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皇家八卦、求偶期 真是世界未解之谜。……
“樱桃!”
关鹤谣惊呼, 迫不及待品尝一颗,“已经下树了吗? ”
“是昨日立夏官家分赐的新樱。”萧屹道。
“我嘛,没看市集有卖的。”关鹤谣捻起一颗, “你尝尝, 挺甜的。 ”
萧屹探身叼走了樱桃,舌尖似无意地舐过她指腹,勾起嘴角,“是挺甜的。”
他笑得纯良,仿若那朱樱上透亮的水滴。
然而关鹤谣抿抿唇, 觉得有必要以一个全新的出发点去分析此人。
自那“一年”的话题开,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捉摸不定,似是用柔软的试探, 包裹住狡猾的野心;又好似仍和从前一样,不过是一份青涩又赤诚的本心, 想要靠近她而已。
然而无论萧屹如何,关鹤谣知道,她看萧屹的视角确实变了。
否则该如何解释她那夜回去之后,便第一次做了那般荒唐的梦?
她从前也喜欢看着他, 谁让他长成了颜狗盛宴。可现在,她再也无法从容不迫地调戏他, 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直视他的眼睛。
她的视线不受控地自那胸膛, 飞快掠过他劲瘦的腰腹。
一年。
是她亲口的吗?
她当时是瞎了, 傻了还是被夺舍了?
真是世界未解之谜。
“官家赐下的樱桃肯定甜嘛。”关鹤谣垂下眸子,假装没看到萧屹仍盯着她的指尖。
皇家出品,必属精品,可不能糟蹋了,她便问:“我们做成点心来吃?”
“你之前不要用毛竹藏樱桃?今日可以一试。”
“好呀!”
关鹤谣本忘了这一出, 此时被他提起,马上兴致勃勃。
两人便在院子里找了一丛竹,挑了几株最挺拔的,借着最后的天光将其了孔藏入樱桃,再以蜡封口。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关鹤谣也拿不太准,所以她充分发挥了控制变量的科学精神,“这一株我们半月后开,这一株一个月后开,最后一株一个半月后盛夏里再开。”
萧屹笑着应“好”。
被他送到院门口时,一阵槐花清香自院外飘来,关鹤谣便突然想起,“我今日在食肆炸了槐花丸子,就槐花加些猪肉臊子和面粉炸,又好做又香脆,围了一帮人看呢。”她痛心疾首道:“我看府里那许多槐花,再不吃就浪费了!你让九摘些将开未开的,这种香气最佳,我后日来给你炸着吃。”
萧屹闻言却是歉意道:“后日是浴佛节,殿下要往大报恩寺住一宿为母祈福,我亦会随行。”
“这样啊,先关皇后是你姑母,你去也是应当的。”只是“大报恩寺”这个名字又触动了关鹤谣神经,“为何要去…大报恩寺?”
“姑母深慕佛法殊胜,每年赐大报恩寺香火无数不,在佛家最隆重的浴佛节,她还会亲临大报恩寺,陈供养、念佛经,于寺中斋戒一日。自她故去,殿下谨承母志,年年浴佛节亦是如此。”
萧屹侃侃完,关鹤谣只低头不语。他哄着人抬起头,才发现她神色委顿,也不看他,半晌吐出一句,“不知你们要做什么,总归不可能就是去念佛。你心些,别这次再被捅个窟窿。”
她如今回想起萧屹当时情状真是肝胆俱裂,要是再来一次,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萧屹莞尔。
“上回在大报恩寺发生之事,我未想瞒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他摸一摸关鹤谣瞬间支楞起来的耳朵,解释起来。
“花朝节那日是韦贵妃在大报恩寺办了三日的水陆道场,数位皇子、公主都一同前往。穆郡王近几年动作无数,我难免多留意他,夜间却发现他的厢房有异动,似乎与寺中人员有些纠缠。我探查时行踪暴露,只得劫持了穆郡王,又在放他时砍了他一剑引发混乱,方才脱身。”
“至于浴佛节,我们每年真的就是去听经念佛。但你放心,护卫部署周全,我等也会日夜警惕,不会有事的。”
关鹤谣仍是心中惴惴,她拽着萧屹反复叮嘱到了自己都觉得大惊怪的程度。这除了让他们都更紧张之外毫无裨益,她只得开个玩笑,“你记得去关府的路就成,大不了我再捡你一次。”
两人便都笑起来。
关鹤谣问:“你见过关皇后吗?”
摇摇头,萧屹答道:“我被义父收养时,姑母已辞世数年,我无缘得见。只是常听家人提起,尤其是婆婆,一直很后悔让她入宫。”
“为何?我以为官家对她一往情深,虽红颜薄命,但关皇后一生过得很幸福。”
“很幸福?阿鸢何出此言?”
“后位空悬多年,英亲王殿下也最受官家喜爱,不是吗?”
市井闲谈中,关鹤谣也听过不少皇室八卦。
她对坐拥三宫六院的帝王要求低,觉得这样空悬后位,于一个古代帝王来,已经是极致的怀念了。至于赵锦——大家都他被立为皇储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已出阁的三位皇子中,单他封了亲王,越过了两位兄长。二皇子生母身份低微暂且不论,但大皇子是元后所出,仍然只得了郡王爵位。
“最受喜爱…吗?”萧屹抿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他是真正被父亲爱护着成长起来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透那些矫饰。
最华丽的府邸,最尊贵的爵位,最机要的职衔……这一切,和一个父亲水波不兴的眼神搭配在一起时,简直一文不值。
官家并不爱赵锦。
他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儿子,母家高贵,天资聪颖,被百姓崇拜,被百官夸赞,与他玩着父慈子孝的游戏。
同样的,他也需要其他儿子,各怀心事,各样性格,互相争斗的同时,不耽误他绵延国祚。
提及少时那几起险些让赵锦丧命的“意外”,萧屹肃声道:“官家的一往情深,不知到底深几许。他若真心爱惜姑母,怎么会让她的孩儿受这样的委屈?怎么会对穆郡王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会允许韦贵妃这些年来在大报恩寺耀武扬威?”
那是先皇后敬奉的宝刹,她却那般毫不避讳。不仅在宫外,韦贵妃于宫内行事亦多有逾制,官家却并不在意。
“以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之姿,行鸠占鹊巢、狐假虎威之事。对这样可悲又可笑之人听之任之,可见官家并未真正顾念亡妻。他的深情,不过如此。若是我的妻儿——”他顿住,似是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启齿般将声音低下去,“我绝对不会容人伤他们分毫,也不会有这些妾室嫡庶之争。我只会娶…一位娘子。”
低低的声音,却也更沉、更磁。
关鹤谣眨巴眨巴眼睛看萧屹,肃然起敬,厉害啊。
这也能让你拐回来?
这绝对无法再用“无心之举”解释,而是特意为之了。明晃晃的攻势被关鹤谣的心理防线检测到,在她脑海中大作警铃。
她面前的,是一只首次迎来求偶期的雄鸟,扑闪着翅膀,夸耀着羽毛的艳丽、强壮的身躯和筑巢的能力。他的动作生涩又笨拙,又带着一点点不知所措的自我怀疑。
但是——
太努力了,太可爱了。
于是关鹤谣无可避免地被吸引了。
只想跟着他回到巢穴里,把亲吻和抚摸变幻成浸满蜜糖的鞭子,拷问他那些关于“娘子”“孩儿”的话题。
萧屹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一定都会合她心意,都会让她欣喜不已。
关鹤谣猛地甩甩头。
她的想法真的有点危险了。
明明决意女户一事办妥之前,不谈论嫁娶,否则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
可就在刚刚一瞬间,关鹤谣脑子里想的全是萧屹一定会是个好夫君、好父亲。他是坚韧和温柔的完美结合体,仿佛天生知晓怎样去珍惜,怎样去守护。
一个不留神,就差点被带偏。
好像复杂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她几乎要咬住舌尖,才能咽下那些对他努力的赞赏和回应。压住了话头,却压不住把自己嵌到他怀里的冲动。
关鹤谣借着他的胸膛藏住表情,想着些有的没的分散精神。
她听出萧屹对官家的不满,对关皇后的痛惜。考虑到他甚至没有见过后者,那这些必然都是从云太夫人和关将军那里听来。
看来信国公府,真的十分不待见官家这个姑爷啊……
于是她决定同仇敌忾,硬生生换了个夸奖的方向,“官家真坏,五哥骂得好听,再多骂几句。”
萧屹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回应,“阿鸢怎么教唆我骂官家?”他近乎以气音笑道:“这样可不太好……”
关鹤谣被温热的气息激得直躲,一侧颈子全红,像一朵花被春风催得将开未开。
“没、没什么不好,骂得很在理嘛……”她声嘟囔着。
他骂得越直爽、越气愤、越正言厉色,越让她鲜明地意识到萧屹和被骂那人完全相反的特质——忠诚、坚贞、正直、满溢的保护欲和责任感……
每一样单拎出来,都足以让真心渴求伴侣的人神魂颠倒。
况且,她总不能,他这种鲜少在她面前展现出的强硬和攻击性,实在是…太性感了。
唔,现在还不能。
她现在允许自己出口的,只是一句克制的抱怨,“又要好久见不到你了。”
一、二、三,要三天。
真的好久好久啊。
那声音带着并不自知的撒娇意味,比平时更柔、更软,被萧屹敏锐地捕捉到。
暮色四合,门楹的灯笼在他眼眸中映出滚烫的火光。他用压抑到极致,以致于轻得有些怪异的力道摁住怀中人肩膀,将她搂得更近些暖声安慰。
直到关鹤谣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门,上了娇。
萧屹则伫立原地,静等夜风散去身上热度之后才回到书房,开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