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求你了“谢长昼,你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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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昼扶着她,那一瞬间,竟然有点词穷。

    他将声音稍稍放低了些:“你自己还能走吗?”

    孟昭认真:“可以的。”

    “嗯。”谢长昼从她手中接过竹筐,随手放到料理台上,引导她回沙发,“去坐着,我倒点热水。”

    孟昭没话,脑袋晕乎乎。

    被他牵着回到客厅,她有些失神。

    脸颊很烫,四肢没有力气。

    刚进门的时候,感觉还没这么明显。

    被他点破了,她一下子就感觉动都动不了了……

    根本没办法思考。

    谢长昼很快去而又返。

    家里有急救药箱,里面放着常备药物,医生怕他找不着,摆在显眼的位置。

    他翻出退烧药,用透明玻璃杯给她接了半杯热水,安静的空间内,只有饮水机嗡嗡的轻响。

    等他长手长脚走过来,孟昭已经抱着闭上眼,抱枕陷进沙发。

    少女一只,雪白肤色在夕阳光线下显得通透,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呼吸平稳,靠在绵软的靠垫上,黑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铺陈开。

    黑白对比,看起来单薄又易碎。

    “孟昭。”谢长昼在她身边坐下,声音低沉,叫她,“吃了药再睡。”

    空间内静悄悄,她没动。

    谢长昼放下水杯,伸出手去扶她:“醒醒。”

    孟昭脑子里光怪陆离,游走在幻梦与现实之间。

    她艰难地睁开眼,皱着眉推他,声音沾着点儿水汽,地嘀咕:“别戳我……你好烦……”

    她还烦上了。

    谢长昼冷笑,一把将药盒摔在茶几上:“你爱吃不吃。”

    他放开手,她立刻失去支撑,软绵绵地掉落回沙发。

    他站起身,孟昭迷迷糊糊,只感觉眼前人影一晃。

    她有点睁不开眼,但还是条件反射,立刻挣扎着坐起来,拽住他袖子一角。

    思维混沌,央求一样:“谢、谢长昼,你不要走。”

    谢长昼呼吸一滞,回过身。

    居高临下,见她鼻尖发红,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挺认真地两手攥着他袖子,太过用力,指节发白。

    心里忽然燃起的火苗,他有点躁。

    她到底是喝醉了,还是发烧?

    或许都有。

    总之是脑子不清醒,他跟一个病人较什么真。

    谢长昼静默地看了她几秒,微微叹息:“不走,我去个电话。”

    他:“你不是不想吃药?我个电话叫医生过来。”

    他着,想拂开她的手。

    “不……不行。”孟昭突然不乐意了,孩子一样,声音里带着点儿水汽,控诉他,“你会偷偷走掉的,要就在这里。”

    她声音好软。

    谢长昼微眯了下眼,语气散漫:“我坐下来,你不让;我走,你也不让。你怎么这么霸道,你讲不讲道理?”

    孟昭攥着他的衣服,表情陷入纠结。

    像是在很认真地想,自己讲不讲道理。

    僵持半秒,她张张嘴:“我……不管,总之你别走。”

    “可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谢长昼声音冷淡,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按亮屏幕又关闭,像是真的拿出日程表确认了一下,“凭什么留在这儿陪你?”

    孟昭不知道该什么,潜意识的冲动在此刻大于一切。

    她脑袋发烫,脑海里漂浮着混乱的线索,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为什么来到某地,但谢长昼在她眼前,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曾经绵长地占据她所有意识,哪怕已经分开很多年了,她还是不止一次地想——

    倘若未来某日濒死,她呼吸停止的刹那能抓住的浮木,必然也只会长着他的模样。

    可他不肯留下。

    她快要哭出来。

    “求求你……”

    很久,她嗫嚅着,声,“拜托了。”

    -

    谢长昼给医生了个电话。

    这会儿下班高峰期,医生拿起车钥匙往他住处赶,边穿外套边在电话里问:“现在怎么样,很严重吗?”

    “不知道,但感觉病得不轻。”

    夕阳落幕,天空颜色渐渐转为深蓝,天边白鸽飞翔,车水马龙的城市华灯渐起。

    谢长昼长腿微屈,坐在窗边沙发上,亚麻材质的白色长裤勾出他修长腿型。

    孟昭盖着厚厚的毛毯趴在他膝盖,呼吸平稳,蜷成一团。

    太阳余光照出一双剪影,影子交叠,落在地板上,谢长昼一只手落在她肩膀,微眯起眼。

    “她还喝了酒,不知道有没有酒精中毒。”停顿一下,他修长手指将她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挑起来,不紧不慢放到耳后,“刚刚了一些胡话,现在睡着了。”

    “行。”医生,“那你观察一下,我马上赶过去。”

    挂断电话,谢长昼将手机扔开。

    拽住孟昭一直往下滑的毯子,往上拉拉,压到她的下巴。

    那么个瞬间,她的呼吸在他手背上,他停顿一下,心口像是被烫到。

    有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谢长昼认为,他跟孟昭再也不可能平静相处。

    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应该你死我活,针锋相对,或形同陌路。

    能拿来形容他们的,不能再是什么好词。

    可她一旦流露出这种无辜的脆弱,又让他恍惚,好像回到了四五年前。

    那时候她还很,年纪轻轻,什么也不明白,她以为是暗恋,可看在他眼里,所有行为和眼神都写在脸上。

    后来真在一起了,她喜欢他的情绪更加不加掩饰,排山倒海一样,将他整个人淹没。

    谢长昼就没被人那么热烈地喜欢过。

    跟她在一起时,他觉得,她眼里真的只有自己,一点杂质也没有。

    别人告白,“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谢长昼嗤之以鼻。

    可孟昭同样的话,他觉得是真的。

    她聪明,机敏,又天真,单纯。

    谁能抗拒少女的爱?这种爱是荒原上的热风,因为无知,所以如同赴死,孤注一掷。

    当他孤身站立于精神的旷野,只是依靠这样坚定的爱,就能抵御一切暴风。

    但是当时,可能就是因为,她表现得太明亮、太积极了。

    他就觉得,年龄、家世这样的问题,如果孟昭不在意,他也可以不深究。

    她到底怎么想,他确实没怎么关心过。

    谢长昼沉默地垂眼,下一秒,见孟昭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她的嘤咛了一声,动动下巴:“热……”

    谢长昼没听清,俯身:“怎么?”

    她声音很,躺在他腿上,脸颊象征性地蹭蹭,声音很细,撒娇一样:“我难受……”

    “要不你去屋里睡。”他用手指探了下她的额头,比刚才还要烫。

    也不知道医生到哪了,他半时前趁着她意识不清,扣着她的下巴强行喂了一片退烧药,但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用。

    他当机立断伸长手臂,将她连人带毯子抱起来,“去床上躺着。”

    孟昭没吭声。

    细白的一截手臂从毯子里掉出来,露在外面。

    谢长昼将她放到主卧沙发上,按亮落地台灯。

    暖橙色灯光温柔洒落,他刚刚在外头就把孟昭毛衣扒了,只留了她里面一件肤色的保暖内衣。

    他洁癖,见不得人穿着外衣进卧室,看见她脸颊贴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拱,皱眉拉住她:“你自己把裤子脱了,再上床,听见没有。”

    孟昭有点恍惚,用仅存最后一丝理智,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她眼里蓄满水汽,一直透出点要哭不哭的感觉。

    “看我也没用,脱。”谢长昼眉峰微聚,“新的睡衣在床头,给你三分钟,自己动手。”

    完,他真的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带上了卧室的门。

    孟昭慢吞吞,在沙发上坐着发了会儿呆。

    起身将外衣脱掉,换好衣服,才安静地掀开被子,蜷进去。

    -

    谢长昼重新翻了翻药箱。

    除了家中常备的消炎药和退烧药,确实没有别的特效药了。

    也只能等医生来。

    他走到茶几前,将凉透的水倒掉,接了杯新的。

    掐着时间,在盥洗室拿了条毛巾用热水浸湿,重新推开主卧的门,走进去。

    他的床很大,银灰色系,一眼看去有点性冷淡。

    孟昭背对着门的方向,穿米色印着熊图案的睡衣,被子拉过肩膀,柔软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谢长昼将水杯放在床头柜。

    他在床边坐下,床垫地凹陷,他伸手去拉她:“孟昭,来擦个脸。”

    孟昭:“……”

    她听见他叫她,又觉得没力气,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谢长昼干脆攥住她的手腕,想将她拽起来:“醒醒,别这样躺在我床上。”

    “我……”孟昭将脸埋在被子里,揪住床单,发出很的声音,“疼。”

    谢长昼平淡地“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力道放松了些,放下毛巾:“哪儿疼?”

    她缓慢地眨眨眼:“头。”

    她声音太了,谢长昼不自觉靠近了些:“怎么个疼法?”

    孟昭思绪游移着,喃喃:“身上也疼。”

    谢长昼以为她是发烧烧的,这挺正常,可是退烧之前也没什么办法。

    他放低声音,摸摸她的额头:“医生马上来了。”

    结果下一句,孟昭神思恍惚地,:“他,我。”

    谢长昼的手猛地顿住。

    室内静悄悄,他眼中光线变幻,沉声,语气变得不善:“他凭什么你。”

    他知道她的是谁,她的记忆好像变得很跳跃,断断续续的。

    她那个继父。

    他只是不知道,她想起的是哪一年的事。

    两人分手后,她似乎就没再回过家,他觉得她那继父应该动过好几次手,他跟孟昭在一起之前,以及,他和孟昭分开之后。

    卧室内静寂几秒,她跟断片儿似的,完这句又没声了。

    谢长昼沉默一会儿,站起身,想抽烟。

    然而下一秒。

    “谢长昼。”孟昭蜷在被子里,很声很声地,“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