人受伤,这都算是明抢了把。”

    贺北调侃道:“能来这泉庄玩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这盗贼估计也是急着过年,直接从肥肉开始下手。现在哪个有钱人身边不带几个高手护身的,能伤得到人,明这盗贼的武功应该不低。”

    谢倦抿上一口清茶:“按你所的,盗贼这会儿还在山上。”

    贺北朝院中看了几眼:“我们不管这些,官府的人不至于那么窝囊吧,连个盗贼都抓不住。再者,他要是敢偷到我们头上来,估摸着是着急见阎王。”

    等雪一停,天色已入傍晚。贺北与谢倦的肚子都有些饿,商讨过后,准备出门吃些东西。

    既要出门,贺北生怕谢倦被冷到。亲手给系的披风,将谢倦裹的严实,不漏一丝缝隙。披风领边一圈雪白的长毛遮住谢倦半张脸,只露出他的一双清澈眉眼。

    临走前,贺北又啰啰嗦嗦给谢倦怀里塞了一个手炉。

    泉庄里设有专门餐食处,名叫盛华阁,临着山景而建,足有七层之高。远远望去,每一层都围绕着一圈红色灯笼,暖意融融。

    贺北问谢倦:“拂衣,想吃些什么?”

    谢倦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在豆腐块似的雪面上踩出的一连串脚印,眼神温柔:“什么都行。”

    贺北兴冲冲道:“我听他们家有个厨子,做素食很有一手。”

    谢倦捏捏贺北的掌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贺北笑着回答:“当然是提前听好的,若不符合你的喜好,我又怎敢带你来。”

    谢倦心中一暖,淡笑:“用心了。”

    两人刚踏进大厅,便发现里面的气氛热闹非凡。因为之前发生的盗窃事件,大约人人都觉得人多才有安全感,此时都聚集在盛华阁内。

    一进门,入目的便是一座宽阔的舞台。台上一副笙箫乐响,歌舞升平的奢靡景象。和谢倦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热闹归热闹,但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有些聒噪。

    贺北看出谢倦的不自在,凑到他耳边道:“这里有单独的房间。”

    贺北选中的地方在盛华阁的最高层,两人需要爬一段时间的楼梯。

    谢倦穿的多,盛华阁中暖气又足,登楼到一半时便热的有些冒汗,只得把披风摘掉,贺北接过谢倦褪下的披风,五指扣住谢倦的右手,嘱咐着他心脚下的阶梯。

    一旁被特意安排跟随的貌美侍婢本以为二人只是朋友关系,如今又见牵手这一出,这才恍然,他们是一对,心里竟隐隐有些兴奋。

    果真,从四层开始,耳边的喧嚣便逐渐沉静下来。当他们来到七层时,谢倦瞥见不远处有一方戏台,戏台上灯光昏暗,有身着黄衣的戏子浅唱低吟,气氛清寂又幽美。

    二人正准备入座时,忽然迎面碰上一副熟面孔。贺北与谢倦的脸色都为之齐齐一变。

    “哎呦,谢、贺公子,还真是巧。”

    贺北一看到沈秀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微笑,便知道,这哪里是巧,明明就是对方刻意相逢。

    昏暗过廊里,沈秀怀揣着暖炉,左右手边各一个扮清雅的侍女,执掌着玉龙灯。沈秀往前走两步,细长的眼眸笑得玩味:“既然碰到了,不如凑一桌,聊聊天,大家都是朋友,。”

    贺北挑眉看他:“谁跟你是朋友?”

    沈秀故作讶然:“不会吧,你管你师兄这么严。都不许他交朋友,贺公子,这样是不对的。”

    “我师兄交朋友可以,但不是什么朋友都可以交。像你这种......老不正经”贺北轻笑一声:“还是算了吧。”

    “拂衣,我们走。”贺北沉着脸,拉着谢倦转身欲要离开,沈秀却又道:“真的不聊一聊么,我们互相多了解一些,对大家彼此都有好处。”

    贺北转身的动作一停,侧眸冷幽幽道:“想聊?可以,来我们这边。”

    “好。”沈秀不加思索的同意。

    沈秀遣散侍婢后,跟着谢倦与贺北一同了贺北之前预定好的雅座。

    贺北抬眸望着沈秀,眼里透着几分阴婺“吧,聊些什么?”还未等沈秀开口,贺北又道:“沈老板,我知道,你们沈家当年是少宁长公主一手养起的肥肉......后来,少宁长公主出事,你们没少落进下石,现在再来找拂衣,猫哭耗子假慈悲?”

    谢倦没想到贺北没给沈秀留有一点情面。

    沈秀道:“看来,关于谢的身世,你们已经知道了。落井下石?怎么落井下石。少宁长公主当年的事情,沈家没少为她求情。”

    贺北手里翻看着菜单:“是么?倒不如,当年的事情,你们脱不了干系吧。”罢,他朝不远处的侍婢挥挥手:“点菜。”

    侍婢微笑着迎来:“客官想吃些什么?”

    贺北先指了几个热的素菜,又抬眸问沈秀:“沈老板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什么?不忌口吧?”

    沈秀的下巴抵在十指相扣的手背上,笑容温雅,道:“我都可以。别太辣就好。”

    贺北点头,然后随后指了几个江北特色的菜:剁椒鱼头、麻辣焖虾、椒麻鸡块.......

    谢倦看见贺北指的那些,脸色微变......却没话。

    贺北又点了些果点。

    “行了,就这些。再来两坛罗浮春。”

    沈秀忽而道:“罗浮春?这里的橘白很好喝,比罗浮春更甘醇爽口,贺公子要不要尝尝?爱酒之人一定不能错过。”

    “啪”的一声,贺北把菜单重重合上,声调可以抬高几分:“尝。既然是我请沈老板吃饭,就要请最好的。”

    沈秀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戒,眼中笑意浓厚:“怎能让你一介辈来请客。今日我做东,你们随便吃,随便喝。”故作停顿后,道:“贺公子可能还不知道,这天宫泉庄刚好是我的产业之一。二位不要有所顾虑。以后呢,想什么时候来,随时来。”

    “是么。”

    贺北眼神一暗,脑海里浮现两个字:晦气。

    “那我不得不提一些意见,你们泉庄提供的糕点好看是好看,就是难吃,有些糊弄人的意思。还有屋子也不够暖和,窗缝挺大的。床也太,我与拂衣睡起来有些挤。噢,还有,你们这里治安挺乱的,听出了盗贼伤人事件?想不到沈老板还会儿有心情在这儿陪我们吃饭?”

    贺北这一连串下来,谢倦在桌下狠狠掐了贺北手背一下。

    沈秀用湿手帕擦着细长的手指,嘴角始终挂着儒雅的笑意:“盗窃伤人事件我已经全权交给官府来解决,这一点,贺兄不用太过操心。你们的安全,都会有保障。”

    “不过,听完你的话,我很好奇一点,你与谢是我所想的那种关系么?”

    贺北脸色一冷:“哪种关系?”

    沈秀故作疑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这种关系。”

    贺北在桌下紧紧握住谢倦的手,肃声道:“不知道怎么形容?拂衣是我的师兄,也是我将来要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是什么关系?”

    沈秀神情一愣,眼里生出的讶然转瞬即逝:“噢,原是如此,那我就祝你们——”沈秀端起茶盏做了个敬茶的动作:“祝你们长长久久。”

    “别岔开话题,咱们继续,当年的事。”贺北嘴角凝起抹阴凉的笑来。“当年,你们沈家背信弃义,少宁长公主被幽禁后,你们沈家便投奔于太子一党。可是半点亏都没有吃下。”

    沈秀道:“我们沈家上下几百口人,当时若不投奔与太子一党便是死路一条。少宁长公主的尸首还是我爹娘冒险从太子岭背回皇城的。当年的事情过于复杂,谁对谁错,无法定义。”

    谢倦神色一敛,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了,我也不想听。”

    沈秀立刻道:“不提,不提。”

    贺北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整个桌面都抖了一抖:“所以,沈老板三番五次缠上我师兄,究竟何意?”

    沈秀忽而坐直身体,过于郑重道:“谢身份尊贵,我们沈家当年侍奉少宁长公主,如今,理应侍奉谢。”

    这话让谢倦浑身不自在,他冷声道:“侍奉,我不需要任何人来侍奉。”

    沈秀的面色沉了下去:“我们沈家当年能够找到谢,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可靠消息。虽是买断,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谢的真实身份。听我母亲,当年,少宁长公主生下谢以后,面都没见上,谢便被帝君派人抱走。史书上记载的是谢夭折,毕竟孩子的父亲身份不详,对于皇家来,是不光彩的存在。后来,我母亲替少宁长公主多加听后,才知道,可能孩子没死,曾被人暗中救下。”

    沈秀看向谢倦:“生下你以后,少宁长公主便被帝君下令幽禁起来。少宁长公主在幽禁期间找机会逃走,谁知路上恰逢出逃的金沙士兵俘虏......”沈秀没再了,少宁长公主死的很是凄惨,他看谢倦的脸色已经冷若寒冰。

    “后来,少宁长公主的尸首被我娘花重金派人从金沙人手中买回,到底是帝君最宠爱的帝姬,少宁长公主纵使有过灰暗的印记,依然被风光厚葬。”

    “据最新的江湖消息,少宁长公主生前珍藏过一副画卷,这副画卷很有可能与河图洛书碎片的踪迹有关。谢作为皇室遗脉,若有心人找上谢的麻烦,想利用谢找到那幅画卷......”

    贺北神色一厉:“这消息你是听谁的。”

    “不瞒你,这消息,如今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已经知道,有的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听闻岚洲那边的市面上,就算是盗版的《凤栖墨》,价格也被炒的天高。各种版本、真假难辨。”

    谢倦听贺北与他解释过关于《凤栖墨》的玄机。

    此时,贺北心里生出不少疑问:“你别指望从我师兄身上能得到什么消息。既然这图在北府手里,北府定然会捂得死死的。你要想要这图,应当去于北府争,关我师兄什么事。”

    “重点就在于,少宁长公主的玉棺不是一般人能开的,只有皇室血脉才可启动机关。”

    沈秀的话,让贺北的心口一堵。

    当年,他随着河流漂泊到墨都境地,在玉棺中醒来,那时的玉棺的是开着的,而画卷已经被摧毁着剩下一半。既然那樽玉棺只有谢倦能够开,那明画卷是被谢倦亲手烧毁的。

    原来从那时起,谢倦便已经知晓关于墨都的秘密,他烧毁画卷的用意,不过是不想世人因此而陷入无尽的争夺之中。

    贺北道:“所以,你想利用我师兄开玉棺?想都别想。还有,你从三年前就开始刻意接近我师兄......所以,三年前你就知道《凤栖墨》与河图洛书碎片有关这件事情。”贺北现在很好奇,这个秘密究竟是谁透露出来的,那人选择将此秘密透露出来,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定然是抱着搅乱整个武林、再坐享渔翁之利的心。

    “实不相瞒,三年前我接近谢兄,全然是因为我的母亲,她与少宁长公主情同姐妹,想着临死之前能见谢一面。我怕直接又太过于唐突,只能先联系着。再后来,我母亲过世,留了一个玉锁给谢,我也转交于他。”

    沈秀看向谢倦一眼:“来也是好笑,当年,我娘还与少宁长公主定过娃娃亲。”

    贺北夹了一块水晶糕放到谢倦碗里,哼了一声:“别想了,老牛吃嫩草。”

    作者有话要:

    本章信息量较大,需要结合之前的剧情,么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