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并不擅长言辞。十几年同黑暗相伴,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极为遥远。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应该同那些老战友一样埋骨青山，而不是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在完一番话之后，他没有继续, 而是等待着谢长缨的反应。

    许久之后, 谢长缨从老人的手中接过了雷霆之章, 轻声道：“谢谢。”

    与军方相关的基本都是保密资料, “雷霆秘境”也不例外, 只知道是提供给军方人员磨练自身的秘境。不过雷霆之章就相当于一个开启宝藏的密钥，用终端扫描之后, 那些被隐藏的资料便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雷霆秘境同各大学府的秘境有一点很大不同, 在其中历练的星士面临的是真正的生死关头，在残酷的历练结束之前, 没有任何的办法传送出去。他们的敌人不仅仅是秘境中原本就存在的虚空恶妖，还有被黑暗意志侵蚀的队友, 在为期三个月的特训中没有任何的退路，要么变强，要么死。

    雷霆之章里的资料不少, 谢长缨花了一段时间才理清头绪。她并没有直接通过徽章联系军方的人, 而是前往天枢府寻找到了燕青童。

    天枢府的一行人显然也在关注着珍珠宴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公布出来, 但是高层之间已经有了数。燕青童原本将谢长缨当作一个普通的天才, 没想到她还能够给天枢府带来这么大的惊喜。“你来得正好, 军府中的营养师开始着手研究古法炼制了，你可以去瞧瞧。”

    谢长缨笑了笑道：“这是无意中得到的, 我也不过是比大家早看到。”反正她碰到的“神迹”也有两个了, 将丹方推到了奇遇上也不算什么。燕青童见谢长缨没有去看的意思, 呵呵笑了一声, 避开了话题，问道：“那你这次来是为了？”

    “雷霆之章。”谢长缨也不绕弯子，她注视着燕青童认真道，“我想知道一些雷霆秘境的事情。”

    燕青童闻言笑容收敛起，面色微微一变。谢长缨一看他的神情，心中就有数了。身为星皇，虽然常驻天枢府，但也是军方中重要的一员，像雷霆秘境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柳老给你雷霆之章了？”燕青童定定地望着谢长缨，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各大军府中，拥有雷霆秘境推荐资格的人极少会把视线放到才大一的学生身上。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这群孩子能够安定的，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安然成长的空间。谢长缨平常没有同天枢府中的人过多接触，就算真有接触，给出雷霆之章也是要经过层层审核的。只有那一位不属于天枢府的老人才有可能越过一切。

    谢长缨并不知道老人的名姓和来历，只不过燕青童的话语她也听明白了，点点头道：“是的。”

    燕青童道：“那你看过雷霆之章中的资料了？你知道雷霆秘境的特殊之处吧？”

    谢长缨颔首。雷霆秘境比起其他地方更为危险，是因为它直接与虚空黑洞接轨，里面的恶妖是真实存在的。大夏的大能合力开辟这样的秘境，一来是给后辈们历练，二来则是削弱虚空恶妖对大夏本土的影响。雷霆秘境实际上相当于一个封镇虚空恶妖的结界，尽可能地让危机远离大夏本土。

    燕青童眉头皱得更深，他其实是不赞同谢长缨在这个阶段进入雷霆秘境的，尽管她已经迈入了星王层次。“你决定进去了吗？”燕青童询问道。

    谢长缨弯着眸子笑了笑，她道：“在危机中能够变得更强。”

    燕青童眼神凝肃，他沉重道：“这不同于先前的秘境，面临的是生与死。”

    “我知道。”谢长缨应道，她的眼神闪了闪，又道，“在雷霆秘境中还有一种残酷，那就是看着曾经的队友被黑暗吞没，沦为死物。现在更高效率的驱暗方出现了，或许这种境况会改变。”

    燕青童闻言心思烦乱了起来，他道：“等到珍珠宴的结果确认，后续的营养师会着手，到时候军方会有其他的人进入，你不需要现在就去。”

    “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谢长缨反问道。

    燕青童张了张嘴，双唇翕动着，最终没有出其他劝解的话语。柳老的举动暗藏深意，这是困境也是一个机会，长缨她看明白了，并且做出了选择。她同幼棠一般年纪，但是习性却一点儿都不像。

    谢长缨又趁机请教了燕青童几个问题。她来的时候是两点，等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三月已入春，不过上个冬季残余的寒气并没有完全地退去，阴沉灰暗的天色如同铅块压在了高楼上，四面吹起的风裹挟着瑟瑟的薄寒。

    天枢府离燕鸣学府并不远，穿过了几条街就到了。谢长缨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等拐过路口进入大门，倏然间便遇见了一个神情散漫的人。

    “探到消息了吗？”卫玉成望着谢长缨眨了眨眼。

    先前老人递出雷霆之章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别人的视线，大多数人是不会在意这点的。

    “差不多了。”谢长缨耸了耸肩，语调轻快。

    卫玉成皱眉道：“那你要进入秘境历练？”

    谢长缨点点头道：“不想错过好机会。”

    “可是很危险。”卫玉成瞳孔一缩，呼吸略有几分急促。

    “哪里不危险呢？”谢长缨不以为然道，她盯了卫玉成半晌，又笑道，“你想过去？先不雷霆之章，进入秘境中最起码得星王，你现在不行。”

    卫玉成：“……”在谢长缨跟前他的确是不行，尽管他已经比同龄人出色很多了。他开始后悔在天权时候的散漫德行，如果那个时候听苏寂的话，是不是他的功行也能够提升到星王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长缨，没有再吭声。

    谢长缨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扬眉飒然一笑道：“你要是想变强，就不能够按照燕鸣学府的节奏来。这个地方懈怠了百年，就算真的要崛起，那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情。”

    卫玉成脱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进入燕鸣学府呢？”

    谢长缨眨了眨眼，故意叹了一口气，佯装忧愁道：“我只是青铜种星魂，除了燕鸣学府，还有哪座学府会收呢？”

    学府教一些常识和技巧，并非水不可替代的存在，在星士的成长中，秘境历练是极为重要的一环。雷霆秘境定时开启，每一回的时间至少是三个月，谢长缨既然算前去历练，自然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先前在黑土中的时候，迫于形势肥啾进入了“二转”，如今基础巩固了，可以进行“九转神契功”的第三转，三转锤炼之后，肥啾自身会达到黄金种星魂的强度。五行灵珠为肥啾灌体历练提供三四回的灵力，应该就会报废了，到时候或许需要层次更加高的宝材了。

    谢长缨和肥啾为了进入雷霆秘境做准备，珍珠宴评委会那边也给出了结果。除了柳老自身提供的数据之外，评委会申请了更高权限进行试验，发现净化率真的能够达到百分之八十左右。然而同一张驱暗方，用寻常的祭炼能量方手段来，效果大折扣，只有百分之六十，可就算是这样，成本极限压低，对大夏来是一种不得了的好事情。

    颁奖的那一天，作为名义上的队长，谢长缨并没有出席，各项徽章、奖品都是由盛寒他们代领。至于那专门定制的、用生命之果做原材料的星魂专属能量方并没有取回，因为“森狱之海”本人对谢长缨极为感兴趣，通过评委会提出要与她见上一面。

    谢长缨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几天后了，肥啾进入了“三转”之后，精力旺盛了很多，谢长缨并没有同其他人碰面，而是带着它泡在了训练室中一段时间才在众人的跟前露面。

    “她要见我？”谢长缨听盛寒起的时候，眼中掠过了几分诧异，思忖了片刻后，她又道，“肥啾跟其他星魂有很大不同，的确只有碰面之后才能够更好地研制出适合的能量方。”

    天枢府中。

    很少露面的谢月霜出现在了会客厅，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一身书卷气的儒雅女人，正是“森狱之海”宋微言。

    宋微言是匆匆忙忙赶到天枢府的，虽然最终的奖品要用到生命之果，可一个的珍珠宴并不值得她出面。

    “青铜种，还是兽星魂。”宋微言抿了一口茶，她的视线滑向了一脸沉静的谢月霜，又轻笑了一声道，“她的运道应该比你还要好。没想到天枢府要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

    谢月霜一掀眼皮子，淡然开口道：“天枢府水土好。”

    宋微言被她一噎，半晌后才轻呵了一声道：“听有人把雷霆之章给她了？以她现在这个年龄，去雷霆秘境为时过早了。”

    “可恰恰只有这样的历练，才能够领先别人一步。”谢月霜应道，要不是念庭自身境界不足，她也想让她进入雷霆秘境中历练。

    “真是残忍。”宋微言笑道。

    谢月霜定定地望着她道：“生来就是青铜种，我们的起点都与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不一样。”她的运道的确不错，可在那九死一生的历练中，一不心可能就变成枯骨了。见宋微言怔愣不语，她又道，“你既然不忍心，那就拔那么几片叶子给那个孩子吧。”

    宋微言：“……”好一会儿，她才皱眉道，“你请我过来，就是要骗我的‘守护之叶’？”

    谢月霜正色道：“为了后辈的安全，怎么能够是骗呢？而且她提供的驱暗方和古法炼制，薅下一把都不觉得过分。”

    宋微言轻哼了一声，转了一个话题道：“民众一直不相信那个时代的存在，可是我们心中清楚。随着一些痕迹的显露，那个领域也越来越清晰了。规则限制了我们和星魂……在过去，同样也是被限制的吗？”

    谢月霜闻言从容一笑，应道：“微言，想太多了不是一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