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去留抉择
六月底,邻国缙国突然发兵入侵边境诸城,滋事挑衅。
城内金银财宝、布帛、骡马,均被洗劫一空,妇女更是惨遭缙军的摧残。
御仁君震怒,随即派揭傲调兵前往边境戍守边防,明日一早便要立刻动身。他还派了周玉然和周玉珏等作为使臣前往缙国进行交涉,倘若交涉失败,或是缙军再次来犯,绝不姑息。
揭傲派人给苏诗青送去信件,想要再见他一面。
得知这个消息后,苏诗青立刻奔出图画院。
刚到门口,他就遇到几位太监,他们站成一排,神情十分严肃。
“请问,你是顾画徒吗?”
苏诗青看着他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我是,不知几位公公有何贵干?”
“长公主有事召见,特命杂家在此等候。”
长公主?苏诗青感到不解,难道又要叫他去画画?可是为何这么大的阵仗?又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他忐忑不安地跟随那些太监进宫,径直来到长公主的寝殿。
奇怪的是,自从他进殿之后,周围就安静得可怕。
这里好像没有其他人,连宫女太监也不知去向。
少倾。
“顾眉生。”
身后突然传来长公主冷漠的声音,苏诗青赶紧下跪行礼。
“人见过公主殿下。”
紧接着,一双绣着祥云的锦鞋踏进殿内,驻足在他的眼前。
苏诗青顿时感到如芒在背。
头顶再次传来长公主漫不经心的询问:“你可知揭将军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边境?”
“人知道。”
“那你是不是很想再见揭将军一面?”
“……?”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见他吧?”
苏诗青脸色泛白:“公主殿下……?”
长公主咬紧下唇,不甘道:“真没想到,本公主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
苏诗青嚯地抬起头,在这个无人的寝殿中,仿佛有一股阴湿的冷气从脚底升起,直沁入骨髓。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长公主用冷如冰窖的眼神望着他,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使她心碎难过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她不甘心!凭什么堂堂一国公主会输给一个男人?
良久过后,她才开口道:“顾眉生,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本公主今日召你进宫,不为其他,就是为了不让你见揭傲最后一面!”
苏诗青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公主,整个人就像淹没在深水之中无法呼吸,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公主殿下,人不知道您是何意。”
“本公主贵为一国的公主,身份尊贵,名动天下,屡次放低身段向揭傲示爱。可是揭傲却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本公主。”长公主咬牙切齿地指着他,吼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揭傲做到那种地步,满心欢喜的想着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到头来竟然连一个男人都不如,叫她如何甘心?
苏诗青没有回答,身体仿佛坠入万丈深渊,眼前一片漆黑。
面对这肯定性的沉默,长公主的眼角泛红,心像被火烧一样痛苦。
初次见到揭傲时,他一身戎装。五官刀刻般的英俊,眉目深邃锐利,整个人散发着卓尔不群的王者之气。而她只是在不太遥远的地方轻轻地看了一眼,便生平第一次动了心,如此的强烈!
从那天开始,只要是看到揭傲便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听到他问安的声音和一个不经意间的对视,心就会像生病一样狂跳不止。
可是慢慢地……心也开始变得焦急了,中毒般地思念,刻骨铭心地思念……思念……还是思念。
为此她放下所有的高贵与矜持,主动向父皇请求赐婚,主动靠近揭傲,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内心的爱意。
她的爱是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能比拟的高贵的爱,可是究竟为什么?为什么揭傲不爱她?肯定是因为顾眉生!这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利用容貌接近揭傲,勾引揭傲,她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长公主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扎进肉中,却感觉不到疼痛。
“本公主要你离开图画院,永远都不能踏进锦城半步,也永远都不许再出现在揭傲的面前!”
闻言,苏诗青心如刀绞,长公主的话犹如一把冰冷的剑,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
“人……恕难从命。”
“你什么?!”
长公主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人!恕难从命!”
苏诗青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长公主的要求他做不到,凭什么要他放弃?
“好,很好!”
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长公主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起来,“本公主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爱揭傲,来人呐!”
门外悄无声息地走进一位宫女。
“拿火盆进来!”
苏诗青震惊地抬起头,对上长公主那刀锋般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气沿着脊柱窜到发梢。
很快,那名宫女便端着烧红的火盆进来,她将火盆放在苏诗青的面前后又退了出去。
阳光下,长公主明艳的脸,看起来分外恐怖。
“你不是想见揭傲吗?若是你能将自己的双手伸进火盆内,本公主就如你所愿。”
泪水从眼眶中溢出,苏诗青悲愤地吼道:“公主殿下!人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这样对待人?”
让他自毁双手,无异于是让他去死啊!
“你犯的是世俗所不能容忍的淫罪!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苏诗青双眼通红:“与其如此,何不直接赐人死罪!”
失去双手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直接死来得痛快些!
长公主也想立即降罪于他,让他凄惨地死去,可是……
“赐死你?你是想让揭傲记恨本公主吗?做梦!本公主绝不可能这么做,但也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漠然道:“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永远不能画画换来与揭傲长相厮守,二是马上离开锦城,永远都不许再回来。”
这两个选择里包含着她虚妄的期待,她在赌,赌苏诗青不敢将手伸进火盆中。
苏诗青默默垂泪,哑声道:“人没有错,就像殿下对揭傲的爱一样,人的爱有什么错呢?”
听到这句发自肺腑的悲鸣,长公主僵住了。
她俯身凝视着这个在自己的面前低下头的男人,为何会感到如此难过?可是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想起那晚在图画院里见到的一切,心中便充满了仇恨。任何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她也不例外。
“本公主想要从你那里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爱,也没有错啊!”
苏诗青蠕动着苍白干涸的嘴唇:“是不是真的只要人将手伸进火盆,殿下就让人和揭傲在一起?”
“决不食言。”
苏诗青看着面前炙热的火盆,内心感到既恐惧又绝望。
他不敢想象未来不能作画的日子,可是他更加不敢想象没有揭傲的日子。
泛起的火舌让他本能地害怕起来,所以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将双手伸进火盆中。
“啊!!!”
皮肉传来锥心刺骨般的疼痛,碳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苏诗青不停地惨叫着,悲痛的叫声响彻整个寝殿。
长公主突然狞笑起来,眼角流出包含着挣扎与痛快着的泪水。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个流血的男人将自己内心的伤痛展现出来,她本以为自己会得到解脱,可是并没有。
这时。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住手!”
长公主立刻止住笑容,慌忙跪到地上叩头:“儿臣参见父君!”
寝殿的门被太监开,御仁君快步走了进来。
他看到苏诗青正在遭受如此折磨,赶紧叫身旁的太监过去将他拉了起来。
他大声斥责道:“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长公主惊惶道:“父君!请听儿臣解释!”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长公主委屈地落泪:“父君……!”
御仁君看着长公主,既生气又无奈:“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若是被揭将军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儿臣只是想……”长公主看了一眼疼得脸色难看的苏诗青,解释道,“想让他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揭将军的面前,所以才……儿臣知错了,请父君降罪!”
“糊涂!你给寡人在这里好好反省!没寡人的允许不许出来!”
御仁君对长公主下了禁足的命令,然后对一旁的太监总管道:“快把太医叫到御书房,给顾画徒诊治。”
“是,奴才这就去。”
总管赶紧朝门外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进去将苏诗青带去御书房,然后自己急匆匆地赶往太医院。
长公主伤心欲绝,跪坐在地上哀求道:“父君,儿臣知错了,求父君不要禁儿臣的足!”
御仁君等太监将苏诗青带出去后,才对她道:“公主,你这是何苦呢?”
“父君……儿臣是真心喜欢揭将军的,可是为何揭将军喜欢的人偏偏是他?儿臣不服气!不服气揭将军喜欢的人不是儿臣!”
“爱一个人本就没有对错之分,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御仁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难道这样做揭将军就会喜欢上你吗?”
长公主痛哭流涕:“儿臣愿意等,等揭将军彻底忘掉他,然后接受儿臣为止!”
御仁君叹道:“你如此执迷不悟,将来会后悔的!”
“儿臣绝不后悔!”
她始终相信,揭傲会回心转意接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