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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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低语在安梨的耳边, 缱绻又炙热。

    真好听。

    安梨如是想,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好听的了。

    她的面颊上透出粉色, 听那滚烫的心跳。

    今日的月光有些亮了,从窗中透出来,银辉撒了满地的圣洁。

    有风刮过 ,惊扰了栖息的夏蝉,又奏起舞乐。

    虫鸣声不断此起彼伏着,悦耳又细碎。

    安梨最喜欢夏日了, 就连风吹过来都是舒服的,有萤火虫在夜里闪着光亮。

    雨芭蕉。

    安梨有些愣,想话, 好半响才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她泪目。

    “好像月事来了……”

    最终,两人去了浴房。

    过程不同,但到底结果还是一样。

    隔壁的老姑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次日, 老姑奶看两口,见安梨面色红润,不自觉的点头,再见叶弥心眼下隐约透出的青黑, 她微笑不语。

    “昨晚感觉怎么样?”叶老姑奶着岔问安梨, “看你精神气不错, 应该睡得爽利吧。”

    安梨摸了摸鼻子, 点头。

    昨晚叶弥心给她捂了一晚上的肚子, 可不爽利嘛。

    叶妹爬到凳子上, 想让安梨抱, 却见到她衣领下有一些红红的东西。

    今日安梨穿的衣裳领口高,叶妹好奇,伸手扒拉下来了一点, 顿时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嫂嫂你生病啦!”

    叶老姑奶一笑,“你嫂嫂好着呢。”

    可不好着嘛。

    安梨脸红,偷偷的抬头瞧了一眼叶弥心,顿时面上更红了。

    昨夜她先进的浴房,身上什么样她都看见了,的确是有些骇人,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欢喜的,这全是属于叶弥心的烙印。

    安梨想,这个月事来的太不凑巧。

    叶弥心坐在一边,一双眼睛止不住的往她身上瞧,他很想再抱抱安梨。

    早上醒来时,安梨就在他的怀里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难忘了。

    就连抱起来也是软的要命,的一个。

    叶老姑奶心里高兴,也不再算继续叨扰两口了,正准备喝口茶水便走时,院门处探出了一个脑袋。

    是安父。

    他左右张望着,见到几人时面上的笑意更大了一些,忙招呼秦氏也过来,二人手中提着不少东西。

    秦氏挎着的篮子里装着肉,鸡蛋还有一包红糖,安父手中则提着一条大草鱼和一只已经剥皮宰好了的鸡。

    安父先话了,他白净的面皮上堆砌起了一些怜惜,“梨儿啊,爹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身子可有好些啊?”

    而后他的目光又转向叶老姑奶,带着些疑惑,“这是?”

    叶老姑奶知晓了这是安梨的爹娘,她点头一笑道:“我是弥心本家的老姑奶。”

    她心里有些奇怪,怎么两人成亲的时候都没见着的人,现在这么殷勤了。

    秦氏柔柔弱弱的笑了笑,一双眼睛怯怯的看了一眼安梨,“梨儿性子活泼了些,若是平日里给老姑奶添了什么麻烦,我先在这儿给老姑奶赔个不是了。”

    她又看了叶弥心一眼,面上笑意更浓了,“平时梨儿多亏弥心照顾了。”

    叶老姑奶不语,望向安梨。

    没见过一个当娘的这么怕自家闺女的。

    “这是我后娘。”安梨上前去接过秦氏手中的篮子,皮笑肉不笑的,“后娘你和我爹来就来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相公,把我爹手中的东西接一下。”

    开玩笑,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秦氏拉了拉安父,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大痛快,虽这东西的确是拿过来的,但是就这么送了出去,她还是心里有点不大对劲。

    安父心里估摸着,拍了拍秦氏的手,然后笑着问叶老姑奶,“梨儿没少添麻烦吧?”

    叶老姑奶看出了些端倪,面上不显的反问道:“什么麻烦?”

    秦氏和安父对视一眼,开始殷殷切切的起安梨的种种事迹来,“梨儿她年纪,平日里虽爱贪玩了一些,但这心思还是好的。”

    安父一边观察着叶老姑奶的眼色,一边着,“婚前她的什么吴公子沈公子就不了,毕竟我这个当爹的也觉得拿不开脸面来,但是这婚后还不知晓收敛一些,我实在是羞愧。”

    他叹了一口气,“上次我因为这件事训了梨儿一顿,惹得她不快,今日便想着与她娘亲买了些东西过来安抚安抚她,毕竟这两口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这话的道理全是让他给占了,叶老姑奶心中明白了许多,接话道:“这东西送完了,要不亲家留下来吃口饭再走?”

    这话没到重点上,安父见到安梨和叶弥心从厨房出来,又笑着道:“我这次和梨儿的娘亲来其实是想把梨儿带回家去照看几天,与她仔细其中之事,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安梨恍然,这次是连五两银子都不愿意出了呀。

    “老姑奶,我去做饭,劳烦您陪着聊会儿。”

    叶老姑奶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今天拿过来的鱼刚刚好,炖个鱼头嫩豆腐汤,剩下的做个红烧鱼。

    安梨琢磨了一下,昨夜要不是叶老姑奶,估计她和叶弥心扯破窗户纸还不知得隔着多久,可得好好做几个菜感谢一下老姑奶才行。

    屋外几人不知道着些什么,安梨看了一眼,又继续忙活她的。

    她相公在呢,不怕。

    叶老姑奶听两人的意思,听来听去不过是安梨品行不好喜欢在外面乱.搞,然后两人想要将她带回家去好好道道。

    她越听越怪,只怕这人带回去就没得还回来的了。

    虽这话不论真假,但是毕竟这是弥心的媳妇,是他喜欢的人,那怎么也不能被带走。

    “安梨她乖巧,既然现在她们两口好好地,那就还是算了,”叶老姑奶的眼睛落在秦氏身上,而秦氏的眼睛落在叶弥心身上,她的声音陡的提高,“亲家母,你是不是啊?”

    秦氏被吓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也没听清老姑奶了些什么,只讪讪的笑着道:“我都听她爹的,她爹什么就是什么了。”

    安父拧眉心里有些不大痛快,手伸到背后掐了秦氏一把,“我自己生的女儿什么样到底还是我这个做爹的心里清楚,还是就不劳烦您老费心了。”

    “我们父女许久未曾好好地过话了,还是我把她带回家好好过几天再送回来也是一样的。”

    “送到王员外家吗?”叶弥心嘲讽一笑,讽刺道:“岳丈大人是想把我娘子带到娘家去还是王员外家卖掉,你自己想来才是最清楚不过的。”

    “贤胥何必如此,”安父觉得自己都已经拉下脸来向他们赔礼,他们却还是这么不知好歹,“既然这话上次也已经开了,我们还是直接点好了。”

    他含笑,“上次王员外已经了,不嫌弃安梨被破了身子嫁了人,只要把人送过去了便是五十两银子,后来她不愿,这价钱便又提到了八十两。”

    他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一双眼睛斜视这叶家老姑奶,“八十两银子啊,恐怕你们家干二十年都没有这么多。”

    “当时安梨是五两银子卖过来的,现在我给你十两,你再去买一个,就把这个不干不净的东西让我带走算了。”

    安父本来是见叶家老姑奶在这儿,本想让她明白安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好叫她把人给赶走,这样一两银子都不用花,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家人都是蠢货。

    叶老姑奶缓缓站起身来,心里对这两人厌弃非常,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拿来买卖,那这两个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话我也已经了,安梨在家乖巧,弥心舍不得,你们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好了。”

    安父嘲讽一笑,顿时便收了那一丁点儿的父爱起来,“现在是我们还在这儿好声好气的与你们着话,但凡那王员外想来硬的,你们躲得过?”

    他本想着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不愿意让她在遭受些无妄之灾,可这一连两三次都被甩脸,安父阴下脸来威胁道:“再给你们几天的时间考虑考虑,不然这王员外要是发火了,你们就晓得是什么下场了。”

    叶老姑奶把手掌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拍,冷哼道:“你倒是叫他来,我这个老婆子倒是要看看,能有什么下场!”

    他们叶家虽然落魄了,但是还不至于连个村里的暴发户也能欺负到头上来。

    安父又看了几人一眼,觉得几人完全是不知死活,“那你们就等着。”

    他们走后,叶老姑奶的面容上陡然的多了几分沧桑,“弥心你且放宽心,大不了老姑奶给大哥儿求个情,他念着以前的情分,总是会帮帮咱们的。”

    叶家有两脉,如今的叶家被大房掌控着,而叶家二房就是叶弥心兄妹三人,而叶老姑奶是叶家二房祖父的庶妹,早些年虽然随着婆家破落来了下边村子里,但是也没少受到老二房的照顾。

    她这心里,念着二房的恩情啊。

    “大哥儿记得你这个弟弟,你不愿意去找他,老姑奶去就行了,”叶老姑奶怜爱的摸了摸叶妹的头,“咱们叶家,百年风骨,虽家门不幸有此纷争,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好一个百年风骨啊,叶老姑奶心中酸涩,府内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了,庶子从商,庶女外嫁,嫡子从政,嫡女入宫……

    偏偏到了弥心这一辈,却要被驱逐出去,叶家大房夺权,叶家二房独子惨死,这就连最后一丝情分也不愿意留下了吗……

    叶老姑奶还记得那日,叶家二房夫人,叶弥心的母亲,青州徐家嫡次女,挺着大肚跪在了她这个农家妇人面前,求她照拂一二。

    叶家在朝廷根基稳固,青州徐家不过是个地方官,他们又哪敢去为了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淌上这滩污水呢。

    “终究是可怜你们几个孩子了。”

    叶老姑奶看了这么些年,她始终觉得若叶家二房不遭变故,那么弥心也定当是个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哪像现在陷入如此窘境。

    “大哥儿是你的庶兄,当年你的母亲有恩于他,虽他现在留在了叶家大房,但能帮之处他定然是愿意的。”

    叶弥心未接话,他看着安父与秦氏的方向,眼眸深沉。

    不能再拖了。

    他回到西屋,拿出那封信来,藏于胸前,准备不日就寄出。

    新帝登基,十二月初有一场选试,虽比不得春闱提名,但却是皇帝亲自监考选拔。

    前几日,他收到了老师寄过来的信,里面,三月春闱由傅家与叶家共同出题选举考生,而十二月的选拔,则是皇帝在挑选心腹。

    皇帝已经对叶家开始收权了。

    若是没有这次安父的来访,叶弥心是想等到十二月过后新帝部署完第一局叶家地位有所下降时再进京,但是现在,等不了了。

    之前他在二者之间犹豫,但是如今为了安梨,他必须在十二月试一试。

    锅里的鱼汤在冒着泡,味道香甜香甜的,安梨往里边丢了一把葱花,然后收锅吃饭。

    “嫂嫂,”叶妹有些忧愁的抱着安梨的腿,“他们为什么要带你走?”

    她不懂,这两个人已经来家里好多次了,他们是要卖掉嫂嫂吗?但是嫂嫂不是物品,也没有标价,为什么可以卖掉呢?

    安梨摸了摸她的头,让她离远一些,免得被蹦起来的汤水烫到,“你大哥哥在呢,他们带不走嫂嫂的。”

    前些日子她算去给几人纳几双鞋底,等到入冬了好穿新鞋免得冻脚,然后还得把厚被褥都拿出来晒晒。

    安梨想了想,是不是还得买些布回来做些孩子穿的衣裳,指不定明年就用上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还有她的衣裳可能也要多做两套,到时候肚子大了现在的衣裳就穿不了了。

    “老姑奶,”安梨规规矩矩的给叶老姑奶添好饭,然后就坐到了她的专属位置,“鱼汤挺鲜的,老姑奶您趁热喝,免得待会儿腥了。”

    叶老姑奶看了一眼两人,有心想要敲安梨两句,但看叶弥心望她时满眼欢喜的时候,终究是没再话。

    算了吧,他们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了,弥心喜欢就好了。

    况且这个安梨也的确还算乖巧。

    两个孩子饭后都凑在了安梨身边,当叶妹听到自己要和嫂嫂分房了的时候顿时便垮下了一张脸,“为什么大哥哥要和嫂嫂睡觉觉,妹不想让大哥哥和嫂嫂一起睡觉觉。”

    安梨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你还想不想要侄子啦?”

    “嗯……”叶妹想起前几天晚上嫂嫂要给她生个漂亮的侄子的话,顿时犹豫了,“那,侄子会漂亮吗?”

    真是个傻孩子呀,安梨摇摇头,“你嫂嫂我这么好看,你呢?”

    叶弥心听着两人话,忍不住插嘴道:“要是孩子不像你呢?”

    难道他只有一个参与奖吗?

    安梨一笑,“你出力就好了。”

    话虽然是这么,但是她和叶弥心生的娃娃定然很俊秀,像谁倒是无所谓了。

    叶弥心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眸光落在了她的颈脖上,想起昨日那滋味来,顿时有些呼吸发重。

    好吧,出力也不错。

    昨日安梨的月事来的太折磨人,他一晚上都没睡着,他的妻子就在怀里,但是自己却不能碰,的确是难熬。

    更何况,那是两人第一次算做这种事。

    出师未捷。

    叶弥心的眸子里染了笑意,又捏了捏安梨的手掌,便去西屋了。

    就让他自私一次好了,他想要安梨,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他已经在信中了如今几人的情况,所以,就算他此去有来无回,那老师也会替他照拂家人。

    他此去,不仅仅代表着和如今的叶家本家对立,更是站在了傅家的阵营上。

    是夜。

    安梨擦洗完后便迫不及待的回了东屋,一头扎进了那宽阔的胸膛之中。

    “相公~”她娇滴滴的喊着,刚沐浴出来脸上还带着红晕,“好想你。”

    叶弥心将她抱进被子里,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在呢。”

    叶妹抱着自己的枕头缩在角落,默默出声,“嫂嫂,那我就先走啦。”

    她还是走吧。

    二人睡在一处,难免会有些亲密举动。

    以往来月事的时候,安梨总是睡的不安稳,但是现在在叶弥心怀里,她只觉得好安心。

    背后就是稳健的心跳和呼吸,触手可及就是他。

    反正只要他在,什么都好。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次日,安梨算和叶弥心一起上镇上。

    是叶弥心提出来的,想要去镇上把安世接过来住一段时间,为此,他还早早的就起床开始收拾屋子。

    他算把杂物间收拾出来给叶弟和叶妹住,西屋则给安世。

    安梨不解,她望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杂物间,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把柿子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杂物间其实也不算,给两个孩住倒是刚好。

    “我可能再过段时间就要上京了,”叶弥心的目光在院内上下量了一番,然后道:“留你一个人在家我总是不放心,干脆把他接过来陪你一段时间。”

    “我看还是重新起一个屋子好了,”安梨眼睛一亮,“趁着你还在家,就把屋子建起来吧,叫柿子也来给你帮忙,还省得另外花银子请人过来。”

    叶弥心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给工钱吗?”

    “哎呀,”安梨踮脚往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人都当工钱付给你啦。”

    自家的相公和弟弟,不用白不用嘛。

    对于要搬到杂物间这件事两个家伙倒是一点怨言都没有,叶妹抱着自己的枕头二话不就答应了,叶弟则头也没抬,什么都可以。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和哥哥嫂嫂在一起就行了。

    倒是安梨害怕两个家伙住不习惯,烧了热水把墙上地上都烫了一遍,又让叶弥心重新糊了窗户钉了门,还宽慰了两个家伙许久,再过几日新屋子建起来就好了。

    现在叶家厨房后面加了帘子就是浴房,安梨想着要不新屋子建起来后就把杂物间当浴房好了,免得总是担心把柴火湿。

    安梨身上有股子风风火火的性格,当即拍板后她就去把她的木盒子抱了出来,卖豆腐这些天来,她多少还是攒下了些银子。

    她数了数,卖豆腐半个月,攒了九百七十五文,差不多就是一两银子,再加上她之前攒的和叶弥心给的,现在她手里大概也就三两银子不到。

    重新起一个屋子需要多少银子呢,安梨想了想,这些钱应该不够。

    “银子不够怎么办?”安梨叹口气,问叶弥心,“你还有没有偷偷藏银子?”

    叶弥心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道:“全在你那儿了。”

    好吧,全身家当也就三两银子。

    生活不易,安梨叹气。

    “嫂嫂,”叶妹把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我有二十八文钱哦,给嫂嫂,”

    叶弟板着一张脸,也把自己的荷包给拿了出来,“我有三十文,妹买了糖葫芦,我没买。”

    安梨更加忧愁了。

    “买砖瓦够了,”叶弥心想了想,继续道:“还能剩下不少。”

    “不是,”安梨拍了拍叶弟的脑袋,答道:“我是没攒下银子来,以后哪里都需要用银子,先不提以后养孩子,就算是你上京的路费我们都还没存到。”

    而且,安梨希望最好能多攒许多银子,她虽然没去过京城但也知道那处定然花销极大,她不愿意叶弥心上京之后只能吃冷馒头睡大街,连吃口热乎饭都没银子。

    安梨好心酸。

    叶弥心沉吟了一下,他到西屋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布袋出来。

    布袋是莲青色的,是安梨没见过的料子,她觉得,这应该就是传中的绸缎了。

    布带上面的花纹好看,绣的是什么当然安梨也不认识。

    她忽然觉得,如果叶家没有出变故的话,自己怎么也不可能会和叶弥心成亲。

    难得的,安梨心里升起了危机感。

    叶弥心将布袋开,里面放着两对的银手镯,上面刻着分别刻着长命百岁和平安喜乐,除此之外还有一对金手镯。

    那对实实金的手镯看的安梨眼睛都亮了,她这么大还没见过金手镯呢。

    叶弥心把她的手牵过来,把两个金手镯全给她戴了上去,“我娘留给你的。”

    金手镯是留给儿媳妇的,银手镯是叶弟和叶妹出生时戴过的。

    都是不能动的东西。

    所以当初就算叶母带着几个孩子窘迫到了如此地步都没想过典当这些东西,或者,是在能当的都当完以后。

    安梨摸着胳膊上的金手镯没出声,她羞愧,因为她方才竟然起了把这些东西当掉的念头。

    叶弟和叶妹没话,也没去碰那对镯子。

    叶弥心把两对银镯子拿起来,交给叶弟和叶妹,“这是娘留给你们的。”

    他记得那块莲青色的布是当年皇上赐下来的料子,虽然现在这块没多大,但是也是少见的好物。

    “相公,”安梨喊了他一声,“咱们还是把娘留下来的东西收好吧。”

    听见她的称呼,叶弥心眼里浮现一丝暖意,他摸了摸安梨的脸,“这是娘叫我给你的,先前我忘了还有这么些东西,如今想起来自然是要给你们。”

    “嫂嫂,”叶弟忽然出声了,他看着上面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镯子,眼里划过一丝眷恋,然后便递给了安梨,“我不用,留给侄子吧。”

    见状,叶妹也把自己的银镯子给了叶弥心,“那我给侄女,反正我和二哥哥现在也戴不了了,如果娘在的话也是会留给侄子侄女的。”

    “把它们当掉一对吧,”叶弟牵着安梨的手,道:“留一对就好了,娘不会怪我们的。”

    “对呀,”叶妹重重点头,“当了银子给哥哥当路费。”

    安梨拒绝了他们,“不行,这是你们娘留给你们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这两对镯子不能当,就算是穷死也不能。

    叶弥心把桌上的绸布折好,在想着什么。

    安梨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又看了一眼两个娃娃,想到了叶弥心未来要去睡大街的悲惨情景,犹豫着道:“相公,要不把娘留给我的镯子当掉一只吧。”

    无论如何,两个孩子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动的。

    婆母留给她的镯子,为了叶弥心当掉一只,婆母不会怪她的。

    “都收着吧,”叶弥心见她纠结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爱,“把这块绸布当掉就行了。”

    叶弟皱眉,“可是一块布能当多少银子?”

    叶弥心估摸着给出一个数,“大概三十两吧。”

    三十两只是一个大概数,毕竟在这种地方,也当不到什么好价钱。

    但是这是贡品,千金难求。

    安梨有些吃惊,她仔细看了看那块布,折起来后也是薄的可怜,左右一米长款的料子,竟然这么值钱。

    “相公,咱们家还有这样的料子吗?”

    叶弥心想了一下,“应该还是有的,但是都已经当掉了。”

    当是母子二人的确是陷入了困境,刚开始的时候叶母当掉了首饰买下了这几间屋子,在把孩子生下以后身子亏损,剩下的东西全当了用来买药和抚育当时早产的叶弟和叶妹。

    等到最后的时候,叶母把她来时穿的外衫到成衣铺子卖掉了,换了一笔银子给叶弥心买了个媳妇。

    就是安梨。

    叶弥心没这件事,只告诉她,这几对镯子是叶母早就备好的。

    “但是……三十两银子够吗?”安梨还是犹豫,“你上京去肯定要用许多银子,我不想你冻着饿着,也不想你穿的破破烂烂被人笑。”

    她在村里暂且不愿意两个家伙穿的破破烂烂被其他孩比下去,更何况是叶弥心。

    她这段时间给几人又做了几身衣服,把先前那些补丁一个接一个的衣裳全给扔了,再穷不能穷孩子。

    安梨看了一眼叶弥心身上的衣裳,这是她前几日刚裁出来的,是细棉的。

    或许这衣裳在村里算是好的了,但是到了京里,怕还是一个破烂衣裳。

    “把这个镯子当掉吧,”安梨下定了决心,“当一只就好了,娘不会怪我们的。”

    “然后我再买两块布来给你做冬衣,”安梨想了想,“还是就给你买成衣吧,我总归是做不了那么精细。”

    叶弥心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心里感动,告诉她道:“老师会来接我,用不了路费,也没有人会笑话我的,别担心了。”

    “但总归不能什么都麻烦老师,”安梨把两个孩子的镯子收好,免得他们偷摸着去当掉了,“你手里就带上些银子,我心里也踏实些。”

    叶弥心还是顺了她的意。

    等到两人到镇上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去城东的当铺。

    当铺老板年纪大约五十上下,生的有些富态。

    他一见到叶弥心,当时眼睛就放了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他怎么能不对叶弥心印象深刻呢,毕竟可没谁会在这个地方每次一出手就是些稀罕物。

    叶弥心向他点头示意,然后把那块绸布拿了出来,“你看看。”

    “哎哟,这可是好东西,”当铺老板连忙把绸布接了过来,“这可比你上次当的那个还要好哇。”

    他仔细的看了又看,上面的刺绣也是栩栩如生,还有这布上原本带的花纹,可不是染上去的,而是织出来的。

    “你经常来,我也不唬你了,”当铺老板把绸布直接收进了他的柜子里,“七十两。”

    安梨连忙把自己的嘴捂住,王员外买她也就八十两了。

    七十两,她得卖多久的豆腐才能攒到啊!

    她的脸涨的通红,安安分分的待在叶弥心身边,顿时就吸引了当铺老板的注意力,“这是你娘子吗?”

    当铺老板朗爽一笑,“生的可真好看啊,比我家闺女都要好看不少。”

    叶弥心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安梨把自己胳膊上的镯子给撸了下来,然后递给当铺老板,“还有这个镯子劳烦您看看。”

    当铺老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了一番,又笑着掂了一下镯子,“分量够,三十两。”

    三十两银,三两金。

    要这叶母留的手镯的确是分量足,安梨戴脖子上都觉得累得慌。

    “是要一张一百两还是换散一些?”

    “换一张五十两,四张十两,”安梨话声音有些抖,她还没见过银票呢,“再换十两散银。”

    九十两银票给叶弥心带着上京,十两碎银子给他路上用,刚刚好。

    安梨仔细盘算着,把装银子的荷包放在自己胸前的衣裳里放好,这是给相公考试的钱,一文都不能动。

    反正建房子现在手里的三两银子就差不多了,日后再有用钱的地方就多卖点豆腐就好了。

    还有就是到时候进京的衣裳,安梨想了想成衣铺子的价格,应该在叶弥心进京之前她可以攒下来。

    总之,那一百两不能动。

    安世在听了两人的想法后,二话不就向木匠请了长假,两下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算回村去帮自己的阿姐盖房子。

    木匠倒是也没为难,反正安世在这儿已经快做满五年了,时间一到就可以走了。

    三人一道去城西买了菜,安梨又买了些针线扯了两块布,算去给柿子做身衣裳,给叶弥心纳鞋底。

    安梨到底还是开心的,虽然家里现在又多了个人需要自己操心。

    “柿子,你要乖乖的哦,”安梨想摸他的头,却奈何自己身高不够,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姐姐最喜欢柿子了。”

    安世重重点头,“柿子也最喜欢阿姐了!”

    叶弥心:?

    ——

    安梨今天高兴,一回到家就把安父送过来的鸡给剁了,一半撒辣椒淋热油炖辣,一半撇掉鸡油加粉条炖汤。

    上午的鱼汤已经全部进了两个家伙的肚子,还剩下些鱼肉安梨也不想浪费,便热了一下就端给叶弥心了。

    安世在厨房里给安梨烧火,闻着香了抬起头来,“阿姐,我也想喝鱼汤。”

    安梨把锅刷了刷,头也不抬的答道:“那是早上剩的,给你姐夫就好了,阿姐给你在炖鸡汤呢。”

    叶弥心端着碗站在门框处,默默的走了出去。

    他还是走好了。

    又炒了一盘鸡蛋黄瓜炸了一盘豆腐后菜就齐全了。

    叶妹似乎很喜欢安世,就连吃饭时也要坐在安世旁边,拿了自己的勺子吃着,一边吃一边道:“这是嫂嫂做的菜,妹喜欢嫂嫂做的菜。”

    她努力的夹了一筷子豆腐,夸道:“嫂嫂做的豆腐也好吃,只要多吃豆腐就能和嫂嫂一样变美啦。”

    当然,这是安梨唬她的,谁让家里的豆腐有时候总是卖不完呢。

    叶弥心看着几人,眼里全是笑意。

    如今已经八月中旬了,十二月初的考试,还有三个多月。

    除去路程以及在傅家准备和熟悉如今局势的时间,可能最多半个月,九月他就要走了。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安梨,怕她舍不得,又怕她着急为他准备东西。

    “买砖瓦的事情我已经和村长了,明天砖瓦大概就能来了。”

    安梨把鸡腿撕下来给叶弟和叶妹,闻言点头问道:“总共花了多少银子?”

    “一千七百文,”叶弥心把另一只鸡腿夹给她,又给她舀了一碗汤,“我们自己建房子花费的的确要少上许多。”

    新屋子就算建在院厨房对面了,和西屋挨在一起,约莫十天左右就能完工。

    安梨思量着,到时候院子里的地方还得挪挪,不然以后肯定还是不够用的。

    村长家。

    李明德兴致冲冲的准备洗漱睡觉,看见李翠莺过来了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叶大哥家明天要盖房子了?”

    “盖房子?”李翠莺手里的绣活也不绣了,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他们家还有钱盖房子?”

    “你瞧瞧你自个儿的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李明德骂起自己妹妹来可是丝毫不心软,张口就来,“人家叶大哥媳妇懂事又能干,自己赚了银子那人家不得盖个新房吗?”

    他向来不喜欢自己这个妹妹,娇气,又自大。

    李翠莺咬牙,不愿与他犟这些有的没的,捡起自己的帕子继续绣着,管他呢,反正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

    她嘴一抿,那可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是个秀才呢,安梨可比不过她。

    次日一早,安梨的豆腐摊子还没出探,李明德就兴高采烈的用板车拖着一车砖过来了,他累得蹲在地上直喘气,还不忘记往安梨身边凑,讨碗豆浆喝。

    “梨妹子,你看我这来的早吧,”他左右张望一眼,咦,叶大哥不在,“给我盛碗豆浆呗,我都要累死了。”

    “你可真是个嘴花花。”安梨笑着斜他一眼,喊了叶弟去拿碗来装豆浆。

    叶弥心从他身后路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李明德一个激灵,又听他继续道:“但你喊我叶大哥,喊我的娘子梨妹子应该不太对吧。”

    “是是是,是不对,”李明德笑着了个哈哈,“喊嫂子才对。”

    安世路过,瞅他一眼没话,和自家姐夫一块儿搬砖去了。

    李明德看了一眼两人,又望了一眼安梨,“嫂子,中午吃什么呀,我来给你帮忙呗。”

    “还是算了吧,你还是好好准备考试好了,”安梨推着推车准备带着两孩子出门了,见他拦路,便道:“给我干活可是没工钱的啊,你自己可想清楚了。”

    于是乎,等安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在自家院子里给叶弥心和安世下手的不亦乐乎。

    安梨摇头,做饭去了。

    “你这叶家卖豆腐是不是挣了不少银子啊,”一个妇人路过,随即和旁边的人道:“怎么这才多久连房子都建起来了。”

    “要不我也试试吧,指不定也能赚些银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