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十五月圆,水到渠成。
殷无尘居然呆了好一阵, 才伸出手环住阮秋纤细的腰身,他似乎还有些懵,“你不生气?”
阮秋沉默须臾,从他怀中退出来, “我是生气的。”
他发现殷无尘的神色开始变得慌张, 便叹道:“可是这并不是师尊故意造成的结果, 这样的事,我也希望师尊日后不要再隐瞒我。”
阮秋如实道:“我确实很生气,聂无欢明明是我的恩人, 最后居然为了给我报仇而杀了我,起来,我都觉得荒唐,但他告诉我,有人伪造了我的尸骨, 而且还将罪责推到师尊身上。这结局不是师尊一人的隐瞒造成的, 还有人插了一手顺水推舟。”
他着也很无奈, “师尊,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知道您居然如此不安……您莫非真的以为, 是因为沧江上游那半个月的陪伴,才让十年前那个殷无尘成为我心中极为重要的救命恩人,让我愿意做他的弟子, 也让我甘愿以身相替救他性命吗?”
殷无尘的神情显然透露出“难道不是这样”的意思。
阮秋咬咬牙, 有种想揍师尊一顿让他清醒一下的冲动, 好歹忍住, 脸却红了, 偏头避开殷无尘的直视, 深呼吸几遍才闷声道:“您还记得您当时收我为徒时了什么吗?”
殷无尘又怎能忘记?
他几乎是哄骗阮秋入凌绝峰的,二话不,直接让荧烛剑载着人到了山上,然后诱导他,留在这里,可以给他比在藏月峰更平静安全的生活,不会再有人欺负他惊扰他。
他还跟阮秋,他殷无尘,只会选择他喜欢的人。
殷无尘忽地怔住,双眸似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几分。
面前身形单薄的青衣少年低着头,未束起的长发滑落肩头,擦过耳际,阴影挡住了半边脸,但乌发遮掩间的耳廓是绯红的,他:“那时您,您喜欢我才会收我为徒……”
殷无尘定定看着阮秋,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确定。
阮秋掩唇轻咳一声,声音仍是沙哑的,也难掩少年的青涩与羞赧,“你们都救过我,可是当年那短短半个月,我与聂无欢之间只能是萍水相逢,我感激他为我偷火心果的恩情,但是剑圣殷无尘是我在入玄极宗后才知道的。我当时是认错了恩人,可是我没有认错剑圣。在玄极宗这么多年,我听过无数次剑圣的传闻,也很确定我要拜的师尊,就是这位玄极宗剑圣,是您,而不是冒充您的聂无欢。”
“重逢两面便决定入清徽山,确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当年的救命之恩,但让我做决定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很清楚我要成为谁的徒弟,也清楚当时是谁跟我……喜欢我。”阮秋顿了下,眼神幽怨地看向殷无尘,“莫非,您那时的话也是骗我的?”
殷无尘怔怔道:“我没有……”
阮秋眼神狐疑,见他始终心不在焉的模样,又蹙起眉头,“我的话完了,那师尊现在还认为,我以身相替救您,是因为聂无欢吗?”
殷无尘没再话,只用力将他抱紧,阮秋脸便红透了,幅度地挣动了一下,师尊力气太大了,将他本就磕伤的腰都勒疼了,不料他这一动,殷无尘抱住的力气反而越大。
阮秋忍无可忍出声,“师尊?”
殷无尘却哑声道:“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阮秋顿了顿,随后无奈地趴在他肩上,他感受到殷无尘快速的心跳,也感受到殷无尘发笑时胸腔的颤动,他依偎在殷无尘怀里,听着他,“那时我心仪你是真心的。”
“但不是想要你做徒弟。”
殷无尘来都好笑,“十年前在古寺见到你,我并未觉得那时还是个孩子的你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但在玄极宗再见到你时,第一眼,我便觉得你很好看。后来因为妖咒双修,我早已将你当做我的道侣,那时才知道,我觉得你好看,是因为喜欢你。”
十年前见到阮秋时,殷无尘早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狂妄少年,何况那时的阮秋只是一个瘦体弱的孩子,匆匆一面,他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但在宗门再见的时候,阮秋已经是个惹眼的少年。
殷无尘承认,他早就喜欢上了这个乖巧安静的青衣少年,所以再见到他时便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地盘,告诉他,自己可以保护他。
他也确实如愿以偿。
直到此时此刻,殷无尘才有了与心爱之人心意相通的感觉,这种感觉比真正双修交欢之时还要令人愉悦,他不愿意再放开阮秋,贪恋地呼吸着阮秋身上独有的清幽兰香。
“秋,对不起,我要违背先前与你的约定了,我现在还是很想与你做道侣,你愿意吗?”
这是他们在前两天刚定下的约定,在妖咒解除之前,殷无尘答应不会再逼迫阮秋做他的道侣,可是现在,殷无尘反悔了,纵然是再强悍的剑圣,也很难压抑心底的爱意。
阮秋也想起了这个约定,脸颊上滚烫的温度登时降了下去,他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沉吟道:“师尊可知道,上一世在血影宫,我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您来救我,我的希望一点点破灭,直到快死的那一瞬间才终于绝望。那时我便想,若能重来,再也不要逾越你我师徒之间的界限,若只做师徒,我兴许还会好过一些。”
殷无尘身上一僵。
阮秋感觉到,没有去安慰,只:“我死的时候,还没有到二十岁,我其实很难过,但是当师尊告诉我你其实来了,我便释然了,你,我便信,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即便那时您来晚了,只要我知道您来过就好。”阮秋是怨过恨过,但当他知道殷无尘来过,那个瞬间他就释怀了,只是殷无尘不能释怀。他轻叹一声,抬起手,学着师尊往日那样,轻轻拍着师尊僵硬的脊背安抚,“在我眼里,这些已经过去了。师尊,也许您的对,我从前对您是敬重有加,但与您之间总有些距离感,因为我自知配不上您,不论是做徒弟,还是做道侣,我不是一个好徒弟,也没妄想过做您的道侣,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师尊也会不安,师尊也会很难过。”
明明是玄极宗的剑圣,却会因为他提及聂无欢时心生嫉妒,为此不安,为了他的死而难过。
阮秋后知后觉,失笑道:“我错了,剑圣也是凡人,师尊不是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仙人,我今后也会努力修炼,我想从师尊的徒弟做起,希望有一日,我能与师尊并肩。”
他得很隐晦,但殷无尘听懂了,阮秋没有拒绝他,只是因为他们二人的顾虑折中想了个法子,他不再拒绝,但他也有他的坚持,殷无尘明白了他的心意,便笑了起来。
“好,我等你。”
话出口,阮秋脸已经烧起来了,师尊对他还是这样耐心,愿意等待他这个不确定时限的空口承诺,他惭愧地咬了咬下唇,便用力抱紧殷无尘,“师尊,我想快点长大。”
他不想辜负师尊的期望和情意,想要快一点强大起来。
他想要做配得上剑圣的人,也不想再成为师尊的累赘,这条路也许会很难走,但阮秋不会后悔,因为他的剑圣师尊就在终点等着他。
他会为了师尊坚定地走下去。
今日的事,让阮秋跳脱出了心中那个名为命运的怪圈,他确实是对师尊有非分之想,师尊前世没有为了选择沈灼寒而抛弃他,那么所谓的话本主角,所谓的炮灰命运,他也不会再有所畏惧,他不会再将师尊让给其他人,即便是沈灼寒,他也不让!
这一夜,师徒二人了许多前世没有过的心里话,也算是互诉衷肠,只差一张窗户纸,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捅破,而阮秋因为身体不适,最后还是在师尊怀里睡了过去。
不过到了第二天,他们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日便是十五了。
阮秋一觉醒来,昨日的伤已经好了七八,脖子上的淤痕也散了大半,身上力气都恢复了,不过这并非他昨日吃的丹药的效果,而是每月到了这日,他的力气都会回来。
在发作前后几日抽去力气,像是在为发作当日蓄力,等到月圆的时候,便是妖咒真正发作之时,那时,即便是殷无尘也会被缠得很紧。但发现阮秋的力气很大之后,殷无尘也不清究那时竟是妖咒的力量还是阮秋自身的力气,竟叫他脱不开身。
这些他没有告诉阮秋,但出于阮秋不喜欢再被隐瞒的原因,殷无尘将其他事情都了,就比如,鬼珠借妖咒吸收他的精血和修为。
阮秋今日起来便告诉他,“既然双修会伤害师尊,我们暂时就不要双修了。莫师伯不是过,只要克制欲念,我是可以熬过去的。”
殷无尘向来是尊重阮秋的,可是这件事上,他有不赞同的意见,“这样会伤到你的身体。”
阮秋道:“我不想伤害师尊,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损伤。”
殷无尘总是会迁就他的,沉默须臾,什么也没,看阮秋精神不错,便问他可要下山走走。
阮秋想知道昨日之后山上如何了,还有二师兄的伤势,便被殷无尘披上厚厚的大氅,虽然已经互通心意,可是师尊帮他穿衣时,他还是脸红了,下山时却主动牵师尊的手。
殷无尘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牵着他下山看望卢鸣风。
比起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的阮秋,卢鸣风内伤便有些严重了,他这会儿是卧病在床,林松风也在照顾他,好歹按住他不让他跑上山去扰师尊和师弟,没想到二人就来了。
林松风忙侧身让开门,好叫师尊和师弟进来,屋里的卢鸣风还没看见人,就先喊了起来。
“谁来了啊。”
阮秋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眼睛微微一亮,又回头看向殷无尘,见殷无尘点头才走进屋里,见面色苍白的卢鸣风从床上下来,忙过去扶他,“二师兄,你的伤可好些了?”
卢鸣风见着他,心头悬了整整一日的大石总算落地,紧张地量着他,“我能有什么事,能跑能跳……咳咳,”他本想拍着胸脯证明自己无事,没想到拍得自己差点咳血。
阮秋忙不迭扶着他坐下,“二师兄放心,我没事。”
卢鸣风见他没事,还是很自责,“昨日都怪我,我没想到聂无欢居然会假扮师尊,还装得那么像,若不是因为我,师弟也不会出来。我当时就不该下山的,他太狡猾了!”
“便是因为你欠缺耐心,才会中招。”殷无尘和林松风一前一后进来,一句话就叫卢鸣风歇了声,他起身行礼,面上很是认同,且正色道:“师尊的对,我以后一定改。”
“知道就好。”
殷无尘倒没有太多责怪之意,他座下有三个徒弟,林松风天赋尚可,缺点也很明显,但他聪明,很少有人能骗到他。卢鸣风天资卓绝,却是个一根筋,脑子不知变通。而阮秋虽是最弱的,也不爱下山见人,可他也算聪慧有手段,常能规避风险。
他的三个弟子中,最容易上当受骗的,便是卢鸣风。
殷无尘示意他这个刚吃过亏身受重伤的二弟子坐下,查看他的脉象,“吃一堑长一智,你日后遇到同样的事,切记先三思而后行。”
卢鸣风虚心受教。
殷无尘看过卢鸣风的伤,后者服过灵犀山医修给的丹药已无大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没在这边多待,又训斥了偷跑下山被聂无欢当做诱饵的林松风,才带着阮秋离开。
二人走后,卢鸣风才反应过来,师尊只训斥了他和大师兄,却一如既往地偏心着师弟。
林松风听他又开始这套偏心论,简直无语凝噎,知道卢鸣风也就是嘴上,心里也没真的酸阮秋。可当卢鸣风提到师尊出门时还摸师弟脸问冷不冷这一点,林松风着实感到稀奇,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师尊今日好像很高兴。”
就算是在训斥他们时,身上都是意气风发的味道。
林松风入门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师尊这样高兴。
这断不可能是因为他和卢鸣风这两个逆徒,就唯有他们乖巧的师弟了。思及此,林松风倒抽一口冷气,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今日风雪不,阮秋跟着殷无尘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身上落了一层细细的雪花,大氅雪白的狐毛衬得他一张脸秀美非凡。
殷无尘去了无极殿,一弹指,殿中四周烛台便亮了起来,冷气被剑气逼出,整座大殿很快变得暖融融的,他替阮秋拍去身上的雪花,便朝堆积了满桌杂务的书案走去。
阮秋迷茫地跟上,“师尊,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
殷无尘在案前坐下,随手捡起案上一本账册,扫了两眼,便扔到一边去,换了另一张帖子。
阮秋看着他摇了摇头,将那张帖子丢到了另一边,便知道他是在处理杂务,他是第一次见到师尊处理这些东西,顿时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师尊,这些杂事让我来做吧。”
“确实是杂事,鸡毛蒜皮的事也递到这边来。我这里是清徽山主峰,可不是六峰账房。”殷无尘神色淡淡,基本扫了一眼便将手中册子丢开,且很有规律地归类起来。
阮秋看明白他的用意,笑了笑,找了个蒲团在书案前坐下,一手撑着下颌,笑看殷无尘,“师尊不是从来没有理过这些杂务?我听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大师兄在处理。”
所以他第一次看到师尊亲自处理杂务,也觉得稀奇。
徒弟一向乖巧听话,今日却在看他的热闹,这倒是头一回,殷无尘看他懒洋洋的样子,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从容地挥袖用灵力将山堆似的帖子悬在半空一一开,一目十行,指尖一动,帖子移动,便将看过的帖子归类起来,全程不紧不慢。
“我任清徽山山主后,这些杂务便都归到这里,我早就跟他们过,这些琐事不要交给我,那时其余五峰也听话过一段时间,结果现在又故态复萌,看来是我太仁慈了。”
往日这些事情给阮秋发时间也挺好,不过他现在可以修炼了,师尊这么做他自然没有意见,他只是会在心里地替隔壁五峰的师兄弟们默哀片刻,他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阮秋很少有如此自在悠闲的时候,不用担心能不能修炼,也不用害怕自己会不会让师尊失望,他趴在书案上,看着师尊效率极高的分类杂务,秋水眸中闪烁起几分向往。
“师尊刚做山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慌张过吗?师尊年轻的时候,也一直都是这样沉稳的吗?”
殷无尘轻笑一声,“想知道?”
阮秋点了点头,他突然很好奇师尊的过往,那些他从来不知道,也无法参与的成长过程。
殷无尘却是不知该从何起,“我好像一直都这样,练剑,修行,从前有师尊和师兄姐护着我,后来我已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反而多了几个徒弟,再后来,就碰见了你。”
他见阮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了,便抽空伸手顺了顺,阮秋却握住他的手,像是有些不满。
殷无尘便笑道:“想不起来了。”
阮秋摇了摇头,没再问了,只觉得师尊的手长得真好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他玩了一阵,便枕着师尊的手趴在书案上瞌睡,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殷无尘背上。
再看四周,已经是山顶上的无极楼,殷无尘正背着他走过前庭的解剑池,阮秋眨了眨眼睛。
“师尊?”
殷无尘应道:“快天黑了。”
阮秋便精神起来了,他今日随师尊去看望二师兄,又去无极殿转了一圈,看着师尊处理杂务也不觉得无趣,就这样飞快过了半日。看着天色转暗,他这才开始有点紧张。
殷无尘察觉背上的少年身体忽然紧绷,神色微变。
“快发作了?”
这正是阮秋担忧的事情,他摇了摇头,想起昨夜师尊同他过前世他死后,鬼珠在他的旧物中离奇出现,他问:“师尊,你,上一世会不会是我死后,鬼珠才离体出现?我死后身上的妖咒应该也随着鬼珠离体不药而愈,那我要不要假死把它骗出来?”
他身上妖咒的根源是鬼珠,鬼珠离体自然就好了。
殷无尘轻斥,“不许胡。”
他听不得阮秋死这个字。
不过阮秋的猜测不无道理,上一世,他将阮秋的尸身带回来,确实在阮秋的住处停留过一段时间,之后过了很久才舍得将他下葬,鬼珠之后也确实是在那屋子里出现。
“这只能证明鬼珠会附体活人,却对死人没有作用。”殷无尘道:“不要多想,这一世,你会活得长长久久,鬼珠也总会出现的。”
阮秋倒是不怕鬼珠,他乖乖趴在殷无尘背上,想了想又:“那我死后,聂无欢怎么样了?”
殷无尘脚步微顿,“我杀了他。”
阮秋其实早有预料,但听到殷无尘出来时,他叹了一声,“这一次,师尊也会杀他吗?”
知道阮秋对聂无欢除了感激或恐惧再无其他,殷无尘再提起聂无欢时语气还有些冷硬,但他尽量遏制了这份不喜,“你想杀他吗?”
阮秋摇头,想到殷无尘看不到,他靠在殷无尘肩上闷声道:“我不知道,不过上一世他已经因为杀我而死在师尊剑下,便放过他吧,用他救过我的恩情抵过这一条命吧。”
殷无尘还是相当不悦,“他还逼你服下了溶血丹。”
这枚溶血丹,确实有些麻烦。
若是聂无欢不催发还好,若催发毒性,阮秋便能体会到上一世的痛苦,阮秋便面具迷惘。
“师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殷无尘便道:“那就交给师尊,师尊会拿到解药的。”
“嗯。”
阮秋应了一声。
回到卧房,殷无尘才终于将他放下来,今夜阮秋身上的妖咒会发作,阮秋还是坚持自己熬过去试试,他都死过一次了,不怕妖咒发作时的痛苦,但殷无尘依旧不愿离开。
殷无尘固执起来,阮秋也没办法,他脸上的红晕一直未消,身上也开始发热,既然赶不走殷无尘,注定会让师尊看到他难堪的一面,他红着脸想了一阵,同意让师尊留下。
他甚至有一个想法——
“那,师尊待会儿便留下来,看看能不能逼出鬼珠。”
殷无尘倒是没想过这么做,见阮秋脸红得厉害,又喊起口渴,他便去卧房外面找热水,等再回来时,阮秋已经热得出了一身细汗,清幽的兰香变得浓郁,他感受到身体上的空虚,捏紧拳头才稳住面上的端庄。
殷无尘每月看着他这样过来,很快将水杯递过去,温声道:“师兄也过,因为炎阳之气的影响,你这个月妖咒发作会跟以往不同,所以秋,若熬不过一定要喊我。”
“……好。”
阮秋一接过水杯,便迫不及待地灌了一整杯温水,之后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热气,才觉身体好受了一点,但这只是杯水车薪,他身上出的汗水已经快将内衫湿透了,他还是很渴,身上的脱水感也越来越强烈。
外面的风雪未停,但看时辰,已悄然来到月升之时。
殷无尘正要再倒水之时,身后忽然哐当一声,阮秋手中的杯子滚落在地。殷无尘扔下水壶回头,便见阮秋紧紧攥住领口,雪白的锁骨若隐若现,也已经染上几分薄红。
“师尊……”
阮秋眉头紧紧蹙起,朝殷无尘伸出手,殷无尘看着他眼角一抹眼红,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快步回到床前,正握住阮秋滚烫的手。
阮秋极认真地催促他,“师尊,快看看鬼珠在哪儿!”
殷无尘:“……好。”
他放出灵力,顺着阮秋的经脉往上搜寻,同时告诉阮秋,“师兄过,你的神魂曾经有过不全的痕迹,但后来不知用了方法补全了,而且,那股力量也许一直在你体内。”
阮秋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似的,浑身快被汗湿透了,他蜷缩起双腿,勉强保持着清醒。
“我,我不知道,也许……我出生时,接生的太婆我像是个死胎,也许是我生来胎里不足,后来听,是娘亲花了七天七夜,用灵力温养我的身体和元神才让我活了下来,不过我的时候身体一直很差,在娘亲离世前,每当我生病,不管大病病,都会特别严重,每回也都是娘亲用功法帮我缓解痛苦,将病情压下去的。”
殷无尘的灵力已快游走到阮秋的丹田,感觉到御水决的灵力,闻言诧异道:“什么功法?”
“家传功法。”
阮秋清晰地感觉到殷无尘的灵力入体,也在控制自己的灵力不要反抗,“娘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法,只是我父亲家中的功法,当年她重伤时,便是用这功法撑下来的。”
殷无尘见过阮秋用过他的家传功法,不过阮秋也过那只是半篇残卷,而且只能养气固神,没有什么攻击的招式,只是普通的心决,但既然这残卷能让阮秋多次活下来……
殷无尘正色道:“秋,运起你的功法,跟着我的引导行走内视元神,试试能不能找到鬼珠!”
他什么,阮秋便做什么,想都没想就应了好,反正有师尊在,就算用了灵力激起妖咒反噬他也不怕。他让自己闭目凝神,运气跟随师尊的灵力游走,以神识内视元神。
这是一种极奇妙的体验,他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在流动,胸腔内的心脏擂鼓似的跳得飞快,但他没有过一丝停留,跟着师尊的指引找到元神灵台所在,起初那是一片昏暗的空间,但在那里,阮秋见到了一处平台,上面似乎正悬着一枚青色珠子……
“找到了!”
可也只是一瞬间。
紧接着,他的神识便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且极为强硬蛮横的力量弹了出去,源自元神的痛苦瞬间扩散至周身,阮秋猝不及防闷哼出声,全身便没了力气,颤抖着倒下。
而殷无尘也未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能匆忙抱住他。
“怎么回事?”
阮秋咬了咬唇,元神深处传来的剧痛很快消散,紧随其后的却是妖咒的反噬,他死死握紧殷无尘的手臂,隔着衣袖在这有力的手臂上掐出青痕,殷无尘便也紧张起来。
少年一身青衣已经湿透,那双漂亮的秋水眸中墨色染上一层灰白,唇瓣也红得仿佛滴血。
他此刻不像是那个青涩的少年,身上散发着幽幽香气,宛如开到极盛的蔷薇,满身妖异。
“秋!”
殷无尘本想给他渡灵力缓解,妖咒会因为阮秋动用灵力而反噬,却会从吸食殷无尘的灵力中得到缓解。只是在殷无尘动手前,阮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里满是无措与羞耻。
“师尊,不行,这次熬不过……”
他感觉到这次反噬极为强烈,身体深处那种想要吸收更多灵力的欲望也被扩大百倍,他快要控制不住身体,只感觉血管快要爆炸了。
他差点忍不住喊出师尊救我。
但到这时,他还是怕自己成为鬼珠的棋子伤到师尊。
“没事的,只是再多一次而已,师尊是剑圣,不会有事的。”殷无尘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他必须要与阮秋双修才能解决问题。他知道阮秋在想什么,一边安慰一边抱住他,垂首亲吻他白皙的眉心,“秋,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交给我。”
阮秋一嗅到殷无尘身上清冽的气息,便忍不住埋首扑进对方怀里,他的意识已经快要昏聩,最后还是败给了妖咒过于激烈的反噬。
可是这个人是师尊,是他喜欢的人,双修开始鬼珠便会吸师尊的精血修为,多少会有些损伤……
阮秋不愿意伤害师尊半分,他突然急中生智,那若是他任由妖咒发作,想办法反过来控制体内的鬼珠,是不是就可以不伤师尊?他想赌一把,但如此一来,他必须处于主导位置。他抿紧唇,秀美脸庞红得滴血,忍着羞耻,将双手环上殷无尘的脖子。
“师尊,这次让,让我来……”
殷无尘起初不太明白,直到阮秋红着脸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心翼翼的,很快退开之后,一双秋水眸眼神闪躲间却将他用力推倒。
殷无尘猝不及防躺倒在床,反应过来,一手扶在耗尽力气险些软倒在他身上的阮秋后腰上。他向来很了解阮秋,一个眼神便知晓了阮秋心中所想,他沉默下来,片刻后才找回自己变得低沉沙哑的声音,“好。”
不过,他还是反过来让瘦弱的少年躺到了床榻上,好叫他省一些力气,便俯身看向阮秋,在他生涩无措的目光下轻轻吻住他的唇。
“我会帮你。”
“唔……”
剩下的话语,都随着阮秋一声轻哼被堵在了二人口中。
楼外风雪依旧,朴簌簌落到结界之上,楼内烛光摇曳,风雨正急,时而溢出几声猫似的低叹,直至凌鸡鸣,风雨才终于停下。
阮秋的计划有没有顺利,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因为过分刺激的欢愉,加上熟悉他身体的殷无尘有意为之,他早已沉沦失去理智。
他就只记得,师尊明明会帮他,却格外凶狠。他累得昏睡过去前,心里还为此有些委屈。
最终,殷无尘极温柔地在眼角犹带泪痕的少年眉心上落下一吻,揽住他在风雨余韵下浑身轻颤的脊背将人拥进怀中。这月十五,虽遗憾未能见到月出,也勉强算水到渠成。
他是答应了会帮阮秋,只不过……在阮秋面前,殷无尘承认,他其实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
作者有话要:
鬼珠=最强助攻。
更晚了,但是准备揣崽了,啾咪!
,写漏了,修了结尾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