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第二天周日都早上,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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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日都早上, 学校按照惯例,不需要上早读。

    在运动会开始前,凌去了趟利利的办公室。

    董利这个老师吧, 虽在S一中不算有名, 比起来楼下同样是隐形重点班的三部七的班主任全钢全老师, 外面宣传上要少了太多。

    但董利很深的学生们的爱戴, 他曾经交过的学生们的家长, 也都夸赞这个老师居然不收礼。

    14年国家整顿教育前, 越有名的老师、越厉害的学校,

    老师收礼越是成灾。

    董利不收礼在S一中独树一帜, 并且他不会因为你学习不好而对你有什么歧视, 更不会因为你考了年级第一而纵容你一堆坏习惯的猖狂。凌虽成绩稀巴烂, 但董利还是很喜欢这个挺有意思的丫头。

    董老师有一间单独的教研组长办公室,他教课也很棒,常年担任化学组组长。凌去的就是那件办公室,敲了敲门, 推开进入。

    “董老师!”凌扒着门框, 眨了眨眼,

    “想请张……假条~”

    董利放下手中的备课本,

    “什么时间段?”

    凌:“今天下午。”

    董利:“家里有事情?”

    凌:“我爸给我找了个美术老师,”

    “下午有时间,让我过去。”

    董老师推推眼睛,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 按开圆珠笔,刷刷写了几笔。

    凌往前走了走,站在办公桌前,背着手,

    身子一摇一摇的。

    “已经决定学艺术了?”董利突然开口问。

    凌一怔,心里莫名就冒出一些忐忑,这句话由一个班主任问出来,还是在S一中这种,明眼瞧不起学艺术的全市第一高中,

    还是会让才十五岁、什么都还没那么懂的孩,

    心生自卑。

    凌抿着嘴,很轻很轻地点了两下脑袋。

    瞧不起学艺术在他们学校甚至整个高考大省、都是常态,因为真的很多学艺术的孩都是因为文化课实在是不行,才走的这条路。凌是真心实意喜欢画画,但她文化课成绩不好也不掺假。

    以前很多人就嘲笑她——学习不好,只能走艺术。

    不明白。

    然而董利却没有接着什么,语气依旧很正常,他把开好的假条推到凌面前,挺温柔道,

    “好好加油。”

    凌瞬间莞尔。

    在一个人的高中生活中,班主任对其自身的信仰有着莫大的影响。凌从办公室出来,忽然就豁然开朗,不出来为什么,董利那句“好好加油”仿佛一下子给了她相当大的信心,

    她至少没有被班主任瞧不起,

    没有被老师嘲讽,那便能败全世界。

    外面的天空都是蓝蓝的。

    下午两点,凌谷开着车带凌再次去了郁金湾。

    这个白教授大概真的是不想在体制内干了,居然直接把学院里给他安排的课给全部推掉,扣工资受处分都不管,

    一心一意教孩们画画。

    凌穿过满是极具个人风格的花园,来到藏在丛林中的别墅前,

    咚咚咚——

    敲响大门。

    开门的不是白老师,是一位长得很贵态的女人。女人的模样莫名有些眼熟,气质也超级强大。白老师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女人,用手扶着额头,

    满脸的不耐烦,

    “大姐,”

    “我这周回去。”

    “可以了吧?!!!”

    “……”

    那女人没做回应,反而量了眼凌,和旁边带闺女来画画的凌谷教授。

    做着指甲的手指一抬,

    “又新收了个孩?”

    “S大的编你要是敢辞,”

    “你的这些学生,”

    “一个都别想好过。”

    一男一女之间的拉锯战,凌完全听不懂,直接摸不着头脑。凌爸爸感受到了女儿的不安,把手放在姑娘的脑袋上,

    揉了揉。

    女人提着包包离开,白教授坐站在楼梯口,按着眉头叹气。目睹了应该是家庭战争的凌氏父女二人,很没存在感地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喘一口。

    好半天,门外院子的铁门也都“吱呀——”一声,被甩上好久,

    白教授终于抬起了头,看到了已经站在大门处好长时间段学校同事,

    和凌同学。

    “啊,凌教授——”

    “嗯。”凌谷露出一个理解的眼神。

    白老师指了指一楼客厅的沙发,

    “坐。”

    凌和爸爸一起,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白教授似乎没太有什么精神,整个人厌厌的,连茶水都没给凌家父女泡。他让凌谷凌坐在沙发里后,就直径上楼去,

    拖鞋踩的吧嗒吧嗒,很快又从楼上下了来。

    手里抱着一碟黑皮素描本。

    凌同学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本本,几个星期前交给老师的!看样子白老师是要跟她交流画画的东西!凌瞬间正襟危坐,身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因为肾上腺素的分泌而变得紧张躁动。

    白宏坐回到沙发对面的躺椅里,把那素描本放在膝盖前,

    当着凌的面,一页一页翻。

    他应该是已经看过了的,因为翻页的速度很快。空气充满了寂静,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以及本子被翻页的声音。

    “凌。”

    翻了一半,白教授突然开口。

    凌竖起耳朵,

    “在!”

    白教授语气平淡道,

    “以前是不是没学过?”

    这句话问出来,多半后面就要跟上“你功底差”差不多的话语,凌一愣,紧张加剧,

    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学过……”

    白教授又是一阵沉默。

    凌越来越紧张,甚至脚踝都在抖动,天啊!她知道自己水平确实不好,可是只要老师能收她……

    半晌,白宏转过头去,

    面向了凌谷。

    凌谷毕竟是他一个学校的同事。

    “凌教授,”

    白老师秉承一个艺术人对艺术的认真与执着,一字一句、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但想法,

    表达了出来,

    “可能我话不太好听,”

    “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给你夸的天花乱坠、让你们不能知道你闺女的真实实力。”

    “就,”

    “你女儿的底子,”

    “的确是很差。”

    “……”

    “我也看到了你女儿给我的这个本子,刻意去展现一下她的短板,这些画都是她不太优秀的作品。”

    “只不过就这这些线条、以及配色来。”

    “她要是想走艺术,远了成什么画家、近了为了三年后的考大学,”

    “还是,相当困难的。”

    “会走的很困难,即便将来高考前训练出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但日后若是想要继续发展,恐怕最好的程度也就是去学校里当个老师。”

    “至于未来真正从事艺术行业,”

    “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

    ……

    ……

    *

    从白教授的家里出来,凌突然就感觉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灰暗阴沉。

    原本金灿灿的阳光也蒙上了一层雾,蓝天不再湛蓝,

    成了一坨挂在陈旧教室窗户前的纱,

    一戳,就会碎掉。

    她很清楚白教授的很中肯,毕竟也和白老师无冤无仇,爸爸还跟白教授是一个学校的同事,白宏她一点儿没天赋、将来最高水平可能就是能出来当个美术老师,

    讲真的,很现实。

    凌从就不喜欢听那些高度捧杀的话,因为那都是把一个人往脚不着地的虚高带,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太行,

    可就是太喜欢画画了,真的真的很喜欢,听过多少瞧不起的言论都不惧怕、每天带着记录灵感的本本有什么灵感走路都不走了、停下来把灵感画下来的那种喜欢。

    她相信,没人可以摧残得了她的画画梦。

    然而白老师那句“别抱太大的希望”,

    还是让她破防了。

    凌很坚强,但十五岁的孩子,

    也没有那么坚强。

    回到车上,凌忍着眼泪,拼命不哭。可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些迷茫。凌谷启动车子,黑色的帕萨特一路上了高速。

    “……”

    “没事儿。”

    凌爸爸到底是做父亲的,

    一眼就看出来,

    女儿多难受。

    凌谷用拉刹车的那只手,摸了摸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白蒙蒙一片天都凌同学,

    “白老师……不是、再考虑考虑收不收你吗?”

    凌难过地咬了一下内唇,

    声道,

    “可要是那样,他要是还收我,”

    “他我不行,却收了我。”

    “不就是,为了卖给爸爸你面子,”

    “才收的我。”

    “……”

    原来她什么都懂。

    凌谷叹了口气,

    他这个闺女啊,有些事情,

    的确是、犟。

    凌教授:“没事,”

    “实在不行,”

    “爸爸再给你找找其他老师。”

    凌:“……”

    “嗯……”

    凌的天,大概就是画画做的。

    当一个极具专业性的老师,都在你画的不好时,

    那可真的要比外界的质疑声,

    都要穿透心中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

    假条就请了一下午的假,晚自习没请。凌爸爸看着蔫蔫的女儿,心疼地问她要不要再请假一个晚上?

    凌推着车门,

    摇了摇脑袋。

    “不了。”

    “……”

    车子回了趟家,凌在家里吃了点儿晚餐,

    凌父又把闺女送回了学校。

    下车前,凌谷特地摸了摸凌的脑袋,让她不要难受,

    “慢慢来,”

    “没有人是天生就适合某一行。”

    “……”

    “只要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并且真情实意热爱着这件事情,”

    “天赋再不行的笨鸟,”

    “也能有翱翔展翅的一天。”

    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

    “嗯,”

    “谢谢爸爸。”

    “我去学校了。”

    “去吧。”凌爸爸拍拍她的手。

    凌中午离开学校的时候,没带书包,回到教室那一刻,就看到李园和陈安正趴在桌面上,

    写写画画。

    李园最近借了好几本凌的《爱格》,趁着运动会看了不少。她还买了作文纸,大概已经起草了一个想要去表达的故事框架。

    “凌!”

    陈安难得不在学习,并且抢在李园开口前,喊住了凌,

    “圆圆姐写了故事大纲,”

    “真的写的好好啊!”

    “光是一个大纲,就直接把我给看哭了!”

    看哭肯定是不可能的,用的夸张手法去形容。但就连陈安都这么了,

    想必李园写的,是真的好。

    凌点点脑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同样是对自己热爱事情的追逐,人家李园却那么有天赋。

    这么一对比,凌真的好难受,想到下午白老师对她那些认真地劝,再看看李园对写作上的厉害。凌不嫉妒圆圆姐,甚至还为李园能勇敢迈出对热爱事情追求的第一步而感到欣慰。

    可,为什么……

    她就是,

    有种不出来的绝望。

    李园察觉到凌的不开心,放下手中的大纲,低头关心同桌怎么了。

    听到圆圆姐温柔的声音,压抑了一下午的凌同学,

    含在眼眶里的眼泪,

    忽然就、

    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