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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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

    这天夜里。

    被尿憋醒的苏诗青迷迷糊糊地从屋子里走出,却发现外头正在下着大雨,于是不得不又拐回去披上蓑衣,撑着纸伞来到茅房。

    解完手刚走出茅房,他便发觉墙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抬头望去,一道黑影猛地从墙对面翻跃而下,像只猫一样轻盈的落地。

    这时,恰巧一阵风刮过,苏诗青忍不住了个冷颤,惊恐地看着那道黑影朝自己越靠越近……

    “来人……唔!”

    黑影穿过瓢泼的雨幕,突然冲进纸伞底下,一手握住苏诗青撑伞的手,一手及时捂住他欲喊出声的嘴巴。

    “别喊,是我。”

    苏诗青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停止挣扎,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揭傲,于是赶紧示意他放开自己。

    揭傲在确定他不会叫喊后这才放开手。

    “怎么是你?”苏诗青不满道:“大半夜的翻墙进来,想吓死人呐!”

    揭傲看着他气呼呼的模样,咧嘴笑了笑,没有言语。

    苏诗青被雨淋到肩膀,赶紧往纸伞里躲,边拍雨水边问道:“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干嘛要翻墙进来?”

    “这个时辰,大门恐怕不让进吧。”

    揭傲话时呼出的灼热气息喷洒苏诗青的脸上,令他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苏诗青这才发现,他们两人竟然靠得如此之近,几乎是胸膛贴着胸膛,脸挨着脸,而且还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从湿透的衣裳里传来的体温。

    苏诗青忍不住抬起头,揭傲的刘海因为被雨水湿而一条条的散开,五官清晰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淡薄的唇,如墨般精心渲染的剑眉,似山峰般挺立的鼻梁,一双犹如深渊般沉透的眼眸里似乎藏着神秘的漩涡,几乎要把人吸进去,可是细看之下,里面却又好像载满了璀璨的星辰。

    苏诗青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观察到揭傲的五官,着实被惊艳了一把,他想,倘若没有这厚重的刘海遮挡,他会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吧。

    “雨这么大,不如……我们回屋慢慢看?”

    揭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诗青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问:“看,看什么?”

    揭傲俯下身去,一脸玩味道:“你不是一直在看我吗?”

    苏诗青耳朵一热,急忙辩解道:“谁看你了!我是看你有眼屎,赶紧擦一擦吧!”

    完抢回纸伞,推开揭傲径直往前面走去。

    揭傲一边怀疑地擦着眼角,一边追上前去。

    “喂!等等我呀!”

    苏诗青无视揭傲的追赶,自顾自的回到寝屋,脱掉蓑衣,然后躺回床上准备继续睡觉。

    揭傲进来后,扫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然后摸索着点燃蜡烛,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且忧然。

    苏诗青探出脑袋偷偷看他,总觉得他心里似乎藏着事。

    良久,揭傲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今年的雨水……不正常。”

    苏诗青疑惑道:“怎么不正常了?”

    “此地若是雨水偏多,来年必定会有地方干旱。”

    “是吗?”

    揭傲看了看他,没再继续下去,而是脱掉身上湿透的衣服往床铺方向走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被褥已经湿透,雨水正滴滴哒哒地从屋顶上漏下来。

    “……”揭傲转过头来,将期盼的眼神投向苏诗青:“不如今晚我们……”

    “哈~明日还要早起,我先睡了。”

    苏诗青假装没看到,翻过身了个哈欠,然后调整好枕头,准备跟周公下棋。

    揭傲若有所思地走到衣柜前,拿出干净的里衣换上,吹灭蜡烛后,缓缓走到他的身旁躺了下来。

    “你干什么?”苏诗青立刻弹坐而起,看着准备鸠占鹊巢的揭傲嚷道:“这可是我的床!”

    揭傲理所当然道:“没看到我的床铺湿了吗,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和你凑合了。”

    苏诗青气不一处来,抬起脚踹向他的大腿:“抱歉,我的床太,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只能劳驾您去别的地方睡了!”

    揭傲懒懒的将身子往外边移了移,空出更大的位置:“这总可以了吧。”

    苏诗青无比坚决道:“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烦人的家伙,再吵我就把你扔下去。”

    揭傲不算再搭理苏诗青,于是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将双手揣在腋下准备入眠。

    苏诗青怒意更盛,急得去踹揭傲的后背,可是他却像块巨石一样纹丝不动。

    “你给我下去!”

    “……”

    揭傲突然转过身一把握住他的脚踝将他拖进被子里,然后欺压在自己的身下,用手臂死死地压住他的脖颈,沉声威胁道:“不要惹怒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黑暗中,揭傲的双眸如同毒蛇般幽深恐怖,苏诗青瞬间被吓蒙了,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揭傲威胁完之后便放开了他,然后躺下去继续睡觉,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苏诗青渐渐缓过神来,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揭傲的后背暗自咒骂,可是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能气愤地将被子悉数卷到自己身上,以示抗议。

    如诗如禅的雨声,将夜晚变得安稳和惬意,没过多久,两人便在这雨声中沉沉地睡着了。

    直至后半夜。

    揭傲被冷醒,重重地了个喷嚏后,像只懒散的虫子一般蠕动着身体,悄悄地掀开苏诗青的被子,然后将整个人贴到苏诗青的身上,以求温暖。

    苏诗青幽幽转醒,发现揭傲竟然得寸进尺地贴着自己,于是假装翻身,然后手脚并用地将他逼退到床边,再顺势推下。

    揭傲滚落在地,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刚想再上去,却发现苏诗青已经睡成了一个“大”字,完全不给他再躺上去的机会。

    ……

    叽叽叽。

    翌日清,窗外传来麻雀吵吵闹闹的报晓声。

    苏诗青伸了个懒腰,雨过天晴后的空气真是充满了清爽的新意。

    正准备下床穿鞋,却发现揭傲不在身旁,环顾整个房间,也都不见他的踪影。

    “奇怪……难道是昨晚离开了?”

    苏诗青嘟囔着掀开被子。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突然,头顶上传来低沉的嗓音。

    “啊!”

    苏诗青吓得了一跳,急忙抬起头看向房梁的位置,却发现揭傲正横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苏诗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想吓死我啊?干嘛一大清早躲在那上面?”

    揭傲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眸,望向窗外显露的,没有回答苏诗青的问题,而是‘嗖’地一下从房梁上跃下来,推开苏诗青后直接窜进仍有余温的被子里。

    “你干什么?”

    “睡觉。”

    “都快上课了,睡什么觉?”

    揭傲不耐烦地将被子裹到头上,闷声道:“今日是张学士的课,没意思,不如不去。”

    苏诗青才不管他的闲事,自顾自地洗漱完之后,便关上房门去了画厅。

    从日出开始,画徒们便跟着张学士在画厅内学画了一整日的花瓶……虽然无聊,但是却对绘画者的观察力、忍耐力和画功有很大的提升。

    直至日落,橘红色的霞光漫进门缝和窗户内,照射在地板和桌案上时,张学士才让他们放下画笔。

    下课后,画徒们如同倾巢出动的蜂般涌出画厅。

    澡堂内。

    一群画徒聚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起来。

    名叫吴俊的画徒满脸坏笑地道:“喂,你们听了吗?”

    “听什么?”

    “那个姓顾的和邵二雪的事啊!”

    众人一听,立刻来了兴致,纷纷围上前来。

    有人催促道:“你快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他们是那种关系!”

    众人闻言一片唏嘘和哗然。

    “真的假的?”

    吴俊朝他们勾了勾手,示意他们凑得更近些。

    “当然是真的了,你们想啊,如果不是那种关系,邵二雪平时那么严肃刻板的一个人,以他的脾性,怎么会突然收个陪画生徒回来?再了,那个姓顾的长得跟个娘们似的,保不齐就是他勾引的邵二雪。”

    “经你这么,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啊。”

    有人附和道:“没错,前阵子我还看到他们两个去藏画阁了呢,谁知道是去赏画,还是做什么事呢。”

    “哎呦呦!真的假的啊?”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邵二雪竟然是这种人……”

    有人搓着下巴淫笑道:“谁不是呢,我看姓顾的就是个骚狐狸!”

    “哈哈哈哈哈!”

    ……

    吴俊等人的聊天内容正好被路过的苏诗青和罗勇悉数听进耳朵里,气得苏诗青一把将手里的木盆狠狠地甩到人群中间。

    “狗东西!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呢!也不怕烂了你们的嘴!”

    随着被砸中的人的哀嚎声和苏诗青的谩骂声响起,人群立刻闹哄哄地散开,见来的人是苏诗青,有的脸红羞愧,有的准备看热闹,有的气愤难当,有的面露鄙夷之色。

    人群散开后,苏诗青猛地将澡巾甩在罪魁祸首——吴俊的脸上,厉声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胡八道,散播我的谣言?”

    吴俊生气地拿下澡巾,站起来嚷道:“老子你怎么了!敢做不敢让别人吗?”

    “我跟邵大人是清清白白的师徒关系,根本就不是你的那样,我看你根本就是有意诋毁我!”

    “你你们清白就真的清白了?一个连初试都没过的人出来的话,我可不信,大家伙儿信吗?”

    “我不信。”

    “我也不信”

    一旁的画徒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