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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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怀钰是下意识的出了这两个字。

    纪以柔停下了, 一双清澈澄净的眼眸, 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好像在希冀着听到什么。

    温怀钰没有松手, 心知挽留她好像不是理智考虑后的结果,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她走。

    纪岳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过于严苛, 现在也不例外, 她瞧着纪岳满身怒火的样子,向来护短护惯了,下意识的以为纪以柔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就不想让她回去。

    ……大概还是觉得昨晚的事情,毕竟她也有错, 还有刚才, 纪以柔被她撞疼了,下巴上都没上药呢。

    总之,她不松手,场面便就这么僵持住了。

    还是温严上前了圆场:“老纪,孩子们自己的事情, 咱们这一大把岁数了, 还掺和什么?走吧,走吧。你放心,南南要是敢欺负柔, 我削不死她!”

    纪岳眼眸转了转,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去了,只看着纪以柔。

    一向清淡温柔的人, 此刻神色倒也还是平静的,但眼神里全是无声的坚持和笃定。

    她不愿意走。

    依纪岳早年的脾气,怕是要强行将她带走的,但时光磋磨了岁月,也磋磨了他的性子,过去十余年的冷清岁月让他学会了尊重,他终于让步了:“好。老严,我们下去聊聊。”

    总算是走了。

    温怀钰松了手,看见自己握过的地方浮现一圈红痕,大概是太用力了:“疼了吗?”

    纪以柔低下头,长长的眼睫覆了下来:“没有。”

    温怀钰嗯了一声:“你先坐吧,我给你下巴擦点药。”

    纪以柔想不用了,却敌不过她的坚持,只仰靠在沙发上,抬起了头。

    温怀钰拿了棉签,沾了点酒精,在她下颌边缘转了几圈,神色极为认真,像是民间的手工艺人,在对待自己传世的作品。

    纪以柔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笑的温怀钰手一抖,棉签都触到她嘴唇了。

    “纪以柔!不许动!”

    纪以柔眨了眨眼睛:“好嘛,我错了,别生我气。”

    她笑容格外灵动,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温怀钰的影子,深情且专注,温怀钰一不心看的痴了……

    那晚之后,她又怒又恼,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也以为自己不再喜欢纪以柔了。

    现在又发现这种情绪……大概是有些自欺欺人,她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纪以柔吧。

    可有这么一点点喜欢又怎么样呢?

    纪以柔对她的感情似乎并不纯粹,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却又问不出来,当初为什么隐瞒身份接近她,所以她并不信任,也很难交付真心……更何况,纪以柔早先就跟她了商业联姻,她原本就是不愿意结婚,现在是从心底里排斥爷爷的提议了。

    温怀钰越想越远,大概没意识到,现在她跪坐在纪以柔身侧,捧着她脸颊的姿势有多暧昧,直到她回过神,与纪以柔的眼波对上,她的脸一瞬间就烧了起来。

    她松开手,站了起来:“涂好了。你自己看看。”

    纪以柔嗯了一声,对伤口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揉了揉额头:“头有点晕。”

    “还在烧吗?”

    “好像没烧了。”

    温怀钰有些不放心,找了温度计,给她测量了温度,还有点低烧,温度不高,但还是休息着好。

    她拉铃叫了佣人:“去准备一间客房。”

    她现在是不能让纪以柔再住她的房间了,让人再这么误会下去,也实在是不好,她选择忽略纪以柔有些失落的神情,送她到了客房:“你先睡会。这间房几乎没人来过,床单被套是刚刚换的新的,很干净。你先休息。”

    温怀钰完话想走,纪以柔却拉着她手指:“你还没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了。”

    起昨晚,温怀钰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了起来。

    本来她这么正经的一个人,只是看她病中撒娇,有些于心不忍,才带着纪以柔回到她自己房间,亲手照顾她,给她换衣服,可落在别人眼中,她简直成了毫无人性的色中恶鬼,可把她气死了。

    她声音闷闷的:“他们都以为,我欺负你了。”

    纪以柔轻轻啊了一声,耳尖也红了。

    温怀钰做贼心虚的指控她:“我还没是哪种欺负,你干嘛脸红?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

    纪以柔不与她争这句话,只是问她:“所以,你欺负我了吗?”

    温怀钰一怔,大概是没想到纪以柔会这么问她,她嘴唇张了又张,大概是想起昨晚的某些情景了,可那不是她自己图谋不轨啊,那分明是纪以柔凑上了的,将她按在她胸口,让她……

    她一出神,纪以柔就下了判断:“昨晚,你肯定欺负我了。”

    温怀钰:“……不是,我……”

    纪以柔安静的看着她:“所以,你要怎么补偿我?”

    温怀钰脑子有点短路了:“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纪以柔唇角抿了一点笑意:“我要亲亲。”

    温怀钰愣住,好像……好像昨晚是她占了纪以柔的便宜,那现在,纪以柔要让她还回去,好像也无可厚非。她向来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生活中。

    可她也不可能把那里……送给纪以柔亲,自然也就只能嘴唇代劳了。

    “就……就这一次哦,当我还你的。”

    “嗯。”

    “没有下一次了……三、三秒……唔。”

    她还在约定条款,纪以柔就已经勾住了她脖子,温软的嘴唇覆了上来。

    那嘴唇极轻,极温柔,一下又一下,像蜻蜓从水面上拂过,温存且心的,却叫人心有些飘飘然,好像躺在了云朵里。

    时间早就到了三秒了,温怀钰逼着自己清醒,也推开她,目光却很不争气的锁在纪以柔粉嫩的唇瓣上,话的时候也有些迟钝:“三、三秒到了。”

    纪以柔眨了眨眼睛,眼眸比天上的星辰还亮,旋转着,诱惑着人靠近:“你昨晚欺负我,肯定不止三秒吧?都要还给我的哦。”

    温怀钰被她牵动心思,近乎蛊惑般的:“好……那都还给你。”

    她好像忘记了,感情,拥抱和亲吻,与冷冰冰的商品不同,一旦彼此有了牵扯,那就再也偿还不清了。

    于是,下一秒,温热且颤抖的唇瓣再次寻到她的唇,那双细嫩却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脖颈……

    算不清楚了,到底是谁多亲了谁一下,只知道那是个极为漫长而甜蜜的亲吻。

    温怀钰心神恍惚了,原来女孩子的嘴唇真的像花瓣一样,这么的温暖,甜蜜而柔软……柔软到她的动作也变得珍惜极了,心翼翼的吮吸着,可渐渐的,这个吻又变得激烈起来。

    她感觉整个大脑中氧气都被抽走了,进入一种迷怔却眩晕的状态,像是躺在了全世界最柔软的棉花糖里一样,哪里都是甜的,顺着她的唇角,钻入她每一寸神经里。

    她的双手早已无意识的扯住了纪以柔的衣角,先前还张扬跋扈的人,终于放下了爪子,变得乖顺且依附,在这场亲吻里显得格外被动,被动的张开嘴,让那条灵动的舌钻了进来,深深陷入在这场温柔的甜蜜里。

    ……

    半个时后,温怀钰从纪以柔的房间里出来,揉了揉自己的嘴角,不满意的嘟囔:“好的三秒呢。真是骗子。”

    她以后要是再相信纪以柔的鬼话,她就改跟她姓!

    没良心的东西,真把她当棒棒糖了,又吸又吮就算了,最后还轻轻咬了下她酥麻的唇瓣,低声了一句:“你好甜。”

    温怀钰想起这几个字,就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羞耻,脸颊染上一层浓郁的粉意,整个人有些恍惚的回到房间里,中午吴妈叫她吃饭,她也有些没胃口,只让佣人送了两碗粥上来,一碗是她的,一碗送到了纪以柔的房间里。

    明明还在病中,刚才还非要折腾那么久,后来她走的时候,纪以柔困到不行了,靠在床上,几秒钟就睡着了。

    她睡了也好,温怀钰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刚才是纪以柔逾矩,可也确实是她纵容了她,娇惯了她,现在见面,她会觉得尴尬。

    她下午补了个觉,再起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不错,下楼的时候,两位爷爷钓鱼刚刚回来,情绪还不错,温严问她:“柔呢,烧退了吗?”

    温怀钰上前看了看鱼篓里的鱼,嗯了一声:“刚去看了,已经退了,还在睡觉。”

    温严了声知道了,继续:“今晚煮鱼汤喝,柔生病了,喝点鱼汤不错,你等会送上去。”

    温怀钰知道,这是爷爷当着纪爷爷的面,故意这么,好让人家消消气的,她也不是多么钻牛角尖的人,误会已经发生,黑锅也背上了,她干脆认栽了:“晚点上去看她。”

    纪岳倒没再难为她,也没重话,只是有些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晚饭的点,一家人都回来了,难得如此圆满,温怀钰却觉得不对。

    果然,她还没坐到一分钟,就听到温严:“南南和纪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感情也很好,趁着我现在身体还好,下个月,把婚礼办了吧?”

    温铭早上被支走,回来的时候只听周琳了一嘴,低着头,冷笑了一下。

    这位性子高傲又自矜的妹妹,为了尽快的勾搭上纪家,急着将生米煮成熟饭,真是温家的人,处处留情,却又无情。

    只有温治臻不明所以,放下筷子,好看的眉头微蹙了蹙:“下个月?这么快?”

    温怀钰原本不想当着一家人的面争论这件事情,只想着沉默应对,被温治臻有些关切的一问,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于是抿了抿嘴唇:“我不同意。”

    温严早上已经骂过她一顿了,这孩子向来聪明,本来以为她早就想明白了,现在还不知道在钻哪门子的牛角尖。

    他有些歉疚的看了老友一眼,但纪岳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未生气。

    温严还准备话,温怀钰将筷子一放,神色冷冰冰的,站起来,将凳子往后一堆:“我吃饱了,大家慢慢吃。”

    她就此离席,饭桌上安静了好一会,才听见温言深低声:“何必逼她呢,她自己一辈子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了。”

    温严斜睨了她一眼,这死丫头,当年就是不愿意嫁到纪家,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可喜欢了这么多年,他也对人家没要求了,只要求是个活的,能走路话的,就可以带回家来结婚,偏偏这让人操心的女儿,一个人在澳洲待了二十年,回家的时候别带人了,连只蚊子都没了。

    于是他没好气的:“吃你的饭。”

    饭桌上又陷入了安静,众人都是沉默,只有温严给纪岳倒酒,两人碰杯,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声音。

    ……

    温怀钰在房间里生闷气。

    大概是因为时候在海边待了几年的缘故,自就格外的不喜欢束缚,成年以后更是排斥别人干预她的生活,替她做决定。

    爷爷虽然是家里的大家长,但是一向尊重她,很少会有这么强势独断的时候。

    她这个人,脾气又倔又坏,天生一身反骨,别人好言好语话也就罢了,要是太强硬了,她只会很强硬,非要争出长短来。

    大概只有碰到纪以柔那种温柔内敛的性子,她才会平静一点。

    温怀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干脆起身,准备下楼去找爷爷好好聊一聊。

    这个点了,爷爷应该一个人在楼下看报纸。

    她下了楼,看见温严确实坐在客厅里,不过不是一个人,纪岳也在,两位老人在喝酒,桌上放着两瓶白酒和一碟花生米,人老了便怀旧,不爱喝名贵的酒液,还是喜欢喝年轻时的烈酒。

    温严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家这丫头,脾气比石头还硬,老严,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气,她只是跟我闹脾气呢。”

    听这口气,好像是喝的不少了,虽然骂她脾气差,但语气却软软的,好像还把她当娃娃。

    纪岳大概也喝多了,严整不苟的银发乱了,硬朗的眉弓也弯了起来:“我知道。我不跟辈生气。我就是……就是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就那么一个儿子,早早的死了,柔这丫头没人看顾,你知道的,我愁了很久了。温凶点也好,最起码……嗝……我死了,我纪家的家业不至于白白被人占了。”

    温严挥了挥手:“什么晦气的话……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以前你儿子的公司被人占了,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

    纪岳将酒喝的一滴都不剩了:“不放心啊老温,我一想起以前这丫头和她妈被人从家里赶出来,我就心酸啊。我去年年底查了肝硬化,其实也没几年好活了。”

    老人着着,声音有些哽咽了,看酒瓶子空了,又到处找酒去了。

    温怀钰站在楼梯口,长久的沉默着,原本还想下去,想跟温严好好聊聊的,可现在,有的话,她好像又不想了。

    她忍不住想,真的,要跟……纪以柔结婚吗?

    温怀钰一直都是不婚主义者,生平最渴求如风自由,最厌倦所有束缚与缠绕,从不愿意将自己放进婚姻的牢笼里。

    但如果只是家族联姻,少了情感的束缚,大概只是冷冰的交易。纪以柔那时候就过,所有的家族联姻,都是没有感情的商业游戏,她们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纪以柔最开始伪装着接近她,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早有预谋。

    温怀钰轻轻舒了一口气,在那瞬间做出了决定。

    如果联姻对象是纪以柔,如果跟她结婚,就能给她庇护,其实……结婚……也不要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