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智计 沈大人其实也是很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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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景州地处西疆, 临近几个游牧国,是大夏西边重要的屏障之地。

    景州自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因着靠近异国,街上的胡族人占比远高于京城, 就连青楼中也有那卷发碧眼的西域美人。

    太守孟海发的夫人是府兵统领朱武的姐姐。孟海发是靠夫人发家的, 因此他在夫人面前总是低一大截, 加上夫人善妒, 平日他是万万不敢明目张胆地上青楼的。

    然而, 因着京中一帮贵人带着购买西域战马的圣旨来了, 孟海发着招待贵人的名义, 光明正大地到了景州最大的销金窟倚红楼, 直接要了最顶级的厢房。

    孟海发左拥右抱, 喝得满面通红, 脸上泛着油光,眯着一双得跟缝一样的眼睛, 目光黏在了面前一群几乎跟没穿一样的波斯舞女身上。

    见对面的沈少洲眼尾都不看一下旁边的花魁,着酒嗝调笑道:“这姑娘是不合侯爷心意吗?您别看这景州是地方, 美人儿还是有的!要是不喜欢这个, 咱再换一个!”

    沈少洲朝他扬了扬酒杯,笑道:“多谢孟大人好意,沈某已有意中人。”

    比起刚抵达景州时,孟海发明显感到这位宣平侯的态度没那么冷了,于是他愈发热络道:“嗨呀侯爷,您是不知道,老孟我可是过来人!这女人啊,成亲前后,那根本就是猫变老虎!”

    刚才一行人坐下来的时候, 来服侍的姑娘们一见到沈少洲那模样,心中便都喜欢得不得了,想着就算不要钱也值了,刚想挨上去,就被沈少洲一个眼锋和一句“不必伺候”吓退了。

    百里无忌是沈少洲的近卫队长,近卫们守在外面,但他是要贴身保护沈少洲的,因此姑娘们将目标转到了他身上,看到他那一脸受惊的纯情模样,纷纷都被逗笑了。

    听到孟海发的话,沈少洲扬了扬眉:“孟大人这话可是笑了,沈某这两天见孟大人与夫人间分明恩爱无比。”

    孟海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晦气道:“侯爷您就想吧,咱那老朱是夫人带大的,老朱领职之前就是个提刀砍人的混混。”

    这孟海发是真喝多了,连这话都得出来。

    沈少洲一行人来到景州已经第三天,尽管太守孟海发整天陪着,但沈少洲却还未跟管理府兵的统领朱武见上一面,于是趁着现在,他又问了一番。

    孟海发眼睛里精光一闪,笑嘻嘻道:“前几日又有马贼出没,朱将军领兵去围剿了,还没回来,否则朱将军定也是要亲自迎接侯爷的。”

    游牧国民风彪悍,国王虽有向大夏示好之举,但无奈总有族民见财起意,在国与国交接之地占山为王,劫过路商人和百姓,因此几国人民常受马贼所困。

    府兵统领朱武经常领兵巡逻,碰到马贼滋扰的便直接围剿。每年述职时,朱武都会将这事迹一遍。

    沈少洲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后众人寻欢至深夜,这才各自散去。

    孟海发拨了一间宅子供沈少洲等人住,沈少洲回到宅子时,派出去的暗卫已经回来了,正在等候给他汇报。

    沈少洲问道:“如何?”

    暗卫恭声回答:“回侯爷,下属在孟海发的房间发现了暗格,里面藏有朱武与西戎等国买马的交易账本、收受贿赂的账本。”

    沈少洲点点头,沉声道:“准备伪造替换的账本,朱武明天应该就回来了,明天晚上动手给他下毒。”

    暗卫应下,旁边一位青衫男子听了之后,从一脸懵到冷汗直下:“侯、侯爷。”

    见沈少洲看了过来,青衫男子又有些后悔了。

    他其实刚才心中第一反应就是,这宣平侯莫非是忘了他这个大活人也在场?不然宣平侯怎么会当面出要谋杀朝廷命官的话!

    然而,话已经出口了,青衫男子又想到了自己当初赴考时的初心,虽然仍是有些紧张,但脸上没有害怕之色:“侯爷,谋杀朝廷命官是大罪,即使他有罪,也需得押回京城再定夺。”

    沈少洲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不由得笑了:“不,欧阳大人,这是奉旨行事。钦差大臣可以自行决断,根据形势行事。”

    青衫男子正是今年科举的探花郎欧阳琛,沈少洲让百里无忌将圣旨拿出来,让他自己看。看完后,他一脸震惊:“我……陛下命我任景州太守?”

    那现在的孟海发怎么办?

    沈少洲仿佛看出了他未完的疑问:“处理了孟海发,自然就是你上任了。”

    “可……”欧阳琛一脸崩溃道,“可朱武一死,景州不就乱了吗?!”

    谁都知道景州府兵被朱武握得死死的,下面的部下如狼似虎,若是朱武一死,下面的人肯定斗个你死我活,万一西戎等国浑水摸鱼,他这个新上任的太守还怎么做?

    这不是坑吗!

    欧阳琛科举中了前三,翰林院的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被调到这荒蛮西疆,同期许多进士都在为他惋惜。

    虽然他本人并不是很在意是身处权力中心还是在边疆,既然陛下信任他,他肯定会全力以赴,但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沈少洲道:“欧阳大人放心,本侯自然会料理好这些之后,再将景州交到你手上。”

    欧阳琛自然不会想到,其实是沈少洲向德昭帝推荐他。

    沈少洲都已经这么了,欧阳琛虽然心中半信半疑,但也只好点头道谢了。

    第二日,朱武果然回来了。

    朱武回来时声势浩大,骑在高大黑亮的骏马上,前有侍卫开道,后有千人之军簇拥,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押着四五十辆囚车,在景州百姓的围观下缓缓入城。

    当夜孟海发便要设宴,让沈少洲与朱武见面。

    沈少洲等人来到的时候,朱武已经到了,随同一起来的还有朱武的副将们,连忙与孟海发起身相迎。

    百里无忌站到沈少洲身后,沈少洲坐到主位上,欧阳琛坐到他左边,孟海发与朱武做右侧。

    朱武自街头架长大,如今长得牛高马大,一身横肉,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却胜在力气大,且平日无战事,顶多就是去围剿一下土匪马贼,混得十分威风,自然也就不愿意挪位了。

    朱家祖上也出过大官,曾经有先人跟在开国功臣身边,那开国功臣对朱家也照拂一二,加上这边的气候环境让娇贵的京官吃不消,吃得消的又镇不住这帮人,山高皇帝远,京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朱武没想到今年来的竟是那传闻中的宣平侯,听此人文武双全,但他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再文武双全那都是纸上谈兵,顶多也就在皇宫里头抓个把刺客,竟然妄想换掉他朱武,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镇住这里悍匪一样的兵头子?

    看他待会儿先给这白脸一个下马威,镇他一镇!

    朱武朝沈少洲一一介绍自己的副将们,副将们纷纷表示了一番景仰之后,一名下属走进来朝朱武报告:“将军,那些马贼已经审完了,是否现在就要处决?”

    朱武点点头:“拖进来砍了吧。”

    欧阳琛:“……”

    他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众人一眼,发现所有人都面色如常,包括宣平侯和百里无忌。

    朱武朝沈少洲与欧阳琛笑着解释道:“两位大人,今日回来得匆忙,来不及审问马贼,拖到现在,趁着开饭前,咱们先把马贼给砍了吧!”

    欧阳琛心道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都不看场合的吗?

    没想到沈少洲也笑着点点头:“朱大人果然敬业。”

    欧阳琛:???

    很快,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进来了,那男人衣衫褴褛,鼻青眼肿,嘴上塞着布团,几乎是被侍卫拖进来的,侍卫一松手就摔到了地上。

    一个侍卫将他半提了起来,让他跪在地上,另一个侍卫抽出刀,举在半空——

    叮!

    一颗果仁忽然击中侍卫挥下的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在空中断为两截,侍卫痛叫一声,虎口裂开,满手鲜血,握不住那带着半边刀刃的刀柄,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半刀刃被力道带着往后飞射,深深地嵌入后面的柱子上。

    满座皆静。

    朱武和副将们僵着表情看向沈少洲,谁也没想到自己眼中的白脸,武功竟如此高。

    沈少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朝朱武道:“朱将军围剿马贼,为景州百姓尽心尽力,本侯方才一想,现在处决这些马贼,那百姓们便少了一个感谢朱将军的机会。”

    朱武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侯爷的意思是?”

    沈少洲道:“择日在法场上处决,届时行刑前,孟大人再表一下朱大人的功劳,既能杨威,又能震慑,岂不是更好?”

    孟海发回过神,与朱武一起连声称是,朱武又下令将马贼关到牢房中。

    当夜散席后,一暗卫按照沈少洲的吩咐,同时给孟海发和朱武下毒,毒性将在两天后开始发作,病症与花柳病无异。

    与此同时,几名暗卫乔装潜入牢房,借分发牢饭的机会,与被抓的马贼们探消息,出去后散入景州各地,根据消息寻找马贼们的亲人。

    孟海发与朱武平日无事时就喜欢花天酒地,朱武刚抓完马贼,回来自然迫不及待地去逍遥一番,于是两人又一起去了青楼。

    两天后,三人身上开始出现花柳的病症,整个太守府上下陷入恐慌。朱武名下共有两名副将,其中一名叫朱飞,是朱武的堂弟。

    孟海发平日嫌弃自己夫人人老珠黄母老虎,早就没有同房了,殊不知孟夫人私下也养了面首,如今见孟海发和朱飞得了那病,怕传染自己,直接让堂弟朱飞强行将那二人关在一间空宅子中,让他们在里面养病。

    对于孟夫人来,只要朱飞在,掌着府兵,她就能继续过着好日子,至于那油腻死胖的老男人,她早就不在乎了,甚至已经开始给他准备后事。

    就在孟夫人做着养更多年轻男人的美梦时,沈少洲夜访了朱武的另一位副将俞思。

    俞思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意外,将他与身后的侍卫都请了进来。

    俞思的家不大,但非常干净,显然平日里都有人在收拾。

    “哥,这么晚了——”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脸好奇从里面探了出来,看到是两名陌生男子时,脸上倏然一红,飞快地缩回头去。

    沈少洲脚下一顿,俞思朝厅内喊了一声:“巧巧,你先回房。”

    俞思抬起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侯爷,请。”

    三人走入厅中,俞思家中连仆人都没有,亲自给沈少洲与百里无忌奉茶。沈少洲接过热茶,道:“有劳。”

    俞思道:“家中清贫,只有粗茶,还望侯爷见谅。”

    沈少洲笑了笑:“俞大人如今已是副将,手下管着许多人,多的是富贵的机会,只是俞大人不屑。”

    俞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谢侯爷谬赞。”

    “陛下此次派本侯来,除了物色西域战马外,还要收回景州府兵。”沈少洲抿了一口茶,接着道,“不知俞大人是否愿意为陛下分忧?”

    俞思脸上一惊,连忙道:“如此重任,人能力不足……”

    “俞大人,”沈少洲断他,一脸平静道,“你不想给养父正名吗?”

    俞思脸色一变,随后又一副茫然的模样:“侯爷是什么意思?”

    沈少洲道:“本侯既然能坐在这里,来之前就已经查清楚你的底细。朱武好大喜功,又喜欢欺辱百姓,平日对他稍有得罪,都会被榜去塞外走一遭,回来后便成了马贼。”

    俞思兄妹是孤儿,被养父母好心收养,养母貌美,被朱武欺辱,养父拼死相护,得罪了朱武,随后就被朱武当成马贼处死,养母伤心自尽,俞思兄妹因此再次成为孤儿。

    俞思脸上终于浮出恨意:“那畜生,我恨不能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沈少洲道:“你可以的。”

    俞思一愣:“什么?”

    沈少洲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可以亲手了结此人。”

    俞思呼吸顿时急了起来,半晌后,忽然喊了一声:“巧巧,出来!”

    俞巧巧从偏门门后探出了头,脸色通红,满是被抓包后的慌张:“哥,我不是要故意偷听的……”

    她只是想看看那位公子。

    那位叫做侯爷的公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俞思提高了音量:“我让你过来!”

    俞巧巧有些委屈地跑了过去,不敢看沈少洲,随后又被俞思拉着跪下,按着后脑勺,两人一起结结实实地给沈少洲磕了一下。

    俞思沉声道:“俞思与妹妹巧巧在此谢过侯爷大恩,俞思必不负陛下所托。”

    孟海发与朱武身上的毒发作得非常厉害,全身溃烂,大夫只在门缝一看都连连摇头,治不了了,朱飞让人团团围住了养病的宅子,就等着那两人断气了一把火将那些花柳都给烧死。

    朱武其他部下自然对朱飞有所不满,但那花柳确实是让人惧怕,只得忍了这口气。偏生这时,俞思站出来请求让他进去,朱武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想要在最后亲口感谢他,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刻。

    朱飞简直求之不得,朱武一去,就剩下俞思与他分庭抗礼,要是他也染上了那花柳,景州这块地就是他的了。

    朱武的部下自然也想到这点,心中那对朱武的感情马上就转移到俞思身上,怕他想不开真进去了,万一真的被传染了,那就没人能压得住朱飞那子了,纷纷劝他别进去。

    俞思一脸绝决:“诸位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我自便是孤儿,朱将军对我恩同再造,我又岂能让自己的父亲走得孤苦伶仃!诸位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但房内狭,不便多人进去,我会连同诸位的心意一起带进去的!”

    一番话还全了朱武部下的脸面,让他们既羞愧又感动。

    百里无忌在不远处看着这出闹剧,咂舌道:“这俞思还挺会演。”

    沈少洲笑了一下:“若非这样,又怎能骗过朱武,从一个无名兵成为副将?”

    俞思本想在他夜访那晚便去杀了朱武,但他告诉俞思,朱武可以死得更有价值一些,让俞思挑这光天化日之下,吸收完朱武部下的好感,再大摇大摆地进去报仇。

    花柳传染性极高,但朱武身上的毒并不是花柳,所以俞思报完仇后会毫发无伤,隔离个几天后,当那些朱武老部下发现俞思没事时,只会认为俞思果然就是天选之人,是老天爷让俞思来接替朱武的。

    百里无忌拍了拍胸口,忽然觉得自己能入了沈少洲麾下,真的是非常幸运了。

    俞思手刃仇敌后,知道沈少洲此行的目的,连着孟海发也一并解决了,随后又在那宅子的其他房间过了两天,这才告诉外面的人,孟海发和朱武都断气了。

    外面的人连检查都不敢,直接烧了完事,俞思隔离了好几天,沈少洲特意安排大夫给他看,大夫当众判断俞思没有染病,俞思回到军中,军心所向。

    景州状况突然,沈少洲行使钦差大臣的权力,让欧阳琛暂代景州太守一职,俞思暂代府兵统领一职,府兵如今大部分都向着俞思,也可确保欧阳琛的安全。

    景州府兵一事将近尾声,剩下的就是后面再补一道正式上任的圣旨。

    整个过程历经一个多月,沈少洲每天都让人往驿站跑一趟,却总被告知颜姐的信还未到。

    沈少洲总觉得不对劲,就在他与下属启程回京城的路上,刚出了景州地界,迎面便是一队至少两百人的黑衣精骑,朝他们飞奔而来,随即将他们团团围住。

    沈少洲认不出对方是什么人,为首一人出示了太子的令牌,沉声道:“沈少洲,你派人刺杀陛下,意图谋反,今太子殿下监国,下令将你押回京中受审,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沈少洲的近卫们都怒了:“你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冷冷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物,随意扔到沈少洲马前,沈少洲垂眼一看,瞳仁猛地一缩。

    那是一支鎏金点翠的蝴蝶花钿,沈少洲之前曾无数次见到过它,因为那是他的姑娘最喜欢的一支发饰。

    翠色之上,染了点点血迹。

    *

    沈氏书香世家,开设的修贤馆与知雅堂,一直都是京中权贵家族争相将子女送进去的私塾。

    可如今京中风头不对,修贤馆与知雅堂的学生们称病在家,更有甚至直接退学了。

    太子监国已有两个多月,起初是对外称皇帝抱恙,后来又牵扯出宣平侯沈少洲派人刺杀皇帝的惊天大案。

    宣平侯沈少洲年少得志,因为救驾而封侯,接管神武军,随后也多次保护德昭帝,似乎他的所有殊荣,都来自于每一次救驾。

    如今京中流言四起,是宣平侯其实走的是歪路,故意让人刺杀皇帝,制造救驾的机会,这才导致了这一路的飞升。

    “否则,怎么可能升得那么快!还真以为这世间上有那十五岁就功成名就的好事情呢!”

    “就是,那些娘儿们就该好好看清楚,她们追捧的都是个什么乱臣贼子!”

    “就是可怜了颜家,被拉下水了哟!颜将军都被停职了吧!”

    “就是就是,颜家姐都被关进大理寺快三个月了吧?那美人儿,想想就让人心疼!”

    一家酒楼上,几个地痞在喝着酒吃着花生米,顺便聊着最近轰动全城的案子,冷不防几人被兜头盖脸地泼了一壶滚水,烫得几人哇哇乱叫,待看清楚竟是一个少女干的好事,撸起袖子就想人。

    陶楚鸢将水壶扔在地上,朝身后的少年道:“云易,给本姐教训往死里!”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陶楚鸢看着在地上起不来的几个地痞,犹不解恨地踢了两脚:“废物!凭你们也配对他们落井下石!”

    陶楚鸢揍完人之后,带着云易去了大理寺,想要进去看一下颜卿卿。

    自从颜卿卿进去之后起,颜卿卿就被与所有人隔绝了,陶楚鸢仍不死心,每天都会往大理寺走一趟。

    今天依然是不能进去,陶楚鸢在门口软磨硬泡,忽然听到一把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陶姐,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颜卿卿,你又何必为难他们。”

    陶楚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柏棠,嘲讽地笑了笑:“任何人吗?那王爷您是什么?”

    就不是人了对吧?

    赵柏棠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陶姐与颜姐当真是姐妹情深,那陶姐撒在本王身上的气,待会儿本王就还给颜姐吧。”

    这卑鄙人!陶楚鸢气得眼都红了,半晌后朝赵柏棠低下了头:“民女知错,方才一时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海涵。”

    赵柏棠本也没将她放在眼里,转身走进了大理寺北狱最深处。

    这里的特等房都是用来关押最尊贵的皇亲国戚,已经很久没有进过人了,唯独最里面一间关着颜卿卿。

    狱卒一脸讨好地给赵柏棠开了铁栏,躬身退了出去,将铁栏又锁上了。

    颜卿卿正靠在角落,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双臂间,散着的头发在她单薄的脊背上铺开,墨瀑一半,倾斜到身前,一直垂到被褥间,有一些还盖到了苍白的脚背上。

    她瘦了。

    赵柏棠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人儿,心道,是时候了。

    他走到床榻边,唤了一声:“卿卿。”

    颜卿卿一动不动,赵柏棠又道:“我来这里,是让你做选择的。”

    颜卿卿身体一颤,慢慢地抬起头。

    明明已经是将要及笄的年纪,却因为不施粉黛和散着头发,又显现出两分稚嫩,一双桃花眼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没有了那潋滟的波光,仿佛死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