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又被诬陷、唱大戏 五哥手里的银箸被他……
“外婆婆, ”赵锦腆起一张笑脸,“您也知我出门不带银钱,就请您替我出了这钱, 让鹤厨娘下去领赏吧。”
云太夫人笑骂这泼皮外孙尽占便宜, 心中却诧异。
因为赵锦其人,非常抠门。
莫是皇子,就是七品官的儿子,都比他大方。
哪怕是今日这借花献佛的赏赐,他也从未做过。
这只进不出的貔貅习性, 让云太夫人一度怀疑他在宫里是不是缺吃少喝,受过虐待。
关策是云老夫人亲眼看着长大,他刚才那般闹腾云太夫人也并不在意, 因她能看出关策对关鹤谣并无男女之情。
可是赵锦……想起早逝的女儿,太夫人心头一痛。
没了亲娘庇护, 她这外孙自长于群狼环伺的宫廷,虽是个好孩子,但有时连她都看不透。
今日却见他待关鹤谣似有不同。并不是单指这赏钱,而是特别上心, 饶有兴致的样子。
云太夫人不禁沉吟,难道……他对这厨娘…?
关鹤谣并不知道, 她好好给萧屹做的席面, 硬生生成了大型CP乱磕现场。
萧屹无奈地看一眼赵锦, 心知他是故意捉弄。
萧屹甫一回府,就被赵锦追着问了这些天的境遇,尤其对他和关鹤谣之间种种尤为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也是我自作孽,萧屹心想。
明知道这一位不是安稳的主儿, 却……自己也忍不住要。只因能与人倾诉一遍,他便觉得将那好时光又过了一遍。
他看着关鹤谣垂下的长睫颤颤,不禁头疼。
阿鸢……被气着了。
她这三道菜在萧屹看来可值千金,她于庖厨之间又向来认真,难免生气。
萧屹有心解围,却无法高高在上以“赏赐”的态度对待关鹤谣,正在纠结,偏偏赵锦不嫌事儿大,又开了口。
“对了,莫厨娘几道菜也不错,也有赏。”赵锦是真未作多想,“便与鹤厨娘一样罢。”
莫厨娘脸上的笑刚起了半分,就被这句“便与鹤厨娘一样吧”砸中了。
她不在乎赏钱多少,只在乎这被亲王赏赐的荣耀,就是只赏一文钱她也欢喜,也有和家人和友人炫耀的谈资。
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与鹤厨娘一样”?
仿佛她是顺带的,仿佛她是次要的。
她可是生于御厨世家!
她的祖父、伯父、姑母和父亲都供职于光禄寺!
富贵人家请她去做一个席面要提前数月预约,要给她备下二、三十贯赏钱,所有人都会围着她夸赞。
而那鹤厨娘算个什么?
不过是街边摆摊的卑贱货色,给她切菜都不配,也敢和她“一样”?
一股火从心间直烧上了头,莫厨娘出列福身谢过赵锦,却未退下。
“殿下谬赞,只是这赏钱妾愧不敢受,不如与您求个恩典,一并给了鹤厨娘罢。”莫厨娘眼中闪着莫名诡异的光,“妾的手艺实在比不上鹤厨娘,所做菜品也没她的名贵。”
关鹤谣被这番阴阳怪气惊得抬头。
大姐,手艺咱们另,菜品没我的名贵是怎回事?
您那鳆鱼还在桌上摆着呢!
当大家瞎吗?
关鹤谣正寻思这莫厨娘怎么胡乱咬人,却听她幽幽:“鹤厨娘见多识广,用料考究,各位碟中黎朦子就是她特意让果子局采买的。妾听闻那一个黎朦子就价值两百文呢! ”
啥?
两百文?你咋不两千呢?
明明是她十八文一个批发的!
“两百文一枚?”云太夫人皱起眉头,“这果子竟如此昂贵。”
人就是如此,一贯钱一个的鳆鱼不嫌贵,可两百文一个的果子却惊心。
云太夫人便问:“李监局,黎朦子真的要两百文一个?”
关鹤谣安下心来,虽不知那莫厨娘发什么疯,但有李监局为她作证,谣言止于智……
“回太夫人,的确…是两百文一个。”
…者?
“都是照着鹤厨娘给的订货单子去买的,写的两百文一个。”
关鹤谣瞪大眼睛看着李监局。
她深吸一口气,原来眼瞎的是自己。
她将订货字据给李监局时,两人一起对过,李监局分明是知道真实价格的。
李监局只是为了中饱私囊?
但关鹤谣总感觉以她的圆滑性子,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显眼,还在云太夫人面前自爆。
且莫厨娘也搅进来了,必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要唱怎样一出大戏。
她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太夫人明鉴,那黎朦子绝非两百文一枚,而是十八文。”
关鹤谣朗声驳斥了两人法,出何时何地何价定下的黎朦子,又把托付李监局采买一事细细了。
可李监局居然一口咬定就是两百文她的圆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三分震惊、三分受伤加四分刚正不阿,“果子局有账册为证。”她转头问关鹤谣,“鹤厨娘是十八文,有何为证?”
原来这里等着她呢,关鹤谣冷笑。
订一点水果哪里有什么一式两份、签字画押的讲究,她唯一的凭证就是交给李监局的那张订货字据。
可关鹤谣没在怕的。
虽知李监局极有可能还买通了店家,但她绝不受这个窝囊气,当即表示可将店家请来,当面对质。
双方各执一词,席间众人也看出这其中大有问题,神色郑重起来,满堂的仆从更是大气不敢出。
本来因鱼脍表演热闹起来的玉馔堂,霎时很是肃静。
谁也没想到,是萧屹先开的口。
“想来这位莫厨娘不管采买,为何对一样食材进价如此清楚?”
莫厨娘正兴致勃勃看关鹤谣和李监局扯头花,没想到萧屹的问题直指她而来,吓了一跳。待抬头看到萧屹眼中像边关烈风一般的冷意,更是不觉心惊肉跳。
“妾是听人——”
“道听途,便拿来在家宴之上搅扰太夫人?”
莫厨娘两股战战,吓得再不敢话。
同样要吓哭的还有关策。
五哥手里的银箸被他捏弯了……
看着那青筋暴起的手,关策回想起了这双手拿着藤条逼他扎马步、跑步的悲惨记忆。
一片寂静中,他忽地大吃特吃起来。
天老爷啊没照顾好关娘子不知道五哥会怎么罚他,能吃一点是一点,补充体力!
关鹤谣安抚地看了萧屹一眼。
众人只见那娘子仍板着一张俏脸站在那里,却不知她在看向席间某人的时候,冷冷挑起入鬓的桃花眸闪过柔光。
萧屹放松了手中力道。
他当相信阿鸢能处理好此事。
只是他也不能不出力。
萧屹与云太夫人低声了几句话,云太夫人点点头。
“阿秦,”他肃然开口,“大膳房那边是否还有现成的轿子在等?叫他们去钱家果子行把掌柜的接来对峙,要快。”
“是。”关筝下意识回答,又遣了婢子去做,而后突然愣住:那轿子是每夜在大膳房等鹤厨娘的,五哥怎的知道?
关筝的贴身婢子快步跑出去,徒留一阵寂静在身后。就只剩一屋子人大眼瞪眼,顺便……看关策满脸悲愤地吃东西。
还是孟监司业务熟练,临危不乱,照常把几轮从食汤羹、糕点蜜饯之类指挥着上完。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众人食欲都受了影响。
“五郎,阿锦,再多吃一些。”
云太夫人糟心不已,好不容易孙儿们来家吃饭,竟赶上这样的事情。赵锦还不时叨两口,萧屹却是完全不动筷了。
嗯?这筷子怎么弯了?
其实,萧屹今日本就没什么食欲。
只因他高坐明堂吃着心上人做的饭菜,对方却在下面站着,他如何能吃得下去?
这辈子最让他有食欲的饭餐,都是在青帘居那张破桌子上吃的。
今夜不过是硬撑着,吃关鹤谣做的那几道菜罢了。
可如今,眼看着她孤零零站在这宽敞华丽的厅堂里,被人诬陷中伤,他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只是不忍太夫人烦忧,他还是拿起了蟹兜。
蟹子已经凉了,萧屹微微皱眉,浪费了阿鸢的好手艺。
*——*——*
话那轿夫毕五听三娘子的婢子是鹤厨娘出事了,简直是拖着另外三个轿夫在跑。
自家二哥深受鹤厨娘优待,于情于理他都得尽一份心意。
府学后大街这一片连通夜市,很多店家夜间才烊。这疯狂的轿子到了果子行,正好堵住了钱掌柜。
毕五三言两语了来意,钱掌柜居然一点不惊讶的样子,锁了铺子自己就钻进了轿子。
不及细想,毕五抬起轿杆就要起轿,却见一细长眼的少年郎匆匆跑上前,开口就道:“我与各位一起去。”他神色很坚定,“我跟着轿子跑就行。”
轿子里面钱掌柜嘟嘟囔囔骂了几句你凑什么热闹之类,少年郎不话,只看着毕五。
“你要跑就跑吧。”毕五没时间管这些,与同伴们抬着轿子健步如飞,那少年郎便当真跟着一路跑到了信国公府。
来回起码三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压成两刻钟。
关鹤谣看着被仆从带进来的两人,除了肥头大耳的钱掌柜,还有——
这不是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