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燕燕
贺北神色一敛, 低语道:“是他。”
“他......”谢倦仔细一想,似乎在芜疆碰到暮子吟并不奇怪。首先,他是芜疆人,其次, 今日是招灵节。或许他千里迢迢从岚洲而来, 是为了祭奠故亲。
“暮护法。”贺北弯起唇角, 礼貌一笑。
暮子吟在确定眼前之人是贺北之后,眸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讶然。他不可置信道:“你......”
贺北坦然言:“我还活着,没那么容易死。暮护法倒是信守承诺, 之前,我们在惟城时曾经约定等来年一起来芜疆祭奠故亲。没想到,还真就碰上了。”
暮子吟仿佛还置身在梦中一般:“你可知,如今江湖上关于你的传言。”
贺北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一定不是好的。不过我很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
暮子吟直截了当道:“他们你以身祭子, 已入魔道。还言重霜楼楼主殊娇为你所杀。”
贺北冷哼一声:“北府如今自顾不暇还有空诽谤我, 真有意思。”
暮子吟深吸一口河岸边的清新空气, 目光看向远方,幽幽道:“在芜疆也好,避避风头。”
贺北目光玩味:“光我, 暮叔叔呢。”
暮子吟倒是真把贺北当自己人,什么都:“云顶之巅的门主在正月里逝世。他临死之前早就偷偷立过遗嘱,将门主之位传给了自己的私生子。这算不算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贺北疑惑道:“私生子?”
暮子吟苦笑一声:“这位凭空冒出的私生子与右护法关系很好。如今, 云顶之巅算是彻底分家, 大家明面上连装都不愿装了。岚洲十城之中六城依旧唯我所控, 这还要多谢你。如若当初错失惟城, 恐怕, 云顶之巅此时已经没有我的天地。”
贺北问起他所谓认为的关键:“银溯呢?”
果不其然,这个名字在暮子吟心中惊起一片涟漪,他将眉心皱起:“他很聪明,为我在这场风波中揽了不少权势。只是我越来越觉得他不一般。他就像是一口深井,你无法确定这口井底之下藏着什么深渊巨兽......其实,他对他的弟弟还算有些感情,银辰已经被他从门派的监禁中保释出来。如今也唯我所用,比起银溯,银辰好像更值得信任。”
贺北的唇角含着微凉的笑意::“暮叔叔还是心慈手软,手段该再狠一些。银溯确实不一般。据我所察,他早与北府有所勾结,在惟城之时便与君萚来往密切......他恐怕也是北府埋下的一根线,在一切失控之前,暮叔叔要舍得割舍。”
贺北的话暮子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在隐隐之中,银溯于他似乎越来越无法分割。
贺北直直看向他的目光,如同一片薄薄的利刃,在他心上猝不及防地划过,将他再一次警醒。
贺北立刻又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转身,把谢倦披在肩上的外袍往紧拢了拢,道:“岸边有些冷,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
暮子吟这才注意到贺北与谢倦两人此时互相牵着手,而贺北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含着浓情蜜意的滋味.......他总觉这一对师兄弟有些不对劲。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来到紫极镇上,一家气氛较为安静的酒馆。贺北点了两坛罗浮春和几道可口的菜,一副要似要与暮子吟把酒言欢的架势。
贺北将酒坛开,为暮子吟斟上一杯。他最近酒瘾很大,光闻着心便痒痒。
“暮叔叔,你来芜疆,真当是为了祭奠故人?”
暮子吟笑着看他:“不然呢,最近老梦到她......想着是该来看看。不过,如今见到你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贺北故作恍然:“听暮叔叔的意思,您比我爹还要挂念我啊。”
暮子吟抿上几口凉酒,畅笑几声:“你爹?你爹在西南仗的火热,听,连了三场胜仗,此时士气正盛。”
贺北啧啧两声:“真不错。”
暮子吟看贺北的眼神多了几分亲近:“北,我能这么叫你吗。”
贺北点头:“可以。”
暮子吟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开始细细道来:“你记得不记得我过,我有一个妹妹。我们年少时在西南走散......她也叫燕燕。”
贺北与谢倦相看一眼后,轻笑一声:“很巧,与我娘同名。”
“你的眉眼与她更是相像。”暮子吟掏出那把他随身携带的玉箫,递到贺北面前。他特意用指腹抚过萧身尾部精细攥刻的二字:燕燕。
贺北好像猜到暮子吟接下来会什么,只是这件事似乎过于扯淡,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暮子吟继续道:“听闻北府神殿一战,你与谢公子乘凰而去。我大概猜到,你已将凤凰游功法已经修到第七重。可以容我借看一下你那本记载着凤凰游的秘籍么。”
贺北调笑道:“暮叔叔想偷学?”
暮子吟摇摇头:“很早之前就看过了,只是想确认一些东西。”
贺北并未犹豫,从袖中掏出那本被他翻得破破烂烂,连封皮都只剩下半张的凤凰游,递给暮子吟。
暮子吟接过秘籍,只翻了一两页,便抬眸怔怔看向贺北。
他言:“你手上的这本并不是原版,而是我一比一复刻手抄来的。当初在长歌楼的书阁之中做差时,想赚一些外快,便手抄了许多秘籍偷偷拿出去变卖。燕燕总夸我字好看,便想着收藏一本,于是,我将我抄得最全得一本送给了她,便是你手上这本,你若不信,可以比对我的字迹。在惟城时,我与你第一次相见便有所怀疑。后来,我寄信给贺宗师求证,果然,他当年是在留流民之中遇到燕燕的,当时燕燕哭着要找哥哥,贺宗师帮她寻了好几年都未寻到......来,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妹妹,害你们在芜疆受苦了。”弄清楚状况之后,暮子吟对贺岸多有埋怨,但此时当着贺北的面不好发作出来。
贺北消化完暮子吟这段话,沉默了一段时间。
久久后,道:“如此,我该叫你舅舅?还真有些不适应。”
谢倦忽而微笑道:“这是好事。”罢,他起身为暮子吟斟满酒杯,化解此时有些僵掉的气氛。
“多谢谢公子。”暮子吟细细量谢倦几眼。
现在整个中州都知道谢倦的身份并不一般。北府的恶行昭然揭露,如今成为众矢之的,谢倦更是被魔化的不成样子。谢倦本人他并不算了解,不知道他是否与北府是一心的。
暮子吟试探着问:“谢公子以后便留在芜疆?”
谢倦神色淡然:“暂时吧。”
贺北看出来暮子吟对谢倦抱有顾虑,于是,他一把抓起谢倦的手,对认真道:“舅舅,我与拂衣已经订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咳、咳......”暮子吟一口冷酒噎在喉咙差点呛死自己。
在惟城时,他以为贺北喜欢粘着谢倦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兄长,所以心存依赖。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二人能发展成这种关系......
暮子吟作为长辈,还是觉得需要清楚情况:“订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贺宗师知道此事么。”如今北府与西南关系紧张,一个是西南王之子,一个是北府后人,两个人在一起偷偷订了亲,这算是什么事。
他趁机观察谢倦的表情,发现谢倦的神色十分平静。
“舅舅,你在中州待久了,怎么思想也跟着保守起来。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芜疆讲究婚恋自由。再者,我想娶谁我爹还真管不着。”
对于贺北敢忤逆贺岸这一点,暮子吟信。
暮子吟干笑两声:“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确实不一样。”他决心转移话题:”背,你以身祭子,确实比常人大胆。”
暮子吟的言外之意在贺北听来,大概就是“你不是个正常人。”
“自古以来,除了长歌楼楼主以身祭子,你是第二个。但是我看你的状态与常人无异,你是如何控制好白子的力量。”
贺北故作玄虚:“自然是我天赋异禀,非普通凡胎肉体。”
“我觉得也是。”暮子吟畅笑几声,举杯与贺北一碰。
“谢公子,来,我们也碰一杯。”暮子吟又举杯推向谢倦,谢倦礼貌一笑,举起酒盏欲要与暮子吟一碰,谁知被贺北拦下。
贺北严肃道:“夜里不许喝冷酒。”罢,他将谢倦手里举起的酒盏换成热茶。
谢倦神色一敛,语气发冷:你也少喝一些,省的又发疯。”他主要是担心贺北喝了冷酒,胸口的伤再发作起来,又要褪一层皮。
“从今天起我就有舅舅了,自然很高兴,一高兴就难免喝多。喝多也没关系,我们两个大男人怕什么。”贺北总有理由。
谢倦冷哼一声:“那你也别管我,我今日也想喝酒。”他将热茶放下又换上冷酒。
暮子吟瞧着对面两个正赌气的年轻人,摸摸将手里的酒盏放下:“好了,好了,我们都喝茶,喝茶。”
三人还真由一醉方休改成一品香茶,最后的结果是——越品越清醒。
暮子吟没想当自己与谢倦有许多共同话题。两人博览群书,研究功法的兴趣方向竟然也十分相同。
最后,"相交甚欢"的暮子吟与谢倦两人居然决定切磋一番。
暮子吟的南春刀法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被称作刀客第一人。
谢倦是从最近一月才开始恢复练剑的。清笳山上,他的对手一直都是贺北。贺北深知他的脾性,虽然能够顺利引导他找回一些从前的感觉,但贺北始终过于担心他的身体,时常让着他,多少缺乏了一些新鲜感与刺激感。
暮子吟对于他来是全新的对手,
旷野之上,两人一番切磋下来,相视一看,平心对笑。
谢倦虽然累得气喘吁吁,浑身的衣衫被汗水浸透,但是心中却感到无比快意:“暮护法的南春刀法令辈甘拜下风。”
“谢公子的剑法才令我震撼。”这句话是暮子吟平心而论的。谢倦在他眼里,仿佛就是为剑而生。
在于暮子吟的激烈对战中,谢倦出剑从容稳落,以守为攻,面对劲敌所释放的一些刁钻招式,都能不慌不乱地应接下来,并乘机找到它的破绽之处。
在暮子吟眼中,不论内功只论招式而言,谢倦实在是过于聪慧。他方才为了公平起见,刻意将自己的内功压制到与谢倦相同的境界。谁知,谢倦竟然真的险胜于他。
难怪贺北总谢倦比他厉害。贺北所果然不假。若是谢倦好好恢复下去,将来定然是能轻松超越他的大人物。
贺北在旁煽动气氛,鼓起掌来:“高手对弈,精彩万分。”
他的目光始终是在谢倦身上:“拂衣,真厉害,这才几日便恢复到这般水平。”言语之中满是信任与鼓励。
虽然谢倦知道自己与暮子吟还相差甚远,但今夜一战,属实为他增添了不少志气。
贺北担心谢倦的身体,开始催促起来:“好了,大家都累了,赶快找个客栈歇息下吧。”
谢倦擦擦额上湿漉漉的汗水,赞同:“好。”
三人来到结伴来到一间客栈。
开房时,贺北为了照顾谢倦面子,特意开了三间房。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