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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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找个靠谱男朋友”◎

    天台上就算长出摇钱树, 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许蝉拖着红肿的眼圈回家,进门之后先把鞋子摆放整齐,卸下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围巾, 对着洗手池搓了五分钟的手,才走到厨房把口袋里的蒸饺倒进一次性盘子里, 加了碟醋和辣椒,最后直奔主卧。

    早餐摆放整齐,她才回头拍了拍许母的肩膀, “绪灵芝同志, 起床吃饭了。”

    绪灵芝昨晚闹了半宿, 又吃了药, 许蝉算着时间大概还得睡半个时。她翻开手机通讯录, 找到之前负责对接的中介哥,看着备注里的名字,她拇指一按直接拨了过去。

    客厅里里的家具还是刚搬进来时的样子, 摆放得有些古怪, 像以前姥姥在时的问神布阵,看上去怪瘆人的。

    许蝉环顾四周, 计算着还需要买哪些物件, 大概算了算心里就有了个谱。

    正巧对方的电话也拨通了,一副还没睡醒的腔调,“喂?”

    许蝉做完自我介绍,直奔主题:“业主上次不是要把照片投到信箱嘛, 但是我研究了好几天,实在不会用胶卷相机, 我看那个冲洗还挺麻烦的, 所以想请您帮忙问一下攻略?或者附近有哪家店可以冲洗的, 我到时候过去。”

    中介哥的反射弧还没醒,望着天花板呆了一秒钟,想到是鑫海茂世的客户,这才连声答应。

    许蝉快刀斩乱麻地做完昨晚计划好的事情,这才舒展着伸了个懒腰。

    忙了一早上,许蝉反而觉得更有精神,她脱掉大衣扫了眼客厅里的布置,弯下腰从抽屉里翻出来几张发黄的A4纸,铅笔声沙沙作响,很快就勾勒出了一个新的布局图。

    绪灵芝醒过来的时候,照常是什么都不记得。她先是习惯性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手机,搜索到饭桌前这才发现上面放着蒸饺。

    她早就习惯尽量待在房间里不出门,但看到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下意识就想要喊许蝉一起吃。

    绪灵芝刚贴着门试探地喊一声,就听到客厅里“吱嘎”一声尖锐响声,紧接着就是许蝉的声音,“妈你过来帮个忙。”

    绪灵芝忙不迭放下筷子出门,入眼就看到客厅被许蝉挪了个天翻地覆,原本逼仄又灰暗的布局莫名就宽阔齐整了一大截。原本的暗红色屏风被拆卸到两侧,露出复古的落地窗,光线自北往南渗透过来,房间里平白就敞亮起来。

    “蝉蝉,你这是做什么?”绪灵芝慌不择路地直拍大腿,“房东不是不让动这些摆设吗?你这么做人家不让住了怎么——”

    她话音未落,许蝉就出声断,“不让住就不让住,租个房跟坐牢一样,你不难受我难受。”

    按照许蝉的想法,李闵要真赶她走,她还称心如意了。

    她都已经听好了,附近有个酒店可以月租,大不了暂时住在酒店,等到绪灵芝同志做完复查走了,她再自己慢慢想办法。

    “你这孩子,房子哪是那么好找的。你这个脾气,之前也是住的好好的,突然就退租了。”绪灵芝唠叨起来,又扯出许蝉之前租房的事情。

    许蝉一听连忙插嘴,“要不怎么合租麻烦呢?我只不过是出差多了点,就被朋友怀疑是骗子,她连夜搬走,顺走了我一冰箱,我自己白填进去两三万房租,我还没地儿理呢。”

    “还不是你挑三拣四,害得人家姑娘心慌。”

    绪灵芝正常起来,脑子也非比寻常的机智,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日常生活里给人的压迫感太重,拖鞋要摆放整齐,厨房要擦洗如新,地毯必须是对称花样,就连房间里的陈设稍微被人碰乱一点点脸色就要变一变。

    许蝉乖巧闭麦,也没多嘴这不是她故意挑剔,而是一种病。

    一家子就剩下两个人,两个人都有病,想想也是糟心。

    许蝉把茶几摆放到正中央,插着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妈,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许蝉重新归置的客厅,绪灵芝满意地点点头,许蝉挑剔是真,但是归纳整理的能力从到大都是一流的。

    “我下午去附近的影楼冲洗照片,六点半我在区门口等你,你下来我们去吃年夜饭。”

    许蝉不,绪灵芝都没有意识到,今天竟然是除夕夜。

    背井离乡,家也不像是个家,绪灵芝突然鼻子发酸,搂着许蝉道:“都是妈妈拖累了你。”

    “可不是么。”许蝉坐在沙发一侧,随手翻开一个记账本,一上午的花费都记录在册,然后敲敲本子:“所以你要给我争气点,少犯点病,别再让我哭了。”

    许蝉着故意扬了扬下巴,“你看我眼睛,都是被你气的。”

    绪灵芝听许蝉这么一,忽地就记起一些碎片似的情景,看着女儿手腕上的已经泛着青灰的痕迹,她肃然起立,战战兢兢地伸手摸了摸,满脸都是愧疚:“我昨晚上又你了。”

    还我,差点就完犊子。

    “是疼,谁让您是我亲妈呢。”

    许蝉拉着绪灵芝坐在旁边,从门口的纸箱旁边勾出一个塑料袋,“大夫新开的药,下次别乱扔了。昨晚弄丢的两颗,到现在我都没找到。”

    她下意识瞄了几眼,视线撞上绪灵芝的有些混沌不安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个手机:“下次姨再给你电话别接了,她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每次都要靠着贬低我找点存在感。”

    上次绪灵芝抓方向盘就是那女人的挑拨,这一回还敢电话过来,许蝉一想到今早骂过去她那一嘴的无辜,就忍不住冷笑,“她不就爱散播谣言,我挣的钱都是被包-养来的么?妈你下次就回怼过去,他们家儿子想巴结还没人要呢。”

    绪灵芝一下子被许蝉点到死穴,脸色青白一片。

    许蝉明知她情绪有些波动,但还是继续:“连我妈都不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活在这世上能靠谁。”

    她反问绪灵芝,“她我是,我就真的是包-养了吗?她我的钱是脏钱,你拿在手里就真觉得脏吗?妈,我们才是一家人,我才是永远都不会骗你的那个人。”

    有些话开了比不开好,有的现实人总是要面对了才能更坚不可摧。

    许蝉也是昨晚想通的,不管是绪灵芝还是她,心里的疙瘩总要解开,刮骨挖肉才能药到病除。

    “绪灵芝同志,您还有话要吗?”

    绪灵芝讷讷地站着,心里一阵阵地眩晕。

    她理智上觉得许蝉的很对,可是心里总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感觉潜意识里有一个推手,总是怂恿着她左右摇摆,每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要她一认输就会完全失去自己,伤人害己。

    可是眼前的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她心里恐惧信任,但是又渴望着,良久她颤着嘴唇缓缓道:“妈以后一定不听人教唆。”

    “既然绪女士都发毒誓了,那我也发一个。”许蝉咬紧下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那我以后一定擦亮眼睛,找个靠谱的男朋友。”

    李闵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

    “闵哥,您那个胶卷相机怎么用啊?有没有攻略什么的,租户不会用,没法拍。”中介哥的嗓音回荡在卧室内,李闵瞥了眼备注,按下免提,嗓音喑哑道:“你把我微信给她了?”

    “那哪能。”中介连忙拍胸脯保证,业主特意交待过的事情,他怎么会忘。

    “哥你给想个办法,您的要求租客也答应了,这拍照总不能也让租客自学吧?”

    中介哥也是头疼,这位业主是个大客户,也是老熟人,人很好话,就是租住的要求赶客。

    [租住期间,租户不能擅动客厅里的任何陈设,包括摆件的位置,桌椅的角度,光线等等。除此之外,租客还得在每个月月初用胶卷相机拍照,冲洗后的照片投到业主邮箱。]

    一想到这个,他就心里没底。

    这好不容易来个适合的,可别又泡汤了,大过年的他可不想再次处理纠纷。

    “要不,我网上找个教程给她?”中介思考着,吞吞吐吐地:“不过租客自己,她想和您当面沟通。您看方便不?”

    当面沟通不就露馅儿了吗?

    李闵犹豫了一会,看到下午没有安排,于是道:“晚点我给她视频演示。”

    “好嘞。”

    中介满意地挂断电话,李闵也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揉了下头发,走到洗手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突然有些陌生的自己,他突然想到昨晚的许蝉。

    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她们除夕算怎么过。

    李闵洗漱完,弯腰从柜子里拎出来几大包米面,两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期的油,还有几张乱七八糟的购物卡,他蹲在光秃秃的地板上想了想,又觉得送这好像有点磕碜,干脆就从热门网红酒店定了一桌团圆饭。

    楼上的天台差不多也该弄好了,他这么避着许蝉也不是办法,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约着吃顿和解饭。

    下午五点钟,李闵准时开视频通话。

    视频里,许蝉扎了一个清清爽爽的丸子头,穿着一件白色的灯芯绒衬衫,看到视频接通就了个招呼,似乎并不意外“房东”的视频教程居然不露脸。

    “相机的操作我学会了,但是我不会冲洗。”许蝉站起身,把电脑挪了个角度,“那边的房间我看像是个暗房,是用来冲洗胶卷的吗?我很感兴趣,想自己试试看,您要是方便可以过来教教我?”

    她让开镜头,故意让视频正对着客厅的布局,“要不,我过去也行。”

    许蝉站在暗房门口,也没注意到视频里的人影猛地晃了一下,紧接着画面背景就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度白墙。

    她正落落大方地着,突然就听到门铃声响起。

    许蝉略微勾起唇角,开门的一瞬间,男人高大的身影顷刻间就逼近过来,他擦着许蝉的肩膀冲进客厅,环顾了一遍满目全非的房间,脸色白到近乎失色。

    “谁让你碰我东西的?”李闵回过头,对着许蝉一声低吼。

    许蝉微微一怔,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心底却是越来越平静。

    “我这就走。”

    许蝉毫不犹豫地转身,正巧绪灵芝听到声响跑了出来,她连忙安抚:“妈没事,我们去酒店。”

    李闵还定在原地,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客厅,他突然就想不起这里原本的样子。

    突然的冲击过后,他猛地想起刚刚做了什么,转过身就看到房门大开着,客厅里空无一人,他大步走到卧室,突然发现卧室里的陈设一如往常,所有的东西都理的十分整洁。

    短短几分钟而已,许蝉就这么走了,甚至连行李都像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李闵胸口剧烈起伏,明明一切都是许蝉的错,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莫名憋屈。

    有人提前就算好了一切,精心等待着他跳入陷阱。

    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别。

    “妈,你先上车。”许蝉催促着,单手拎着行李箱火速放进后备箱,但是司机的后备箱里放了半边年货,导致她的箱子进不进去都有点纠结。

    司机见许蝉好半天也放不好,忍不住下车帮忙,“姑娘,大过年的你们这是去哪?”

    “走亲戚。”

    许蝉随口应付,在看到行李终于落了座,终于松了口气。

    她低着头查好路线,快步走向右侧副驾驶,就在她正算入座的时候,车门突然就被人一只手紧紧掰住。

    “你们怎么回事啊?还走不走啊?”僵持了大概有两三分钟,司机忍不住按了按车喇叭,焦急地询问。

    后座上的绪灵芝也一脸疑惑地看向许蝉,下一秒,她就看到自己家瘦不拉几的女儿被男人从副驾驶拎了出去。

    “师傅,麻烦您给开个后车厢。”

    李闵挡在许蝉面前,回头温煦一笑:“离家出走,让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