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水灵魂

A+A-

    揭傲闷哼一声,依旧闭着眼睛,支撑起上半身,不满地掰过苏诗青的下巴,霸道地凑过去便开始乱亲,双手透过布料摸索起来。

    “喂!我不是玲珑,放开我!”

    苏诗青挣扎着推开揭傲的嘴巴和双手,可脸上和嘴巴还是糊满了口水。

    揭傲朦胧地张开醉眼,看到一张面若桃花的脸,随即问道:“你是哪个美人,怎么没见过?”

    “放开我!”

    苏诗青挣扎着,揭傲却半撑着脑袋一脸玩味地盯着他,并不算放手。

    “可恶!”

    苏诗青见挣扎不开,一怒之下猛地一拳在他的左眼上。

    啪!

    “啊!”

    揭傲猝不及防,捂着眼睛惨叫起来,酒立刻醒了大半。坐起来刚想发作,却看到一身男子装扮的苏诗青,先是一脸疑惑,然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惨叫声传到隔壁,让其他画徒都误以为苏诗青是被他了,恐怕不死也得残废。

    苏诗青嫌弃地擦着脸上和嘴巴上的口水,然后揉了揉疼的右手,刚才估计是到眼眶上了,关节火辣辣地疼着。

    “你竟敢我?”

    这时,苏诗青忽然察觉到头顶上方射来一道冷飕飕的目光,紧接着恐怖的气息便朝他袭来。

    只见揭傲冷漠地站起,一字一句道:“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苏诗青被揭傲的气势吓到,瞬间怂了,于是支吾道:“是,是你先对我动粗,我才还手的。”

    揭傲一脚踹飞身旁的椅子,像下命令似的吼道:“你给我过来。”

    苏诗青哪里敢过去,反而躲得更远了:“你,你想干什么?”

    揭傲冷笑着朝他走去,结果苏诗青却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和他兜起圈子,甚至抓起桌上的杯子、茶壶,悉数朝他了扔过去。

    揭傲轻松躲过,几个来回后,他被惹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咆哮起来。

    “臭子,你找死是不是?”

    苏诗青紧张地嚷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可喊人了!”

    揭傲冷笑一声,突然越过桌面,跳到他的面前,然后不容分地抓住他的衣领,像拎鸡似的提到自己面前。

    苏诗青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如同受惊的鹿一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已经在揭傲的手中了。

    揭傲的目光透过杂乱厚重的刘海审视着他:“臭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三番两次忤逆我?”

    苏诗青吓得缩起脖子,脑袋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有些晕眩,忍不住别过头去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松开我!”

    “今晚惹到我,算你倒霉。”

    揭傲举起拳头,作势便要朝他的脸上砸去。

    “救命啊!杀人啦!”

    苏诗青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

    他们的动静引来巡夜的老师和院卫,老师一把推开宿舍的门,见到揭傲举着拳头,立刻吼道:“住手!”

    几名院卫急忙冲进来拉住揭傲的双手,将他与苏诗青强行分开。

    苏诗青心有余悸,急忙躲到老师的身后控告起来。

    “老师!他要我!”

    揭傲气急败坏地挣开院卫,怒吼道:“滚开!”

    院卫们被他甩出去老远,爬起来后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阻拦。

    “揭傲!你怎么又同窗生了?是嫌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老师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嘴角都气歪了。

    揭傲双手环胸,漠然道:“既然知道我是这副德行,为何还要安排别人与我同住?”

    老师瞪大眼睛:“你……!”

    “哦,我明白了。”揭傲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你们是想借我的手赶走这子?真是有够龌龊的。”

    “你……!少在那里胡言乱语!”老师满脸通红,大声道:“史提大人早有吩咐,若你还是这般目无尊长,就把你绑起来扔到暗房里去静思悔过,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放出来!”

    完,老师朝院卫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把他给我绑起来!”

    院卫们听到史提大人有所吩咐,于是大着胆子扑过去将揭傲扣住,却反被他用力地推开,豪横道:“我自己走。”

    完,揭傲率先朝暗房的方向走去。在经过苏诗青身旁的时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漠然地勾起。

    “等我出来,再跟你算账。”

    苏诗青咬着牙瞪了回去,图画院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登徒浪子?一点也不像书香门第里走出来的公子哥,倒像是个悍匪,浑身充满戾气,他真的是宫廷御用画师的儿子?跟邵二雪差距也太大了吧?

    揭傲走后,苏诗青赶紧和巡院老师商量。

    “老师,学生刚才差点就被他死了,如此危险怎能再住下去!您看,能不能给学生换间寝舍啊?”

    老师回过头来看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过阵子便是院试了,到那时西斋会挪出来给新的画徒们住,然后我再给你安排别的寝舍,你看可以吧?”

    “那我岂不是还要和他住在一起?”

    老师点头。

    “可是……”

    老师断他:“只能先委屈你住上一段时间了,不过你放心,倘若揭傲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对他严惩不贷,绝不姑息的。”

    苏诗青觉得头大,但也别无他法,只能应允:“学生知道了……”

    等老师离开后,苏诗青才悻泱泱地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鸡鸣破晓,漏钟声响起。

    画徒们起床洗漱。

    清,湿漉漉的水汽在阳光中翻滚着上升,画厅院前的海棠花挂着晶莹的凝露,粉嫩的颜色看着叫人沉醉。

    苏诗青伏在桌案上哈欠,周武和孙培林等朝他围了过来,询问昨晚发的事。

    “喂喂,听昨晚你了揭傲?真的假的?”

    苏诗青:“这个……”

    “对啊,我还听揭傲到现在都还被关在暗房里呢,你可真厉害,替大家都出了口恶气呢!”

    “可不是嘛!你是不是会武功呀?”

    苏诗青:“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也教我们几招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苏诗青吹捧成了绝世高手。昨晚他和揭傲发生的事,也被这群画徒流传成了不同的版本,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不清楚。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尹堂风来了!”

    孙培林赶紧道:“今天是尹老师的课!大家快点回去坐好!”

    所有人立刻像归巢的鸟儿一样,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端正正的坐好。

    苏诗青只知道尹堂风是非常出名的山水画师,可是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怕他,于是声向一旁的人询问。

    这才知道原来尹堂风不仅是出名的山水画师,同时也是出了名的严师,若是不够努力不够优秀,甚至还有可能会被他赶出图画院,因此和邵二雪一起被称为严师中的“双煞”。

    苏诗青看向门口,只见一位发浓须密,身着紫色教服的而立男子,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心翼翼地捧着锦盒的院卫。

    苏诗青猜想这个人一定就是尹堂风了。

    尹堂风让院卫们将从藏画阁里拿出来的山水名画挂在画屏上后,才开始上课。

    “这几幅画想必大家都认识,是山水画的主要代表作,分别是:青绿山水、浅绛山水……和金碧山水,画中包含了数十种山水画的组成部分,即山、水、石、树、房、屋、楼台、舟车、桥梁、风、雨、阴、晴,雪、日、云、雾及春、夏、秋、冬等……”

    画徒们赶紧做好笔记。

    逐一讲解完之后,尹堂风用戒尺拍了拍掌心,然后走到众人面前,问道:“你们认为山水画的灵魂是什么?”

    画徒们开始窃窃私语。

    “灵魂?山水画的灵魂不就是山和水吗?”

    “是景物吧?”

    “不对,是技巧!”

    ……

    尹堂风大喊一声:“肃静!”

    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多一句话。

    尹堂风指着其中一位画徒:“子俊,你来看。”

    那位画徒低着头站起,身体似乎在发抖:“回老师,依学生拙见,山水画的灵魂应是题材和技法本身。”

    “太肤浅了!坐下!”尹堂风继续指着下一个,“宏泰,你来。”

    “回老师,学生认为是……是构图。”

    尹堂风叹道:“榆木脑袋……坐下!吴志!”

    “回老师,山水画的灵魂是作画之人本身。”

    尹堂风蹙起眉头:“继续。”

    “作画之人将所见所闻所感描绘于纸上,那么这幅画所体现出来的就是作画之人的灵魂。”

    可是这个答案尹堂风并不满意,摇了摇头后用戒尺指了指苏诗青。

    “那个,你来回答。”

    苏诗青顺着戒尺的方向看到自己,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思考片刻才勉强出一句:“学生不知。”

    尹堂风愠怒道:“不知?那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学生作画都是凭感觉,从未想过山水画还有什么灵魂,所以学生真的不知道,还请老师明示。”

    “什么?”

    尹堂风见他面生,于是走过来看了看补服上绣的名字,一脸诧异。

    “顾眉生?你就是顾眉生?邵二雪就带了这么个‘不知’的家伙回来?”

    苏诗青不敢话。

    “好,很好!”尹堂风扫视着众人,“图画院真是养了一群饭桶呀!”

    ……

    这时,孙培林恭敬地站起身,缓缓道:“老师,能让学生回答这个问题吗?”

    尹堂风挑了挑眉,示意他下去。

    “学生认为山水画的灵魂在于创造。”

    尹堂风沉吟片刻,看着他问道:“为何?”

    “学生闲暇时读过理论家刘勰的一些文章,因此有些想法,学生以为艺术其实一个不断创造的过程,作画之人需要做到“神与境合”、“意与境会”、“情景交融”才能创造出好的作品。学生每每看到那些不朽名作时,都会感慨万千,正是这些大师们通过不断创造积累下来的精神和形式在影响着我们这些后辈。因此学生认为画作的灵魂在于创造,而不在于何种技法或题材,不应故步自封,同样的题材也可以创造出不同的画和意境。”

    其他画徒听完一番言论后,纷纷露出惊讶、赞赏与羡慕的目光。

    尹堂风欣慰地点头,道:“嗯,有自己的想法,至少不像其他坐在这里却整天都不知道自己在画些什么的饭桶强百倍,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画徒们一个个都惭愧地低下了头,甚至不敢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