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寡夫(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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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不敢住客栈, 连夜回了村里。村不比镇上鱼龙混杂, 姓许的能耐还没这么大, 将手伸到这里。裴钰要回家,孟晚带他拐了个弯,敲响孟莲家门。

    孟莲不但是乡绅之子, 还是村里里正孟宣的正君。这正是孟莲与许丰结怨的原因。原本那县令之位已经是孟宣的囊中之物,结果许丰仗着是郡通判的女儿, 将这位置抢去。孟宣为人厚道老实, 答应容留二人。

    次日, 比孟宣写出诉状更快,一大早, 县衙官兵便将孟家团团围住。

    许丰与许蔷在最后方,旁边放具盖了白布的尸体,据是昨夜那些混混之一。颠倒黑白,给人泼污水是许丰的强项, 三言两语, 就将裴钰塑造成个凶残易怒, 一言不合就提斧砍人的形象, 让孟宣赶紧交出来裴钰。

    周边围了一圈不明就里的村民。

    “起放火……”许蔷大声道:“之前山里不是死了个混混?也是死于失火,会不会也和陈裴氏有什么干系?”

    许丰道:“没谱的话不要乱。”

    话间, 便见一年轻女子提着斧头, 从堂阔宇深的庭院里走出来。

    官兵们纷纷亮出长刀,严阵以待。

    孟晚笑了笑,冲许丰道:“大人怕是眼神不好。昨日砍人的是我。而且也不是因为口角。”大庭广众, 她将扣在裴钰头上的锅揽过来一半,推回去一半,指着所谓证人:“是因为这些混混趁夜放火,还堵住大门,为了保命,草民也是不得已为之,还请大人明查!”

    丢掉斧头,孟晚言辞恳切,风度翩翩,很能唬人。尤其和这些个獐头鼠目,目光躲闪的混混站在一起,更显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她意味深长道:“而且昨夜草民二人呼救,动静闹得那样大,整条街居然都没一个发现,这群人背后的大树不可谓不大。大人,还请您给草民做主啊。”

    许丰许蔷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这孟晚牙尖嘴利,三言两语,就把裴钰摘得干干净净。

    他们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抓孟晚?当然不是。

    许蔷是为裴钰的生意,许丰是馋裴钰的身子。带回去个孟晚有什么用,江阴孟家的人,惹祸上身么?

    许丰目光阴晴不定,看着孟晚,威胁道:“孟姐可想清楚了?杀人安死罪论处。”

    孟晚不卑不亢道:“我朝律法,正当自卫不必偿命。”

    许丰冷笑:“既然孟姐这么,本官就得好好查一查,这是杀人还是自卫,来人,将孟晚带回县衙。”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地走。

    许蔷在轿子里问许丰:“姑姑,现在怎么办?咱们想抓的可不是孟晚。”

    姑侄俩圆脸塌鼻,绿豆眼,长得如出一辙。

    许丰慢悠悠道:“傻孩子,抓过来孟晚,裴钰也跑不了。”

    许蔷不解,许丰捻起一块糕:“裴钰那人,最受不得恩情。现在孟晚就像这块糕,任咱们揉圆搓扁。”微微用力,那糕点就变成齑粉:“想要救孟晚,还不得求咱们?”

    “可孟晚是江阴孟家的人?”

    许丰不屑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枝,出来混这些日子,也没见有人来找,可见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种人,只要不给人弄死,再好酒好菜哄一哄,她还能翻出天去?况且她这样跟在裴钰屁股后头,为的什么?为的不也是那具身子吗?这些日子还没得手,估计早不耐烦,待我尝个鲜,将人送她一夜,呵呵,不得她还要感激涕零。”

    孟晚被带走后就杳无音信,也不开堂公审,裴钰在孟宣家住得不安生,孟莲近日与他熟悉后,可怜他遭遇,待他便如亲弟弟一般。看他如许丰所料,从自己家里翻出来所有银两,向自己告别更是心疼。

    “陈裴氏,你可别犯傻,许丰那老贼的胃口,是你这区区两百两银子能填得满的?”他将裴钰包袱夺下来:“她图的什么,你心里不晓得?孟晚为什么主动出去,不是为了护着你,你这样羊入虎口,便是浪费她的一片苦心。”

    裴钰自然是知道孟晚为了谁。可越是清楚,就越是煎熬。

    “看你这坐立不安的模样。”孟莲给他倒了杯茶:“妻主的状纸已经递到郡守那里,不要急。”

    裴钰啜着茶,嘴角一夜一个火疖子。

    “莲哥,我想去看看她。”

    孟莲看不过眼,长叹一声:“那不能自己去。待我去和妻主商量商量。”

    隔日,挑个孟宣没事的下午,三人一同乘马车去了镇里。

    孟宣原本也是要当县令的人物,又生长在孟家县,与县衙里大大的头脑都有些交情。况且拿银子看人一向是风俗,不必通过许丰,于是三人顺利进去监牢。

    有一狱卒领路,另一狱卒悄悄要走,给许丰通报消息,被孟宣一把扣住膀子:“你要去哪里?”

    狱卒擦了把汗,知道孟宣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不去哪,不去哪。”

    孟宣将她强留下来,跟上前面三人。

    当朝律法规定,男人与女子要分开收监。女子监牢里尽是衣着破败的女人,行走间,两侧不断有异味袭来,环境乌烟瘴气,孟莲忍不住拿袖子挡了口鼻。他是嘴上不留情的人:“这都什么味道。”

    引路的狱卒笑嘻嘻道:“臭女人味呗。”

    裴钰心里更是难受,孟晚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姐,为他已经在这里受过三天的罪。

    压重刑犯的牢房都在里头,越往里,反而血腥味更浓一点,压过了其他腌臜味。

    孟晚被单独关在最里边,正枕胳膊躺着。还穿着被抓走时的那件素白衣裳。看模样还好,没瘦没伤。

    牢房是开不得的,只能隔着铁栏杆话。

    孟宣四人留在五步远的地方,让裴钰独自向前。

    真见了面,裴钰却又一句话不出来,桃花眼泛了水光,连忙低头一抹,开手里的食盒,送去孟晚面前。

    孟晚皱着脸,有点抗拒:“三天没有洗漱过。”

    成功将裴钰气笑:“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

    孟晚只好接过帕子,擦了手,又拿起肉夹馍,表情复杂地吃起来。裴钰满腔伤感,被她矫情冲淡一半。

    “你受过刑没?”

    “没有。”孟晚道:“只一直被囚着。”拿水囊里的水再淑过口,才觉得口里清爽点:“外面怎么样?”

    裴钰挑好的:“状纸已经递上去了,正在等消息。听闻那郡守是个铁面无私的,你一定没事。”

    孟晚扬扬眉,看他通红的眼眶,招手,叫他凑近点,低声道:“玉佩当了?”

    “嗯。”

    “那药也配出来了?”

    裴钰点点头,孟晚道:“那就好,别忘记日日清在村口守着。”

    裴钰不解,但应承道:“放心。”

    郡守薛如清正廉洁,大公无私,只有一个弱点,就是那患了哮喘的宝贝儿子薛嘉。偏那薛嘉被惯得无法无天,成天要离家出走,资料显示,就是几天后,薛嘉病发横死在村口。原轨迹也是因为这个,许丰栽赃嫁祸孟宣成功,导致孟宣枉死,从此她在孟家镇一家独大,为后来她青云直上的仕途奠定了基础。

    裴钰这一会走后,好感度已上升到95。孟晚盘算着,再刺激两波又能功成身退,心情大好,牢饭都多吃几口。待几日后薛如亲自提审,裴钰发现孟晚不但没有想象中的憔悴,因为光吃不动,脸颊反而多了点肉。

    同孟宣状纸里得一样,这案子蹊跷多,薛如身为郡守,一眼就看出里边猫腻。

    许丰旁审,两股战战。

    她不明白,孟宣怎么能搭上薛如这条大佛!要知道她许丰背后最大的树,也只是薛如手下的通判之一啊。

    事情开始不受控制。在薛如的手段下,有一个混混了实话——是许蔷雇凶杀人,又指使他们诬陷。撬开一个口子,那些秘密就洪水般倾泻而出,暴露在大众视野。

    许丰家中十几房妾室有的是自愿,有的也是被迫。见许丰失势,立刻也去薛如面上鸣冤。

    堂堂一方县官,杀人越货,坑蒙拐骗,将薛如气得直抚胸。

    许蔷许丰皆被收监,拔出萝卜带出泥,郡里的许芳许通判也被控制住,择日待审。

    孟晚出狱,最先做得就是好生洗一遍淑。换一身衣裳,跟裴钰去薛如那里道谢。

    薛如正在训薛嘉。经历生死,不谙世事的少爷也稳重许多,不但没像之前频频顶撞,还时不时点头,学会哄苦口婆心的老母亲开心。薛如面上撑得严肃,心里早乐开花,语气掩不住地轻快:“诺,你大恩人来了。”

    薛嘉侧头,最先见到的,却是走在后面的孟晚。

    孟晚着一袭红裙,生得肤若凝脂,画出花容月貌,又挺拔沉稳,竟叫薛嘉挪不开眼。

    裴钰顺着他的目光,落到孟晚身上,心揪了一下,皱皱眉,眼底浮现一丝茫然。

    寒暄过后,薛嘉缠着孟晚问东问西。

    薛如看出儿子心意,见孟晚一表人才,又听她家族显赫,勉强能与薛嘉相配,便没阻止。

    孟晚偷瞥裴钰,两人视线对上,又都迅速挪开。

    傍晚回村,孟晚主动提起薛嘉问她心意:“我告诉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嗯?”

    孟晚侧头,看着裴钰的棱角分明的侧脸。

    这些日子,裴钰迅速消瘦下去,穿一袭白衣,山风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孟晚突然拉住裴钰衣袖。

    裴钰脚步一顿。

    走得是山间路,四下无人。孟晚凑到他面前,认真:“我对他,那人生就一双桃花眼,却总冷冰冰望人。那人的鼻子高挺秀气,指定好生养。那人嘴毒心善……”每到一个地方,她的目光就落到一个地方,灼热的视线,烫得裴钰不知所措,心跳飞快。

    最后,孟晚踮起脚,唇瓣翕动,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裴钰郎君,你,那人是谁?”

    裴钰闭了闭眼,猛地推开她,带了怒意:“谁知道你。”

    孟晚露出几分真正地惊愕来。

    随后几日,裴钰都避着她走,000笑她翻车,被孟晚关闭语音功能。

    许丰被抄家,居然抄出来万两白银,按律法,被她迫害过的都得到相应赔偿。裴钰自然也有一份,他拿这些钱重建了药铺。许是同情他遭遇,许是因他成薛如的座上宾,许是因为许丰倒台,原本将他拒之门外的商家们纷纷找上门来,表态愿意与裴钰共建草药市场,皆被一一拒绝。

    裴钰仍只和梁羽生合作,反而被赞许够意思。

    同一个行为,不同人做,同人不同时做,也会获得不同评价。落到以前,怕是就要被不识抬举。

    梁羽生拿着酒杯:“她还在府外等着呢。”

    裴钰闷头喝酒不话。

    “真不见她?”

    他抬起头,眼神清明:“嗯。”

    裴钰有分寸,只有在孟晚在时,才会多喝几杯。

    梁羽生夹一筷子菜给他:“你到底怎么想的?若真对她没了意思,不如考虑考虑我?”

    这话并非笑,自从正君跟许丰跑了,梁羽生再没有过娶妻纳妾的冲动。有欲.望便去花楼,男男女女,都是逢场作戏。裴钰是第一个令她有娶回家冲动的人,唔,即便他是个直板身材,还是个爱抛头露面穿女人衣服的寡夫。梁羽生笑吟吟地审视裴钰,无数遍思考,他身上那种不同于其他男人的,令她着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裴钰毫不犹豫摇头,只对最后一个问题解答:“咱们不合适。”

    梁羽生给他添杯酒,追问:“那和孟晚呢?”

    裴钰抿着酒,半晌,才垂下眼帘:“也不合适。”

    裴钰清醒得很。孟晚注定是人中龙凤,对他就算有真心,又能有几年?何况,他比她大三岁,又是寡夫。到时她高中,去京城看遍百花,他已人老珠黄,能落得什么好?

    孟晚守在府外,对起起落落的好感度叹为观止。

    出来时,裴钰目不斜视,路过孟晚,连一抹余光都不分给她,只留下一道酒气。孟晚锲而不舍追上去,裴钰动了动喉咙,想训斥她离远些,到底没有出口。

    他想着,就这样吧,她总会不耐烦走掉的。

    没成想孟晚这一缠,就缠到了隆冬腊月。

    也得亏有许丰赔偿金,不然她分无分文,又无收入,哪里有大把的时间跟着裴钰到处转。

    裴钰如今身价大涨,摇身一变成了草药市场里最富有的老板之一。饭局接二连三,原本一个也不想去,但一旦闲下来,孟晚就要找过来,糖衣炮弹一齐上,蚕食自己,再三考虑后,还不错的裴钰便都答应下来。

    春江楼,富商们勾肩搭背出来,只裴钰形单影只。倒不是别人不愿意碰他,是他不乐意叫别人碰。

    他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边大柳树底下的孟晚。

    “呦,还在呢。”

    “别,这孟晚消息倒灵通。”

    喝高了的女人结结巴巴,大舌头道:“要不,裴老板,你就考虑考虑呗,一个女人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

    “得也是,要我,别半年,半个月都坚持不了。”

    “嗤,你?半天吧!”

    孟晚噔噔噔跑过来,递上醒酒汤。

    裴钰照例无视。

    这阵子,他每次拒绝后,孟晚都要看一眼好感度,还是99,确认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时光荏苒,春试转瞬即到。孟晚白日缠裴钰,夜里就在客栈头悬梁,锥刺股。

    人本性慕强,变得更优秀,多一份资本叫任务目标对她死心塌地总没错。

    下榜那日,敲锣鼓的队伍来到客栈。

    孟晚不但是秀才,居然还是案首。

    她去找裴钰报喜,裴钰恭喜她,下一句便伸手道:“既然你已中了秀才,百金拿来。”

    孟晚看人总是带着笑,话也温柔。好像两人讨论的并非债务,而是情意:“字据呢?”

    裴钰从柜台最底下,掏出个红木匣,里头赫然是去年孟晚手写的那张黄纸。

    孟晚咳了咳:“仔细看看。”

    裴钰低头,学如逆海行舟,生意做大,不能退步,便只能进步,裴钰这回能将顶上的字认全了。

    “……待到高中秀才,再还百金,迎娶佳人。”

    裴钰气得手抖,孟晚双手奉上百金:“钱和人都给你备着呢。”

    好啊,从来就不是个老实东西。从那时候就想着骗人呢。裴钰一把撕掉字据,叫伙计们关门送客。

    孟晚被请出去,凭空消失。

    她来,他烦躁。可她真消失了,他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寂寞。

    看,就长久不了,裴钰心里想着。没有孟晚缠着,裴钰也不必去饭局躲人,更多时候用来宅在院子里看书熬茶。时间一久,就熬出一身茶的清苦香,混合了草药味,闻起来令人不出的舒服。

    对于孟晚不辞而别这事,外界褒贬不一。在孟莲看,就是裴钰不知珍惜,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马后炮戳人伤口,时间一久,又可怜裴钰形影相吊,便生出要给裴钰亲的心思。

    裴钰一口回绝,奈不住孟莲热情高涨。

    将最后一面,孟晚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撇出脑海,裴钰在孟莲第三十次提这事时,松口答应。

    相亲局设在鹤春楼,对面坐的居然是嬉皮笑脸的梁羽生。

    裴钰头疼,看向孟莲:“这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老板?”

    孟莲看得出梁羽生对裴钰的真心,拍拍他肩膀:“你们先聊着,哥出去转转。”

    梁羽生很会暖场,裴钰一言不发。

    直到梁羽生:“孟晚走了就是走了,人家走仕途的,前途大好,你就不要再念着她。也多看看其他人。”

    裴钰才抬头:“比如你?”

    他擅于掩饰情绪,梁羽生这个人精,居然都没从这一眼,这句话里窥探到他真实想法。

    梁羽生耸肩:“你要愿意最好。”

    裴钰又沉默下去,梁羽生还要什么,包间门忽然开,一抹白影冲进来。

    锦衣华服,云鬓朱钗,少女委屈极了,对上裴钰平静无波的目光,又有些心虚,心翼翼解释道:“我被家人抓回去的。”

    裴钰干巴巴哦一声。

    孟晚:“好容易才逃出来,就听你在相亲。”

    “听谁的?”

    “铺里伙计。”

    两个月不见,裴钰终于允许自己多搭理孟晚一下。

    孟晚顺杆子爬,落座,冲梁羽生一挑眉:“原来就是和梁姐相亲?”言罢,拿裴钰面前的杯喝口酒,抚胸。

    是这就放心了的意思。

    梁羽生眼波流转,冲孟晚俏生生一笑:“是,将裴钰郎君交给我,妹妹你就放心罢。”

    裴钰没有配合梁羽生的玩笑,梁羽生尴尬退场。

    离开前与裴钰悄悄话,意有所指道:“有花堪折直须折。”

    裴钰杯里的酒颤了颤。

    实际上,孟晚将裴钰的态度看在眼里,心中早有猜测,看席上一坛刚开封的花雕酒,有了主意。

    情绪大起大落,便不容易敏锐。到微醺,地上横七竖八,倒十多坛子酒,裴钰才发觉,孟晚是有意灌他。

    ——这些酒大部分都进了自己的肚子,孟晚只喝过几杯。裴钰摇摇头,自嘲一笑:“你还回来做什么?”

    酒壮怂胆,酒直弯肠。裴钰拿着酒杯,眼色朦胧,道:“如今两不相欠的时候,你走得干净不是更好。何必又回来祸害我?”

    孟晚给他添上:“能走,我又如何不会走。”

    裴钰吃吃一笑,不再话。孟晚缓缓道:“这次回去,家里要给我亲。”

    “哦,那很好。”

    孟晚看着他脸色:“可我并不喜欢他,他也心有所属,并且还怀胎三月。”

    裴钰猛地清醒,提高了声音:“你的?”

    孟晚连忙摆手:“三个月前我正和谁在一起你不知道?整副心思都挂在你身上,哪有余力去叫别人怀胎。”

    这一番话,听得裴钰五味杂陈。他咂摸道:“家里逼你的?那是谁家的公子?”

    “京兆尹家的。”

    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忍不了做绿王八。自己不敢求的人,就这样被糟蹋。裴钰又急又怒,想要替孟晚骂两句,却没有身份,只能动了动喉咙,将那阵苦涩压下去:“那你怎么想?”

    不知不觉,孟晚已靠得很近,二人对视,裴钰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自己:“我想娶你。”

    那的人眼底泛起犹豫,孟晚添一把柴火:“哪怕是逢场作戏。”

    裴钰震惊望向孟晚。

    “京兆尹的儿子不会作妾。如果必须娶一个正君,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裴钰嘴角一抿:“拿我做靶子?”

    孟晚诱惑道:“一举两得。正好,咱们也可以试一试,若你婚后欢喜,便假戏真做,若真成了怨偶,我也不再纠缠,不好么?”

    裴钰沉默片刻:“你容我想想。”

    孟晚心情大好:“想到什么时候?”

    “明日。”

    是明日,方过子时,孟晚就敲响药铺木门。如今裴钰生意做得出彩,铺面也扩大不止一倍,开门的是面生伙计,并不认得孟晚,将要出言训斥,便见老板不知何时,从后院出来。

    “知道我会来?”

    裴钰无奈一叹:“不知道。”

    “那你答应了么?”

    月光下,少女眸子晶亮,自己映在她眼里,仿佛也变得澄澈温柔。

    裴钰酒还未醒,头突突得疼,想要拒绝,出口的却是:“嗯。”

    娶正君不比妾室,必要在主家办婚礼,由双堂主婚最好。孟晚无意苛待裴钰,便央着要带他去京城,孟晚亲娘是京城的二品尚书。裴钰没想到还要这么折腾,他没有安全感,并不乐意离开从待到大的熟悉故乡,但被孟晚央求几句,又心头大软,不自觉就应下来。

    去京城有十日路程,所幸裴钰并不晕船晕车,一路还算顺畅。

    孟筌任户部尚书,油水很足,尚书府门外不显,内里尽是锦绣。就连孟晚这么一个新被认下的庶女的院子里,栽种的都是一棵价值十金的紫玉竹,摆设的名玩古董,即便不在那个行当里,也能看出来是好东西。

    裴钰从未出来过,但出来,见这些,却不拘谨卑微,给孟晚挣足了面子。

    孟家有年幼的女儿孟洋口无遮拦:“这土包子哥哥很漂亮啊,也不像土包子。”

    孟筌瞪过去,抱着她的姨娘赶紧将孩子抱走。

    孟晚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裴钰本来就优秀。”

    孟筌拿这个孩子没有法。她爹曾是她最疼的妾室,结果怀胎五月,被正室趁她不在设计赶走,是以对于好容易找回来的孟晚,孟筌很是容忍,即便她不顾自己一片心意,一意孤行要娶那寡夫舍弃大好前途也无法动怒。

    庶女娶亲,婚礼不算盛大,贵在亲切,以至于给裴钰一种就这样下去也不错的错觉。

    洞房花烛,挑起盖头,孟晚听见000尖叫99.9999,还差一点点,任务就要完成。

    仆人下去,关上门,孟晚借醉,缠着裴钰要他给自己解衣裳。

    逢场作戏成了裴钰无限度纵着她的筏子。

    裴钰眼里盛了笑意,给她解扣子,取下外袍,忽然,那笑凝在脸上。里衣太短,他死死盯着孟晚后腰那一抹红,搂起衣裳。

    [警报!警报!好感度即将清零!]刺耳的电子音在耳边回荡,孟晚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