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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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然没想到为何会出现这一幕, 褚墨偏了偏头,迟疑了一下,抬起左手朝迟无尚的手伸去。

    正当二人手指即将相接时, 褚墨忽的收回手, 与此同时, 覆云干净利落地刺入了对面人的心脏。

    将剑拔出, 人影消散,褚墨仍不解气,一剑刺到云梯上, 冷声道:“师尊岂是容得你这幻象玩笑得起的?”

    最后一步踏出,云消雾散。

    脚下云梯不再, 周遭浮云散尽。

    极目四望,除了他脚下这条三尺浮云道, 便只剩足下那白茫茫的深渊,再无退路。

    浮云道的终点是数十米外一座浮空的白玉祭台。

    褚墨每向前一步,身后的浮云道便随着他的提脚消散。直到他站上祭台边缘,最后一丝云也散成了雾, 消隐无踪。

    褚墨此刻正站在祭台边缘,沿着台阶往上望。

    祭台呈长六边形, 六个角分别耸起一根雕花长柱, 柱子上有流光划过, 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柱子很高,似接天际, 也看不清有多长, 加之祭台不大, 六柱阻隔, 倒像是一个空中牢笼。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褚墨才朝台阶上走去。

    这祭台一共有三十六道台阶,远远看着像是白玉铸成,但踩上去却发现并非如此。

    脚下的触感绵软有弹性,细触之下还会发现它有淡淡的温度。

    倒像是有生命一般。

    似乎为了印证褚墨的想法,就在他踏入祭坛最上层时,台阶也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他伸手往后碰了碰,发现祭台周围竟是隔了一层结界。

    运起灵力朝结界上划了一剑,透明的结界如同涟漪一般散开波纹,未出多远便归于平静。

    又抬手摸了摸柱子上花纹,褚墨平静的收起剑,低头看向脚下的祭台。

    褚墨不是没见过祭台,以前褚家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祭祀,那个祭台比这个大得多,但精细程度却是远远比不上。

    祭台每一块地砖,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若不细看倒不觉得,细看之下却是眼花缭乱,以褚墨当下的修为,乍一看,仿若一道闷雷猛然撞到脑海之中,喉头一甜,险些心神不守。

    这哪里是一个祭台,明明是一个法阵。

    若褚墨方才朝祭台中间走出哪怕一步,迎接他的结果,便或许是形神俱灭。

    闭上眼调息片刻,褚墨飞速从记忆中搜寻破解此阵的方法,最终将视线定格在祭台中心的那块拳头大的圆形地砖上的眼睛。

    那是祭台所有花纹的正中心。

    强忍着威慑,褚墨由那眼睛朝外扩散,总算拼凑完整了这祭台上的画。

    是一只倒吊的独眼凤凰,它倒仰着头,蜷在祭台上,张开的翅膀被六根柱子牢牢钉在地上,眼睛大睁,此刻正直直的盯着褚墨的方向。

    视线对上那只眼睛,褚墨脑袋一阵眩晕,霎时间如同被吸入一个无底漩涡一般,四周皆是烈火炼狱。

    被席卷下坠的眩晕之间,鼻间是熊熊火焰灼烧的味道。

    恐惧,悲伤,痛苦,绝望,无数负面情绪翻涌而出。

    “为何只有你活着?”

    “活着那么累,何不死了轻松?”

    “报仇有何用?不如早些下去陪你母亲。”

    “没有人在乎你。”

    “去死吧……”

    ……

    耳边声音纷杂,个个充满了蛊惑。

    褚墨眼神迷茫,最后竟举起手中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作为迟无尚曾经的武器,覆云无疑是一柄锋利的剑,这一剑下去,褚墨必定是身首分离。

    眼见剑刃距离脖子越来越近,那凤凰眼睛似是在放着光华,淡淡的红光顺着祭台层层晕开,显得格外好看。

    正当此时,褚墨持剑的手忽而一翻。

    覆云脱手而出。

    化作一道流光倏地朝那凤眼直刺而去!

    “铮!”

    剑尖猛然没入凤眼之中。

    凄厉而尖锐的凤鸣声从那刻纹中倾泻而出,巨大的声浪冲击之下,褚墨重重撞到结界之上,五脏六腑仿若被震碎了一般,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褚墨缓缓起身,拿帕子擦拭干净唇边的血迹,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疗伤药,才抬眼看向那祭台中央的凤凰。

    覆云不是普通的剑,迟无尚交给褚墨时,它便是少见的上品灵器等级,而后又跟随褚墨历经了雷劫,品质虽未提升,其内却自带劫雷的浩然之力,虽称不上无坚不摧,但其锋利也是世间少有。

    况且那凤凰眼正是此阵法薄弱处,若平时褚墨驱剑攻击或不会成功,可方才它正驱动阵法迷惑褚墨,正是毫无防备之时,猝不及防之下,覆云直刺入了半个剑身,密密麻麻的细裂缝随着覆云的剑身朝外扩散,一直延伸到褚墨的脚下。

    又调息了一会,压下翻腾的灵力,褚墨才朝着祭台中心走去。他步履从容,仿若闲庭散步,但细看,步伐却有一种奇特的韵律。

    站在凤纹的脖子上,褚墨垂首看向剑身之下的凤眼,迟迟没有动作。

    “啾……”

    一道清脆的鸟鸣声从凤纹中传来。

    随即浑厚的声音在褚墨脑海中响起:“人类,放开吾。”

    褚墨突然笑了,“我当你不会话呢。”

    却并未搭理它的话,手搭在剑柄上,往下施力,剑身没入更深,原本细如发丝的裂缝瞬间崩得更开。

    “岂有此理!”

    “吾乃上古金凤,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将剑拔出!”

    褚墨充耳不闻,捏住剑柄的手腕一动,剑身转动,耳边尽是咔嚓的裂纹声响。

    “住手!”

    “你不是要传承吗?吾都给你!”

    褚墨低头看向金凤裂开的眼睛,“传承?”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金凤似是舒了口气,“不错,只要你将剑拔出,此殿传承吾可尽传与你。”

    “多谢。”褚墨点头致谢。

    心道人类总是贪婪的,金凤心生喜意,等着褚墨拔剑,然而又过了一阵,却见褚墨仍无动作,不由有些着急,又按捺一阵,见他仍不动弹,甚至松开手饶有兴致地看向四周柱子上的花纹,神情闲适,颇有深入研究一番的架势。

    眼见剑撑开的裂缝越来越大,褚墨还不动弹,金凤总算忍不住了,“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把剑拔开?”

    “功法,灵器,灵石,包括这座仙宫。”金凤蛊惑道,“只要你将剑拔出,便都是你的。”

    褚墨视线仍集中在柱子之上,此刻那些立柱上的花纹格外清晰,他记得似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纹路,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阵法,闻言点点头,“多谢。”

    见他仍无半点激动之色,甚至都不屑于理会自己,金凤不由急了,整个祭台都开始晃动起来,“人类,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莫要太过分!”

    晃动平息,地上的裂纹又大了一分。

    在脑海中将这几根立柱上的阵法构建完毕,收回视线,褚墨才问道:“你你是上古金凤,如何落得封魂于此的下场?”

    “我劝你闲事休管!”金凤哼道。

    “好。”褚墨应了一声,拿出一道记录玉简,竟是开始往上描刻起立柱上的花纹来。

    金凤气急,反倒没了言语。

    过了半晌,见褚墨停下动作,才问道:“你如何知晓我是封魂,而非器灵?”

    褚墨收好玉简,唇角向上勾起,偏头看向金凤,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我猜的,可准?”

    “你!”金凤勃然大怒,“你竟敢戏耍于我!”

    但很快,褚墨似笑非笑的神情宛若在它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眼见褚墨的手放在剑柄上,它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类与此前到来的那些截然不同。

    “等等!”

    “怎么?我只是想把剑□□,”褚墨手掌抚弄着覆云剑柄上的纹路,“这不是你方才叫我做的吗?”

    可你的动作却不像是要把它□□的样子。

    金凤没敢,眼见褚墨的手腕微动,它飞快道:“我愿意与你签订灵宠盟誓!到时候我守护的所有一切包括我都是你的!”

    “好。”

    听到褚墨干脆利落的回答,金凤猛地回过神,顿觉自己上当了。

    褚墨却不给它反悔的机会,手指在覆云剑刃上轻轻一碰,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剑刃流到凤眼之中,不多时,一道金光自凤眼飞出,绕着褚墨飞了一圈,最后不情不愿地附在褚墨伸出的右手手腕上。

    看着手腕多出来的华丽金色凤凰纹身,褚墨略有些嫌弃,“可否隐去?”

    身为上古神兽,金凤纵横多年从未受过如此委屈。不但认了一个修为不足金丹的修者为主,被迫屈尊附在手腕上不,还被嫌弃本体花纹太丑,实在是……

    褚墨捏着剑柄往上一提,只听咔嚓一声,祭台裂了。

    金凤下意识隐去了身形。

    低头见手腕再度恢复白净模样,褚墨笑了一声,“乖了。”

    “人类,吾可不是怕了你。”金凤冷声道,或许是已认主,它的声音不再是此前浑厚的声响,而是一道清透的男声,与褚墨的声音相似,却更为活泛热情一些,哪怕冷着声,也并不吓人。

    “知道。”褚墨点头,“不过你既已认我为主,理当称呼我为主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