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香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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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玖连着两顿饭没吃,腹中空空,看见莲纹几上有一盘糕点,就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又嫌口感不太好,搁在一旁的碟子里,不想吃了。

    他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细细回忆。临睡前,他俯身脱靴子的时候,手指还碰到了香囊上的流苏。

    顾玖一脸狐疑地量着萧衡。

    萧衡强自镇定,看似非常平静,其实香囊就藏在他的袖袋里。由于太紧张,他的手心一阵阵发热,好像微微出了汗。

    顾玖每次更衣,都要先佩上那只香囊。

    萧衡还没养成好习惯,临帖习字的时候,经常不心挥笔,甩出一连串的墨点。顾玖每一回指点他的书法,一定要先用汗巾子把香囊包起来,避免染上污渍。

    顾玖向来骄佚,车马服饰等日常器物,都是一等一的珍品,奢华无比。每每丢了、脏了,损坏了,也不见他有半分不舍之情。

    顾玖越是珍视这只香囊,萧衡就越是烦闷,没来由地生气。

    如此拙劣的绣工、恶俗的颜色,简直是不堪入目。顾玖这大色丕,定是偏爱那个为他绣香囊的女郎,爱屋及乌。

    先前顾玖睡得酣甜,萧衡想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却怎么也叫不醒。拉拉扯扯之间,香囊掉了出来。

    萧衡捡起香囊,突然就不想归还了。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在顾玖醒来的那一刹那,鬼使神差,他把香囊揣进了袖袋里。

    这会儿,在顾玖的注视之下。萧衡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谁能想到,连官服发冠上的金貂失窃都毫不在意的人,会那么执着地寻找一只香囊。

    萧衡侧身避开顾玖的目光,拈起一块糕点,送到唇边。

    然后,气氛尴尬了,他一不心,居然拿了顾玖咬过一口的糕点,上边还有细细的牙印。

    萧衡气鼓鼓地看一眼顾玖,两口将糕点吞了。这点心虽然比不上顾府的精致,但他又不像顾玖那么挑剔。桂花糕要香软绵密,赤豆糕要入口即化,杏仁酥要松脆香甜。

    毛病太多了。估计饿上几天才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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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香囊必须尽快“毁尸灭迹”。

    萧衡去了猎场南面的山坡,这里有一大片野桃林。春猎期间,经常有人在桃树下聚会,斗酒赌书,烧烤食物。

    山下的桃花已经陆续零落,山上的桃花才刚刚盛开。

    一座八角凉亭,和一堵低矮的白色石头墙,隔出一片的野营专用空地。

    墙内墙外,一望无际的桃花在春风中烂漫,灼灼夭夭,雾裏烟封。浅红、深红、粉红、粉白的花瓣,于婉转笙歌中片片飘落,千尺软红、万般妖娆都无端付与尘土。

    几个少年郎正搭起铁质的烤架,点燃篝火。

    博士祭酒的次子郭颐郭子正看见萧衡,便朝他招手:“皇子衡,正找你呢。今天又猎到一只鹿,刚收拾出来。”

    萧衡走过去,和一众少年互相见礼。

    听着曲儿,喝着琥珀色的果子甜酒。被欢快的气氛感染,萧衡也放松下来。

    他拍了拍郭颐凸起的肚子:“子正,怀胎几个月了?”

    郭颐哈哈一笑:“我腹中这个胎儿,它名叫‘经纶’,无论几个月,都不会跑出来。《易经》有云:‘云雷屯,君子以经纶’。洛阳风起云涌,正是我辈砥砺前行的时候。”

    “云雷屯,君子以经纶。”——《周易》

    浅显一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风起云涌、风雷初动,正是事业刚刚起步、险象环生、最艰难的时刻,仁人君子应该发挥才智,以满腹经纶把事情理顺了,做好了,不骄不躁、有条不紊地发展壮大。

    “云雷屯”这三个字用得极妙:能看到乌云,也能听见雷声,还没有下雨。

    用云雷初起,来比喻事业起步。别有趣味。

    《周易》是五经之一,太学生的必修课。

    除了文化课奇差无比的萧衡,其他人都听懂了。不过,萧衡虽然听不懂《周易》的原句,但“砥砺前行”,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萧衡一直把郭颐当成酒肉朋友,听了这番话,不免高看他一眼。

    阮家的郎君趣郭颐:“子正,你身上藏了多少话本子,也好意思自夸满腹经纶?”

    “嘘,”郭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吹气,示意伙伴们安静,不要提这一茬,“都悄悄的,万一传到家父的耳朵里,大家都别想看话本子了。”

    众人一阵笑闹,换了新话题。

    郭颐的父亲,正是博士祭酒,也就是太学的校长,确实有能力对太学生的课外读物进行毁灭式的处理。

    草地上铺着席子,鲜鱼、鲜肉、松茸、山芋、蘑菇、豆腐、蔬菜等食材都清洗干净,切成块,用铁签子串起来,整整齐齐的排在烤盘上。几只巧的瓷瓶子里装着配好的调料。

    大家都是太学的同窗,这几天已经混熟了。

    萧衡也不客套话,直接在篝火边坐下。取了一串鹿肉,两串蘑菇,用烤盘托着,一边烧烤,一边闲聊。

    他还偷偷地将香囊丢进篝火堆,用棍子拨了拨。

    火光顷刻间就吞没了这个东西。

    鹿肉一面烤得金黄,萧衡把烤串翻了一面,均匀地撒上调料,和胡椒等香料,顿时香气四溢。

    少年甲:“今天,怎么没看见杨少府?”

    少年乙机警地向四周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杨氏的门生故吏:“这你都不知道?杨家倒了大霉。昨夜三更,行宫的西北角走水,还闹了刺客。杨司徒不知道怎么想的,别的官员都赶去救火,只有他向外逃窜,命令恶奴砍伤门卫。就这副德行还是当朝三公?真丢人。清河公一怒之下,让禁军将他逮捕。”

    郭颐:“清河公雅量非凡,才不会轻易动怒,乱抓人。我听,杨司徒也参与了行刺的密谋,他和秃发鲜卑的使节私下碰面,有书信为证。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为什么要跑?”

    “今天一大早,定北侯府的崔世子带着人,是捉拿刺客的同伙,把杨少府也给带走了。”

    “话杨少府参加春猎,居然带了好几个俊俏的书僮,关起门来,在屋里调情。他被押出来的时候,连衣裳都没穿。”

    “崔世子也太狠了,好歹让人家穿戴整齐啊。”

    “不是崔世子不让他穿,他寒食散服多了,全身发热,不能穿。崔世子还派人送去好酒,让他先行散,再入狱呢。这会儿还在狂奔乱走。去看热闹吗?”

    “杨少府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清河公。临颍笑笑生新出的话本子,还附带插图,画得十分香艳。”

    “子正,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我也想开开眼界。”

    一众少年哄抢郭颐的册子,最后,萧衡以快、准、狠,以及没礼仪、不要脸,稳稳地胜出,将战利品——《清河公房中三十六式图解》、《麟趾园夜话》、《我与清河公的二三事》揣在怀里。

    众少年狼嚎:“皇子衡,你太不够意思了!”

    ^

    春猎第十天,韩公顾琛护送着天子,先回了洛阳城。

    尽管春猎为期十五天,但是天天驰骋在猎场之中,和鸟兽虫鱼为伍,谁受得了呀?

    就算忍得了山野荒芜,也忍不了蚊虫叮咬。除非是风景达人,就爱观赏山光水色、清风明月,鸟语花香。所以,一般从第九天开始,想走的人,可以去找令史吏报备一下,提前自行离开,或者结伴离去。

    秃发鲜卑的使节已经两三天没有露面,划分给他们的营地中,马嘶、羊鸣、犬吠,什么动静都有,唯独没有人的声音。

    有心人前去察看,发现那些毡帐都是空的。兽皮、梳子、陶碗、铁锅等日常生活用品,七零八落地散在毡毯上。

    秃发鲜卑的使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

    据,他们勾结晋国的权贵——杨司徒,故意在行宫纵火,制造混乱,并且趁乱行刺皇帝。一些人被俘虏,另一些人畏罪潜逃。

    看这乱糟糟的毡帐,委实有点像慌乱之下,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包细软,惶急地逃跑了。

    也有传言,秃发鲜卑的使节团玩击鞠的时候,撞伤了一名纨绔子弟,和晋国的世家公子起了冲突,被武力扣押。

    这种法有些不合常理,没多少人相信。

    因为六年前的春猎,晋国的皇子、楚王萧纯和匈奴使节一同击鞠,不幸被误伤,当场坠马,还被匈奴人的马踏断了一条腿,至今都是瘸的。

    晋国也没有追究这件事。

    击鞠这种游戏,本身就十分危险。自愿参与其中,就等于默认了游戏规则:无论有什么意外的伤亡,都后果自负。只要不是故意伤人害人,都不会特意追究罪责。

    那些世家公子大多都是名士。魏晋名士,最是风流潇洒,特别喜欢讲风度。玩一场击鞠而已,还不至于玩不起。

    击鞠那天,安息国、高句丽等国家的使节也都去现场围观。

    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事故,但坠马的晋国郎君看起来好好的,显然没有伤筋动骨。秃发鲜卑那边,反而有两个人是被抬下来的,一个坠马之后,被自己的马踩成了重伤。另一个被同伴撞晕。

    不过,技不如人,没什么可的。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更大的可能性是:鲜卑人真的行刺了晋国的天子。

    ^

    为了统一解答各国使节的疑问,清河公设下晚宴,款待外宾。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人都来齐了。顾玖带着这些异国番邦的使者,去皇家行宫参观。

    亭台楼阁,高矮错落。

    一条曲曲折折的清溪萦绕着疏密有致的花木,隐隐有水声潺潺。

    本该是人立玉楼间,鱼跃荷塘中的景致,却硬生生被一片烈火焚烧留下的废墟,破坏了美感。

    晋国皇帝专用的正殿,用犀角、夜明珠、金粉、琉璃、玛瑙、琥珀装饰得金碧辉煌。门窗、几案、屋檐上都有精美绝伦的彩绘,廊柱上还雕刻着龙的图腾。

    门扉上、屏风上、照壁上……几乎处处都有弩和箭留下的孔洞。

    不难想象,晋天子在这里遭遇了什么。

    顾玖的薄唇勾起一个非常微的弧度:“行宫西面的草庐中,堆积着刺客的尸体。三天之内,允许验看。三天以后,所有无人认领的尸体,将会统一掩埋。不过,必须友情提示一句:看了影响食欲。”

    晋人很会享乐。

    露天的宴席。上百盏琉璃风灯挂在花树上,炫目多彩的琉璃映着婆娑的花枝,如梦似幻。

    草地上,高低错落的灯台灯柱,摆成一个个祥瑞有趣的图案,光影交错,让人眼花缭乱。

    可以一边听乐师演奏雅乐,一边赏灯赏花,一边享用美酒佳肴。

    其实,邙山猎场没有条件制作太繁复的菜肴。但是邀请文武百官和外宾同乐,也不能太寒碜。所以晚宴的美食还算丰盛:七宝酱羊蹄、蒸乳豚、胭脂鹅脯、鱼丸烩豆腐、荠菜饺子、胡饼、截饼、蒸饼。松茸山雉汤、野菜羹,以及各种糕点、酒水、时鲜的果蔬拼盘。

    顾玖怕虫子,所以他的席位上,挂了两重薄薄的轻纱。饶是如此,由于总是有虫子学飞蛾扑灯,一次又一次地撞在纱幔上,顾玖还是提前离席了。

    荀嘉接替他,和公卿百官一起招待远方的客人。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顾玖就戴上了幕篱。

    轻纱缀于帽檐上,垂下来,几乎遮蔽了全身。只有这样,他才敢在夜晚,穿过可能有很多虫子的黑暗草丛。

    为了避免虫子扑上来,他没有提灯。

    月华如霜,道路依稀可辨。

    顾玖慢悠悠地走到临时居住的楼前,意外地发现,窗棂上透出暖黄的灯光。

    无咎还跟着陛下,邙山猎场也不存在贴心的侍女,居然还有人给他留灯?

    脚步声很轻,有符合音律的节奏感,偶尔有环佩轻鸣,听着特别舒服,一定是顾玖夜归。

    已经昏昏欲睡的萧衡非常开心,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快步跑到门边,替顾玖挑起帘子。

    顾玖默默地看着萧衡给他端茶倒水,忽然觉得:狼崽变成狼狗了。

    他十分欣慰,在卧榻边坐下,然后看见了一本册子。

    清河公房中……

    顾玖伸手去拿册子,几乎同时,萧衡也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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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预收文】

    1、《万人迷和渣攻的终极对决[快穿]》每个渣攻都悔不当初。

    万人迷、早期自以为直、后期自以为攻,浪到飞起的伪渣受VS占有欲超强、但非常克制的白切黑攻

    2、《错把祖师爷当成白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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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月穿书的时间,离退婚剧情还有七天。她果断先下手为强,主动解除婚约,将一脸懵逼的男二一脚踹开。男二现出原形,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黑龙。卿月不屑一顾,嫌弃道:“真丑。”

    至于男主,女配一手带大、当作亲弟弟照顾的师弟,前一刻还软萌害羞地声倾慕女配,后一刻就能笑着置她于死地的疯批美人。卿月决定放养,再也不带他玩儿,撒娇也没用。绝不给男主伤害她的机会。男主、男二却一反常态,为她着迷,开启火葬场模式。

    卿月无动于衷,她要修无情道,“一剑霜寒十四州”。然而,她随手捡的白脸很不对劲,扒掉马甲,居然是仙门的祖师爷沈玉尘,一个谈笑间碾压主角团的大反派。人形兵器,高岭之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一个人。那种无微不至,就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

    卿月:咳咳,无情道没修成。不过,当最强的女剑仙,真的爽翻天。

    2、

    绛霄仙君沈玉尘有个秘密。

    “卿月”这两个字,每天都要在他的心口上、唇舌间辗转千百回。那是他年少时一次次欲言又止、心翼翼、不敢宣之于口的人。

    【高亮】

    沈玉尘只爱女主,不认识原书女配。“玉尘”是雪花的别称。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献钱尚父》唐代僧人贯休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