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罩天幕, 这一晚和平常无数个黑夜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宁队醒来时，发现自己和林乘已经搭乘上了飞航，快抵达1001星了。夏溪不辞而别；赛恩和凌歌也已离开。只留下温戈一脸疑惑,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 他在旅店客厅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顾一蔚。

    顾一蔚是当天下午才醒过来的。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去寻朝阳, 然而他只看到床头守着的少年正困倦地点着脑袋, 从后脑勺看，并不是朝阳。

    顾一蔚动了动，温戈被惊醒, 端过来一杯水给顾一蔚喝下。缓了会儿后，身体的那股不适消散, 喉咙也没有那么疼了，他开口问：

    “朝阳呢？”

    温戈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低着头，沮丧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声音闷闷地，虽然并没有参与整个事件的过程，但敏锐的他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我昨天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大家都不在了, 朝阳也不在了, 只剩下你昏迷不醒。”

    顾一蔚听罢, 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由于用力过猛，踉跄一步, 差点又跌回去。

    “你别慌, 朝阳一定会没……没事的……”连安慰的话都显得有点底气不足。温戈抬眸看了他一样, 有些不安地攥了攥拳头。“顾哥, 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帮我准备一架战舰，要速度快的。还有，你们商行所有迁跃点的标记地图。”

    准备战舰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迁跃地图，却是他们家族机密，毕竟，正是因为这些迁跃点，他们才能如此畅通无阻在星际运输各种物品。这也是温家比起其他大商占据优势的最主要原因。

    可以，航路便是商路。一旦出了意外，就如人之断了筋脉血管，最后只能迎来‘死亡’的结局。

    可是……

    温戈一咬牙。“好，我马上准备。”

    顾一蔚救了他的命，现在朝阳有危险，他不能做事不管。比起让自己一辈子活着懊恼愧疚之中，他愿意选择面前这个曾经在他最危难之时，将他从地狱拉出来的男人。

    顾一蔚快速穿戴好衣服，给远在宇宙另一边的王奎了个电话。

    “将弟兄们叫齐，随时等待我的指令。”

    ‘鬼王团’自从分崩瓦解之后，王奎、白杆和黑混儿三人便通力合作，很快收整好了其他舱，并且着顾一蔚的名号，又招收了不少新人。

    “咱老大黑白通吃，和联盟赛恩少帅是拜把子的好哥们，还得了宇宙最强武器的衷心，前任老大被他一脚就能踹死……加入鬼王团，称霸宇宙不是梦……”

    “想每天葡萄美酒月光杯么？鬼王团带你走升官发财路……”

    “来了不吃亏，来了不上当，发财不是梦……”

    牛皮吹地震天响，可顾老大撂挑子不管事，前老大被抓捕后，他们更是游离在了星际海盗大势力之外，从大海盗团变成了海盗团。前鬼王团很多高手早就转投他方势力，新的弟们除了一张嘴能吃，干啥啥不行。

    如果不是因为摸不清顾一蔚的深浅，‘鬼王号’估计早就被其他海盗势力给抢了去。

    如今，失联的顾老大又上线，似乎准备干一票大的，王奎立马就兴奋了起来。召集了各路兄弟，整装待发。

    ……

    温家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战舰很快就准备好了，只是迁跃商图，温戈磨了好一阵子才磨到。

    顾一蔚等不及，先乘战航离开了，温戈随后才将迁跃商图传输给他。

    顾一蔚得了图，开地图，下令让王奎等人迁跃到马哈星球附近，等待指示。

    无尽的宇宙像一张大网一般将所有的行星笼罩，当战航游行于一片漆黑之中时，会更容易让人感到人类如尘粒一般渺。而每个人的命运，就像微不足道的一张白纸上面随意画上的一笔。

    无论你是如雷贯耳的军事家，还是惊才艳艳的科研者，亦或是才华横溢的学者，在联盟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更何况是联盟亲手投资制造出的一个武器。

    朝阳被带回了艾塔研究所，这个他诞生之初的地方，同样也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他再次被泡入到了透明的液体当中，被一架架冰冷的机器包围。当初他被顾一蔚改写的命运将永远被抹除，并且回到起点。

    ……

    顾一蔚利用‘黑虫’系统侵入了联盟的军用运输系统，很快就查到了从大卡尔星出发的几艘飞航运行轨迹。一艘抵达首都星，一艘降落1001星，还有两艘到达艾塔星球。

    他很快锁定位置，确定朝阳应该被带去了艾塔研究所。

    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圈，思腑着将朝阳救出来的办法，随即，想到了一个人。连忙开光脑拨通了对方的通讯号。

    ……

    1001星。

    文森研制抑制剂的实验已经做到最关键一步了，他确信自己已经触及到了问题最根本所在，很快，无副作用能安抚人类体内躁动的抑制剂便能横空出世。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联盟研究院的紧急调令，让他暂且搁置下手头实验，去协助艾塔研究所所长秘密进行一场‘涅槃’的实验，实验具体内容并没有。

    文森有些烦躁，他讨厌在关键时候被断实验进度。

    “告诉院长，我的实验也很重要，已经到最关键时候了。还有，将我外界所有通讯关闭，之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搅。”文森冷着一张脸吩咐助理。

    助理看着他那张似乎要将所有人都生吞活剥的脸，吓得抖了三抖，连忙点头应是。

    然而，就在助理刚算关闭通讯连接时，又一道通讯电话了过来。助理一颤，下意识看向文森，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

    按理，这种私人电话，应该都是文森亲近之人才会进来的。不然，没人能知道号码。

    “不接，滚——”文森二话不，助理很少见到他如此暴躁，吓得手一哆嗦，就要关闭通讯，然而却不心按到了接通。

    【是我，顾一蔚。】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透过光脑通讯的扩音设备，传到了文森耳朵里。助理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将自己的手给剁了，他明明算按挂断的，怎么就这么不心按到了接通呢！

    想着自己或许会因为这事而告别这个高薪工作，助理一脸欲哭无泪欲转身离开。

    “等等。”然而，文森却突然叫住了他。

    助理抖地更厉害了，完了完了，博士一定算开除自己了，助理一脸菜干色，僵硬转身。就在以为自己要彻底完蛋时，对方却伸出手，道：

    “给我。”

    “啊……？”助理后知后觉，连忙将光脑双手奉上。

    文森将光脑凑到耳边：“喂，有事？”

    这声音，瞬间雨过天晴，哪还有一丝一豪暴躁，甚至可以得上是温柔。

    助理瞪大眼睛，跟见了鬼似地，一动不动听博士大人用堪称‘温柔可亲’的声音和那头的人完了这一通电话，然后，博士挂断通讯，披上他的大衣，道：“走，出发去艾塔星。”

    哎？不是，你不是不算接那个命令的么？怎么这么快变卦了？

    幸好，他还没跟院长那边，不然……

    两人走了没两步，文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定住脚步，转头看向助理。助理吓得一个机灵，缩了缩脖子，平生第一次觉得，跟着博士大人做实验，实验技能其实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然，很容易被吓死。

    “博……博士……”助理吞了吞口水。

    文森道：“你，干得不错，给你加工资。”

    “啊……啥？”助理感觉自己一定是因为惊吓过度而产生了幻听，他不心按错了电话，对方居然没有将他开除就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这会儿居然要给他加工资……

    等等——顾一蔚。

    这名字怎么就这么熟悉？

    哦，助理一拍脑门，这不就是之前那位在荒野生存比赛时大放异彩的那位么？博士之前还发文艾特过他来着……只不过，他一直以为博士与那人有一段不可言的感情纠葛，可当他来到1001星后，博士对那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佳人表现地却并不炙热，依旧一心扑在实验室里，他才发现，博士与他似乎并不是所谓的旧情恋人关系……

    所以，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为啥对方一个电话来，冷心冷情的博士大人居然就愿意放下手中实验，千里迢迢跑到那个艾塔星球去？

    助理百思不得其解。

    ……

    艾塔行星全面戒严，所有出入人员都需要身份认证。顾一蔚利用‘黑虫’系统，侵入到联盟身份管理登记网站，给自己注册了一个假信息，乔装扮一番后，便成功进入。

    “博士，现在可以开始清除记忆了么？”艾塔研究所内，年迈的研究所所长再三询问。

    “等一下。”文森冷淡开口道。

    所长急地满头是汗，等等等……这有什么好等的？难不成‘武器’长得貌若天仙，这位博士大人见了甚是欢喜，所以想多欣赏一番？

    文森思绪飘远。故地重游，也是在这里，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成了‘艾尔塔克’，成为联盟研究院第十博士，并且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他始终记得，当年那个穿着时髦，一副花花公子样貌的男人，伫立于此处时。指着还是幼年的朝阳，对他道：

    “你能想象么？身躯被刀切割成几块，皮肤被烈火灼烧，甚至器官被取出泡在各种腐蚀性液体中，可大脑却依旧有知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疼痛。”

    “我要带他走。”

    “这孩子是我精心设计出来的，模样性格都十分符合我意，我想在他的陪伴下，去过我想要的自由生活。”

    ……

    此时，他似乎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震惊。

    文森看着面前透明培养皿中的少年，少年肌肤如雪，紧闭的眼睑压下一片鸦羽般的睫毛，殷红的薄唇微微上翘，他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幸福的笑，似乎沉入在一个美好的梦中。

    文森突然想起曾经也是在这里面，幼孩子将自己紧紧抱住。仿佛对整个世界充满防备抗拒的模样。

    将联盟的未来交给这样一个孩子真的是正确的么？

    如果一开始将他当做武器制造出来，又为什么要赋予他血肉之躯，让他有知有觉，有情有恨。不赋予他生命，就把他做成一个冷冰冰的机械，一切依照既定的程序行动不是更好么？

    此时，看着朝阳，文森根本就无法将他当做一件冰冷的武器。

    他明明，是一个生命，是个少年人。

    “博士，一切都准备就绪……”所长不明白博士为什么要一拖再拖。赶紧重写记忆，早点完事不是更好么？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有敌袭——有敌袭——”外面一阵兵荒马乱，所长心一紧道：“快，我们快点开始吧。”

    “先追捕敌人。”文森道。

    所长抹了抹额头冷汗。当年，‘武器’就是在他手上逃走，现在，可千万不能再让‘武器’有任何闪失才行。否则，他这辈子就真的玩完了。

    见博士坚持，所长一咬牙，带着人朝研究所外面守着。

    实验室里只留了一部分人，文森屏住呼吸，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药包，朝剩下的几人洒去。这药是顾一蔚之前在骨冢时研制出来的一种催眠药，会让吸入者睡得比死猪还沉。

    迷晕一群人后，文森开培养皿，将朝阳从里面抱了出来，然后错开人，将朝阳放到了一架型飞航中，设定自动驾驶程序开往马哈星球，并且定位好顾一蔚提供的迁跃点位置。

    做好这一切后，他避开所有人，朝着研究所楼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