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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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得窗纸沙沙做响,苏诗青听着外面如泣如诉的雨声,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正在作画的邵二雪。

    邵二雪借着灯光一边研墨一边描绘画稿,画笔在他的手中灵动的勾勒出细腻柔美的线条,最终构成一幅未上色的《红梢夜樱桃雨图》底稿。

    “冷浸半坼樱花雨,红梢脉脉划色青。那堪春景媚,绕花多情漫年忆,檀眉敛。良夜促成春光逝,魂欲迷,笔墨相期作意开。欲语情难,亦知终是有晴时。”

    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幅幅与苏诗青相知相识的画面。可能在画铺里遇到他的第一眼,那种令人惊叹的气概和怦然心动的眼神就已在他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待到图画院里朝夕相处时便再也无法忘怀了。

    今生,他只对顾眉生一人付与柔情。

    苏诗青迷恋的眼神掠过画面上的每一处线条,同样看得心思彭湃,激动不已。他想到谷川枫对光影的运用,只可惜他们没有颜料,无法对其上色。

    夜半。

    苏诗青躺在熟睡的邵二雪怀中,眼睛凝视着黑暗,听着树木和窗户被雨拍的声音,不禁了个冷颤。

    心里预感觉着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到底要发生什么事自己也不上来。

    翌日。

    灿烂的荡漾在屋前的空地上,那棵爬到屋顶的樱花树,经过一夜雨水的冲洗,枝干冒出几许嫩芽,花瓣混着泥土散落了一地。

    苏诗青站在那里,抬头凝视着嫩芽。

    武止戈远远地便看到他站在那里,目光极其微妙,那里面包含着未能实现的欲望,割舍不下的执著、留恋、悔恨、憎恶和悲伤,全都掺杂在了一起。

    临近晌午。

    一名土匪突然急匆匆地跑来找苏诗青。

    “顾大夫!不行了,您快帮我看看吧!”

    苏诗青见他脸色苍白,还紧紧地捂着肚子,于是问道:“怎么了?你慢慢。”

    “我,我肚子疼!头也好疼!”

    苏诗青赶紧扶他坐下,然后给他把脉,检查肚子和舌头。

    “有吐吗?”

    那名土匪龇牙咧嘴地点了点头。

    苏诗青担忧地看向邵二雪:“他在发烧。”

    邵二雪眉毛一皱:“会不会是现下正猖獗的瘟病?”

    “症状十分相似,但我不敢确定。”

    “顾大夫,快救救我吧!我受不了了!”

    苏诗青安抚道:“你先不要着急,我马上给你配药。”

    没过多久。

    外面又陆陆续续冲进来了几个人,都是相似的症状。腹痛,腹泻,严重头疼,呕吐且发着高烧,甚至有人出现浑身无力,胡言乱语的现象。

    意识到事态严重,苏诗青万分着急:“寒夙兄,我们得赶紧将这件事告诉武止戈!”

    邵二雪有了先前的经验,立即取来两条汗巾,帮苏诗青系于脸上后道:“我去跟他,顺便看看还有多少人患病。”

    “恩,心点!”

    邵二雪点头,系上汗巾后快步走出门口。

    苏诗青赶紧去给患者们配药,先煎了一些解毒汤剂给他喝下去。

    过了一会儿,武止戈便带着匪雕急匆匆赶到这里。

    看见这么多手下在痛苦的哀嚎,武止戈眉头紧皱,神色十分凝重。

    “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诗青挥汗如雨,忙于照看每一个病患:“他们有可能是得了现下正流行的瘟病!”

    匪雕的脸色变了变:“瘟病?”

    武止戈:“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有症状的人通通隔开,你们快去派人收拾间干净的屋子安置这些病患,然后再派人到处洒上药粉和石灰,熏上苍术和艾草!”

    “好!”

    苏诗青见他们两个都要出去,赶紧叫住匪雕:“匪雕大哥,你留下来帮我!”

    匪雕急忙返回来,武止戈也不再犹豫,立刻按照苏诗青的去置办。

    天黑之后,邵二雪回到住处。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进来便道:“眉生,你跟我出来一下。”

    苏诗青忙跟着他来到家畜圈。

    他们发现很多牛羊包括山猪都死了,尸体有口吐白沫、鼻孔流血的现象,没有死的也出现喘息未定、僵直痉挛、鼻孔流出血性脓液的症状。

    苏诗青感到震惊:“怎么会这样?”

    邵二雪摇头:“我也觉得奇怪,这件事情不太寻常。”

    “这么来,患病的人好像昨晚都吃过这些畜肉。”

    没吃畜肉的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过那些症状,难道真的是跟这些牲畜有关?

    邵二雪:“可是高烧,呕吐和腹泻不是瘟病的症状吗?怎么会跟这些牲畜有关?会不会是被他们带回来的那些人传染的?”

    苏诗青摇头:“有可能是新的瘟病,毕竟他们都吃过这些患病的牲畜肉。”

    邵二雪点了点头,好象摸到了一点儿头绪。

    “得快点叫人过来把这些牲畜都烧了才行。”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在传染进一步蔓延之前将其控制住。

    夜晚,寨子外面升腾起冲天的火焰,气势汹汹的火仿佛燃烧了整片天空。

    潮湿的气息和皮肤灼烧的味道,以及牲畜们痛苦的哀鸣充斥在空气中。苏诗青看到火光映照在武止戈的脸上,眼神中闪现着忧虑和恐惧。

    几日后。

    野火般蔓延的瘟病并没有得到控制,患病的人相继死去,感染的人也在增多。苏诗青所开的药方,只能缓解他们的症状,对这次的瘟病根本不起作用。

    短短几天内,山寨里的死患就超过了半数,而且还在不断增加蔓延。原本很少受自然灾害的山寨,却在传染病的侵扰下变成了人间地狱。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得病的恐惧,失去兄弟的悲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些还活着的人。

    ……

    这天,寨子里的传来一群人的惨叫和咆哮的声音。

    他们循声来到声音所在,展现在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哑然失色,甚至感到震惊。

    三四十个土匪各个得头破血流,有的血迹斑斑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有的站在那里捂着受伤的部位,甚至有的睁着眼睛躺在地上,分辨不出生死。

    到处都是过群架的痕迹,斧头、刀剑、木棍还在地上滚动,还散落着不少装有衣物钱财的包袱。

    武止戈看到这副场景,气得握紧了拳头,咆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缩瑟着低下头,不敢话。

    匪雕怒极,揪住其中一个吼了起来:“话呀!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有个土匪忍不住嚷了起来:“有人想逃跑!”

    “是啊!被我们发现了,还死不承认!”

    “寨规的第一条就是不得背叛山寨!违者格杀勿论!大当家,二当家,你们绝对不能轻饶他们!”

    ……

    逃跑的人当中,开始出现一些反抗和不满的声音。

    “难道要我们留在这里等死吗!”

    “就是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病死,就连三当家的都中招了,迟早也会轮到我们头上!”

    “是啊!大当家,二当家,不是我们想逃跑,我们只是不想被传染而已!”

    另一边的人开始反驳:“大当家的!他们这是狡辩,分明就是害怕了想逃跑!”

    “对!不仁不义的东西!”

    ……

    武止戈怒不可遏,暴吼一声:“都给我住口!”

    瞬间,人群变得鸦雀无声,似乎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想走,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从今往后不再是我们九岗寨的兄弟!”

    武止戈犀利的眼神仿佛利刃一样狠狠地刮过每个人:“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遍,若有,一经发现,就地处决!”

    那些原本心怀不满的土匪瞬间没了脾气,一个个面如死灰地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有几个胆大的竟然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苏诗青见状,急忙跑出来阻止:“不可以!你们不能走!”

    匪雕疑惑地问:“顾大夫,这是何意?”

    苏诗青对着那几个人解释道:“你们现在虽然没有症状,但是不一定就真的没有染病,万一染了病,回到家里便会传染给亲朋好友!到那时一传十十传百,情况可就无法控制了!”

    有的人犹豫了,有的人却没有被他动。

    “少在这里吓唬人了!我们没有症状就是没有染病!你这么只是想留我们下来送死而已!”

    苏诗青焦急道:“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若是真的就这么走掉,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我不要染病!我不想留在下来等死!”

    ……

    无论苏诗青怎样劝,那群土匪就是不愿意相信他的话。整个场面闹哄哄的,似乎又要陷入无法控制的境地。

    就在武止戈想要用武力解决之际,邵二雪出面拦住了他,也拦住了苏诗青。

    邵二雪走到众人面前,表情无比凝重道:“倘若你们愿意看到自己的父母妻儿也像那些患病兄弟一样,口吐鲜血,痛苦而亡;或是让你们的父母妻儿眼睁睁看着你们痛苦死去,那么现在就可以回家。”

    那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拿不定主意。

    邵二雪:“当然,你们也可以赌一把,不定根本就没有患病,更不会传染给父母妻儿。”

    苏诗青听到他这么有些惊讶:“寒夙兄!”

    邵二雪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道:“其实,不止你们害怕染病死去,我也害怕,你们的大当家,二当家,甚至是顾大夫……所有人都害怕会染病死去。可是我们不能逃,因为我们不能将那些需要帮助的病患扔在这里活活等死,更不能将这病带出去给其他人。”

    那些人面面相觑,终于被邵二雪动了。

    “他的对,我们确实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将病传染出去,万一真要传染出去了,那我们还能再逃到哪里去呢?”

    “我们虽然是土匪,却最讲义气,这些兄弟的确需要我们来照顾,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呐!”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将包袱放在了地上,纷纷向武止戈下跪请罪。

    “请大当家责罚!”

    苏诗青眼含热泪地望着邵二雪,邵二雪也松了口气,最后两人欣慰地互相点了下头。

    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过来帮苏诗青照顾伤患,给他们上药,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