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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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是万丈高空。

    温言深凝视着云海翻滚, 渐渐将一颗心也放空。

    她一夜没睡,倒也没觉得困,手腕有些微微的酸,她轻轻揉了揉, 默默阖上了眼。

    她想起高三的暑假。

    高考之后, 她们相约旅游,租了一栋海边的大别墅, 每天凌四点起床看日出, 白天在海滩上冲浪游泳, 晚上踩着星光回去。

    徐放走在她前面, 她在后面,走着走着,忽然冲上去,爬上她的背,欢呼快乐,徐放就紧紧揽着她,背着她往前狂奔。

    她们的笑声融化在温柔的海风里。

    那是她们要回去的前一夜。

    两个少女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星星, 谁都不舍得回去,最后她困得要睡着了,徐放抱她回去。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可温言深还是感受到了, 身体一碰到床, 就醒了,眼睛眨了眨,才发现她们离的太近了……近到徐放的呼吸都落在她脸颊, 让她睫毛有点痒。

    房间里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亲吻的谁,最开始那个吻是浅尝辄止的, 一触即分的,可忍耐太久……星火燎燎,她们都被点燃了,被彼此诱惑着,尝了禁果。

    是时情浓欲淡,却令她真真实实的心动。

    都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可识了爱恨,有了心动,那又如何?

    飞机已经在播报,即将着落,请各位乘客注意好自己的行李,以免遗漏。

    她其实并无东西可以遗漏,除了那颗遗失的心。

    ……

    徐放以一张巨额支票发那位只爱钱的乔女士,家里却因为这件事闹了个天翻地覆。

    徐母默默垂泪:“你这孩子……我是欠了你的吗?把你养大成人不算,你你单了多少年,前年终于肯结婚,现在跟我结婚证都是假的?你是不是和芊芊闹矛盾了啊?可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徐父也震怒异常:“徐放!你给我好好反省!”

    徐放淡淡一笑:“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担心了。假的就是假的,我们都没在一张床上睡过。我给她钱,她代替我在你们二老膝下尽孝,一场交易而已。”

    “放放啊,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妈妈?”

    徐母拉住她手,看她最近消瘦的厉害,在伤心生气之余又心疼:“你这么样,到底是想做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你……你不会是还惦记着温家那丫头吧?”

    “你敢!人家当年都不要你,你在机场等了一夜,还去她家楼下等了一天,等来她人了吗?分明是看我们家破产,就想着疏远关系,这么爱慕虚荣的女人,你敢跟她在一起。”

    徐放神色平静,看着震怒的父母,眼泪忽然掉下来:“可我就是想要她。”

    徐父徐母被女儿的眼泪吓到了,这孩子从就很少哭,跌倒了从不要人抱,都是拍拍灰就站起来,性子又冷又傲,哪怕当年家里破产,债主上门赶他们一家人出去,她也不过是狠狠的盯着那人,你给我等着,这是我家,十年以后,我一定会回来。

    就是这样的性格,曾经在雨中等了一整日,他们找到她的时候,这孩子高烧不止,可还不愿意走,牙齿将嘴唇都咬出血来,也不肯吭上一声,不肯为什么,也没有哭。

    可她现在平静的流泪,眼底深处却满是茫然和无措:

    “可我就是喜欢她。”

    “我的心早就不是我的了。”

    她反手将眼泪擦掉,可眼泪却断了线,如何也止不住,她渐渐泣不成声:“我这辈子都爱她。”

    强势如徐父,一瞬间也僵住了,徐母也哭的受不了,抱着女儿开始哭:“去找她吧,不管怎么样,去找她,妈妈什么都不要求了,只要你快乐。”

    “可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不要我了。

    她不爱我了。

    “徐总?”

    “徐总?”

    公司的员工认真的汇报工作,可是坐在主位上的人似乎并不在听的样子,目光凝在半空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秘书靠过去,声提醒,徐放回过神,却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好,我知道了,这件事就这么做,其他细节让张总负责。”

    她出去电话。

    那端传来淡淡慵懒的声音:“徐总?有事?”

    徐放听她声音,就知道她不情愿与她话,于是开门见山:“她在哪里?”

    电话里静默了一会,两人都没话,温怀钰笑着反问她:“你为什么就认为,我会告诉你?”

    “因为你不忍心再让她一个人了。”

    “请你好好对待你喜欢的人。”

    电话挂断,很快一条信息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外套,提起手袋就走。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机场等待一整夜,也不会再站在大雨里等她了,她要见到她,亲口问她,是不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了。

    如过她一句喜欢,那她可以抛下所有跟她走。

    如果她不喜欢了,她就……彻彻底底的放手。

    ……

    半路汽车抛锚,温言深给维修公司了电话,将车拖走之后,沿着人行道往回走。

    她住在城南的一栋公寓里,已有二十年,与当地人都很熟悉,一路走着,一路笑着跟人招呼。

    这座城市整齐干净,街道笔直的往前延伸,车辆很少,人也少,到了傍晚,就陷入一种田园牧歌似的宁静美好中。

    她深深呼吸,傍晚的空气中弥漫着金合欢的香味,馥郁甜美,她想起这花的花语——稍纵即逝的快乐。

    是这样的。

    人这一生,快乐总是稍纵即逝的,辰光易虚度,年少时千帆顺遂,到这般年纪,事业平平,身边既无爱人,也无亲友,起来,多多少少叫人有些怅惘。

    她抿唇笑了一下,敛起思绪,在树下捡了一朵花,微微仰起头,对着夕阳余晖欣赏它的美,她在夕阳光影里独自伫立,神色恬静温柔,落日将她的身影投落到地上,与另一人的身影静默缠绕。

    “温言深。”

    她指尖一颤,那朵花悄然坠落。

    她看向不远处那个人,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想问她为什么会再出现,想问她明明好了别再继续错下去,她为什么还要来。可她有好一会不出话来,她们就这么站在暖黄的光晕里凝视彼此,最后,还是她先低下头,错开目光。

    徐放神色有些憔悴,她轻轻笑了一下:“我坐了好久好久的飞机,我很累,我可以……可以到你家里坐坐吗?”

    温言深沉默的点了点头,走在前面。

    她一转身,眼泪就掉了下来。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现呢。

    徐放跟着她,走在后面,她不敢上前一步,就只能近乎贪婪的看着她,似乎想一寸一寸刻进记忆里。

    温言深的家就在附近,她开门进去,拿出一双拖鞋给她,将包挂好,声线很轻:“想喝点什么?”

    “有什么?”

    “柠檬水,西瓜汁,水。”

    “水,谢谢。”

    温言深嗯了一声,转身进厨房。

    徐放忍不住环顾客厅。

    干净简洁的装修风格,米色系家具,墙上挂着两幅素描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清雅大方,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温言深端了两杯温水给她,徐放接过了,轻声:“谢谢。”

    窗外夕阳一寸一寸的往下沉,光晕淡了,她们被笼罩在落日最后的余晕里。

    一时沉默无话。

    太久了,她们都变了。

    当年那个狂妄冷傲的少女在时光中长成了浓郁矜贵的冷艳玫瑰,而那个笑容温柔干净的女孩,被时光雕琢成清雅素馨的纯白茉莉,她们都已不复年少青春模样。

    徐放喝了一杯水,感觉干涸的嘴唇稍微滋润了一些,才开口话:“这些年,你都一个人住吗?”

    “……嗯。”

    “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温言深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她的神情僵了一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知道她该有,可又不愿意再故意欺骗,因为本来就没有。

    徐放从她的沉默里找出答案,眼神也亮了起来,她抿了抿唇:“我没有妻子,没有家庭。”

    温言深瞬间回神,抬起头看她:“你什么?”

    徐放凝视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从未和别人在一起。”

    温言深缓缓蹙起眉头:“你离婚了?”

    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还是破坏了她的家庭,也伤害了另一个女人吗?

    “不,我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要结婚,我和……她,就只是简单的契约关系而已,我给她钱,她替我孝敬我父母,我对她从无半分感情。”

    “你先前……为何不。”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当时我知道你为什么没跟我走,我就给你电话,请求你跟我见面,可你不见我。”

    你不见我。

    她有千般情愫欲,可那个人冷冰冰的不要再见,如当年一般冷漠无情,刺中她的骄傲,折断她的脊梁,似乎念念不忘,越恨越爱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人,叫她如何开口。

    直到现在,她再次离开,徐放终于懂了,她再也不要任何骄傲,也不再有任何的犹豫,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给她看,眼眶微微发红:“阿深,你信我。自始至终,我只爱你。我……我好想你,你如今还是否有一点点喜欢我?”

    只要一点。

    一点点就好了。

    温言深脸色苍白了几分,眉心始终微微蹙着,紧抿着嘴唇,似乎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有几次像是想要开口,最终还是陷入沉默。

    徐放怕她不信她,上前去握住她右手,整个人缓缓的蹲了下来,趴在她膝头上,像年少时那样,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手:“你话啊,阿深。”

    这沉默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凌迟,她不受控制的轻轻哽咽:“你不喜欢我了,也告诉我一下,可以吗。”

    温言深很少见到她哭,她的掌心被她的泪烫了一下,上一次还是在冬日大雨中,她看到这个骄傲的少女哭的全身颤抖,可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她的泪——原来是这么的烫,这么的炽热。

    她缓缓的抬起手,在半空中,隔着空气,轻轻抚摸徐放的发顶:“你……你先回去,好不好,给我一点点时间,给我一点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