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奴婢秋汀。”
“奴婢冬茉。”
“见过公子。”
两名绿衣女子纷纷见礼。
吉时?
褚墨看向那套喜服, 视线在袖口和衣领处顿了顿,“放下吧,我自己换。”
“老管家交代了, 我们得亲自给公子梳洗装扮。”丫鬟道,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婢。”
褚墨点头, “那好, 我先换衣服,你们在门外等着,稍后我换好便叫你们进来。”
“好的。”
两人出房间关上门后, 褚墨将喜服展开,细细将花纹看了分明。
虽然针脚有些细微差别, 但的确是熟悉的纹路,与迟无尚常用的云纹一模一样。
而这件衣服的款式, 也与褚墨刚入迟无尚门时,为他准备的那件礼服一般无二。
显然,迟无尚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得出这个结论,褚墨精神不由得振奋了一些。
很快换上衣服, 叫道:“进来吧。”
两名丫鬟推门进来,见得褚墨的新形象, 顿时眼睛一亮, 连声夸道:“公子果真是神仙下凡的模样, 和画上一模一样。”
“画?什么画?”褚墨问道。
“公子, 您别听秋汀胡言,并没有什么画。”冬茉拉了秋汀一下, “您先坐下, 我为您束发。”
秋汀有些不太乐意, 撇着嘴去找梳子。
见二人不言语, 褚墨也不再多问,只是盘算着迟无尚会在哪里,听这二人之言,或许还有一张画。
“公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顺。”秋汀夸道,“这么长还一点都不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公子这样漂亮的人,起先看见画上人时,我还以为是少爷杜撰的呢。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公子这般人物。”
褚墨道:“少爷?”
“是呀,少爷画了您的像,连脖间的痣都一模一样的,如今换上画上的衣服,梳好头发,简直难以分辨。”秋汀嘻嘻笑道。
褚墨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我今日便是要和你少爷成亲?”
“是啊,不过……”
“秋汀。”冬茉出声断了秋汀的话。
褚墨也没有继续再问。
他此刻基本已经判定,即将与他拜堂之人多数就是迟无尚了。
很快便到了管家所的吉时,褚墨头上被盖上了一道厚厚的盖头,被两个丫鬟牵引着来到了前厅。
周围人声鼎沸,唢呐声声,皆是道贺之声。
站在大厅中央,褚墨手中被塞了一条大红的绸缎,他微微偏头,顺着绸缎看过去,只见绸缎另一头没有人,而是绑着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公鸡由管家抱在怀里,气势昂扬。
这个发现叫褚墨有些不安。
凡俗之人的确有公鸡代拜堂的习俗,但前提是一方无法行动,或是已死。
难道迟无尚出了什么事?
很快拜堂完毕,褚墨再次被牵引着往后堂走去。
半刻钟后,一扇房门在他面前开,管家道:“公子,请进吧,少爷在里面等您。”
褚墨踏过门槛,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褚墨抬手摘下头上的盖头放到一边,大概观看了一下屋里的布局。
此时房间内并无喜庆布置,显得分外寻常,外间布局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条凳子,靠墙立着两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进入里间之后,褚墨一眼便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漫天飘雪之中,落雪亭下,红衣少年手持长剑回眸,脸上满是笑意。
褚墨认出那是他十六岁时,一次练剑后,在亭子边等迟无尚回来时的场景。
视线从画上移开,看向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面的身影褚墨再熟悉不过。
是迟无尚。
此时迟无尚似乎处于昏迷状态,面色苍白,身形也是褚墨从未见过的消瘦。
显然他已经很虚弱了。
褚墨走到床边,给男人号了号脉。
脉象虚浮,时断时续,俨然是绝脉之相。
难怪他家会给他找个人回来冲喜。
起初褚墨对迟无尚的状况有过推断,但看到时仍有些意外,他料想迟无尚的状况可能不怎么好,但没想到竟糟糕到如此地步。
若是他再晚来一步,恐怕就再也找不到迟无尚了。
将男人的手放了回去,褚墨出外间写了一张方子,开房门,对守在门外的管家道:“帮我准备这些东西。”
管家接过单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想让我来替你家少爷冲喜治病么?我直接替他治病岂不更好?”褚墨笑道。
管家沉吟了一会,估计量褚墨也不敢害人,“行,我这就去准备。”
不出两个时辰,褚墨要的东西就准备好了。
无数次体验下来,褚墨大致明白这些幻境的原理,在戳破之前,里面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疾病也是真实的。
迟无尚与他不一样,他是元神入境,死去也不会真的死亡,但迟无尚是真身入境,死亡就是真的死了。
至于为何迟无尚医术高超,却把自己混成如今模样,褚墨只能等他醒了才能知晓。
银针一根根没入迟无尚背部,褚墨朝一边眼睛都瞪直了的管家道:“药熬好了吗?”
管家忙答道:“正在熬,我这就去看看。”
最后一根银针入穴,褚墨调动元神之力灌注迟无尚经脉之中,开始疏通他一塌糊涂的真元。
倒不是不能直接用元神力替他疗伤,只是褚墨经由多次死亡复生,褚墨的元神本就不曾恢复过来,迟无尚伤太重,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治好,以银针先通穴之后会省力许多。
一刻钟之后,褚墨收回手,开始将银针一枚枚往外拔,此刻他脸色惨白,腿有些抖,但拔针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终于拔出最后一枚银针,褚墨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把迟无尚的衣服拉上去,翻身盖好被子,抬起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走到桌前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褚墨却顾不得这些,猛灌了几口坐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后怕。
要是他再晚来一刻,可能就真的没有迟无尚了。
“公子,药来了。”意识到褚墨真的有可能救得了迟无尚之后,管家态度变得格外殷勤。
此时褚墨已经调整好情绪,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不出异常,他接过药碗,“请帮我换一壶热茶。”
“好的好的,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管家笑意盈盈拿着茶壶出去了。
褚墨扶着迟无尚半坐起来,准备给他灌药,却发现他此刻昏迷着,根本灌不进去。
视线在药碗和迟无尚有些苍白的唇上各自停顿了一会,褚墨有些为难。
眼看着药快凉了,褚墨把药碗重新放回柜子上,自己起身坐迟无尚身后,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重新端回药碗,轻声道:“师尊,冒犯了。”
只听咔嚓一声,褚墨便将迟无尚的下颌卸了下来,抬起碗往里头一灌,手指绕到迟无尚前胸,驱动元力轻轻一拂,一碗药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全被迟无尚咽下了肚。
他手轻轻一抬,又是咔嚓一声,把迟无尚的下颌装了回去。
放下药碗后,褚墨没有立即让迟无尚躺下,而是继续让他靠着自己,脚尖一勾,挑出床下的痰盂立在地上,轻轻拍着迟无尚的背,似乎在等什么。
不多时,只见迟无尚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屈身吐出一口黑血。
这黑血不偏不倚,正好吐在那口痰盂之中。
迟无尚的血没什么腥气,空气中倒是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松香味。
管家端着新茶壶来时,正好看到迟无尚吐血的一幕,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茶壶也落了地,“少爷,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吐血了呢?你是不是给少爷下毒了?”
褚墨把迟无尚扶着重新躺下,“不过是些淤血,今夜且让他睡一觉,明天就能醒。”
骤然听见能醒这两个字,管家质问的话猛地咽回了喉咙里,眼睛瞪得宛若牛眼,“真的?少爷明天就能醒?”
看见褚墨点头,管家忙去看迟无尚的脸色,果然比先前好多了,登时激动得在原地转了几圈,“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公子的大恩大德,常福没齿难忘,我这就去烧纸告诉老爷夫人去。”
着快步朝房间外跑去,途中还不忘把茶壶捡起来,“公子且稍等,我马上叫丫鬟给您送热茶饭来。”
不到半刻钟,房门再次被敲响,秋汀冬茉各自端着一个大托盘站在门外,“公子,我们给您送晚餐来了。”
看着五花八门十几盘菜,褚墨摇摇头,“吃不了那么多,留一碗米饭两个素菜就好,其他的端下去。”
秋汀道:“管家亲自吩咐的,一定要让公子吃好,要是知道公子用得这样少,他会责怪奴婢们的。”
褚墨自是不会和两个丫头计较,点点头,“好,你们下去吧。”
“是。”
用过饭,褚墨回到里间,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他点燃烛台,没有去看床上的迟无尚,而是开始清点他书架上的书。
每当有新的体悟后,迟无尚素有记录习惯,这一点褚墨再清楚不过,很快他便找到了迟无尚的记录本。
字迹是熟悉的字迹,但却显得格外潦草,显然书写之人在写下这篇文字时十分暴躁。
行文习惯也让褚墨觉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