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四) 心跳声如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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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声如耳语。

    安梨拿着镜子照了又照, 见镜中人眉目如春水,衣衫半解中透出那抹勾人的红色来。

    她想, 今日也算是新婚夜了。

    她不记得自己成亲时的模样,但是那日她哭的伤心,想来定然不大好看。

    这烛就让它亮着好了。

    亮一晚上。

    她要让叶弥心睁开眼就能看见她,就连闭眼也要是她。

    开门的声音破寂静,有些刺耳。

    美人如玉。

    安梨端坐在床前,衣裳敞开了些, 细细的红色丝线勾勒着柔软。

    叶弥心的步子不由得顿了一下,他眼眸低垂端详着,轻嗅安梨身上的香味, 语气里带着愉悦,“这就是奖励吗……”

    “我很喜欢……”

    安梨抚摸他的脸庞,红唇轻启:“相公……”

    她的手有些凉, 叶弥心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听她一遍遍的唤着自己。

    “我看看你……”

    安梨感受着他的体温,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话,“那你就看吧。”

    滚烫。

    叶弥心心中藏着事, 他不语, 仔细的看着她, 似乎要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刻在心底。

    他的手指在那丝线上绕了又绕, 最终抚上了她的头顶。

    “我亲亲你就好了。”

    “嗯……”

    安梨半睁着眸子, 看他情动的模样。

    不知今夕何年。

    “等我考完回来, 你再给我好不好?”他喘息, 唇齿厮磨间漏出这句话,“我要走了,我担心你。”

    “我害怕你有孕, 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受欺负了怎么办……”

    叶弥心他摒弃掉自己自私的想法,真正到了临别时,他最担心的还是安梨。

    安梨听不懂,也不懂他为什么不再进一步。

    “可是你不是想要我给你生个孩子吗,你不要了吗?”

    “对不起……”他的手落在安梨的面颊上,珍重地亲吻了她的脸颊,“等我回来好吗?”

    安梨这下听懂了,她气急拧眉,直接将他的衣裳扯开,“你哪有那么厉害,还一次就能怀上了?”

    “你就直接好了,到底圆不圆房!”

    叶弥心咬牙,“圆……”

    虫鸣声不停,风也不停。

    一边聒噪一边入耳悦人,一边撩拨一边随之而颤动。

    月光汇聚成溪流,点点滴滴都是琼浆玉液,星火掠过长空,所有碰撞皆是甘之如饴。

    树木的扎根的土壤遇上甘霖后便丰沛渗出美好。

    红烛终究是燃了一夜。

    ——

    次日。

    安世若有所思的盯着东屋的门,面无表情的削着手中的木棍,见到叶弥心出来后换个个地方背对他继续削。

    现在时候应该是有些晚了,过了吃早饭的时辰,叶弟和叶妹一人端了个碗喝白开水,见他过来都眼巴巴地望着,“嫂嫂呢?”

    叶妹摸了摸肚子,有些委屈的道:“妹好饿。”

    安梨和两个孩子过,只能吃饭后才能吃零嘴,要平日里两人没空时安世也会做饭,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坐在院子里削了一上午的木棍。

    叶弟又喝了一口水,道:“那个哥哥他不饿,他一直在削棍子。”

    叶弥心拍了拍他的头,然后进厨房开始做饭。

    最后安梨是被叶弥心喊醒的,被喂了两口饭就又睡下去了。

    她有点后悔,昨天晚上不应该激他。

    这个人就像条饿极了的狼一样,太折腾人了。

    等到她终于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安梨浑身疲软的稍稍坐起来一些,她把被子拉开,看见床单上的那抹红色,不由得有些烧脸。

    要穿的衣裳被折好放在了凳子上,她穿起来有些困难,身上疼的厉害。

    叶妹坐在她的门口,见她出来了便想让她抱,叶弥心连忙将她拎开一些,“嫂嫂身子不适。”

    安梨红着脸走过去没敢看他。

    现在她只要一见到这个人就想起昨晚的事来,就连走路都不太爽利。

    安世一直跟着她,姐弟二人在厨房谈话。

    “阿姐。”安世唤了她一声,低头没有再话。

    安梨把锅里温着的红糖端出来喝了一口,有些奇怪的看他,“怎么了?”

    她的嗓子还是哑的。

    安世猜测到了二人昨晚做了什么,但是其实他不太想知道,“你感觉还好吗?”

    “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安梨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他是你的姐夫,我嫁给他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姐弟二人还想再些什么,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叶弟把院子门开,看见屋外的马车时有些惊呆了不出话来。

    安梨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没有出去,安世眼眸低沉,抿唇看着院子里的人,没有话。

    两人进了屋,等到再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叶弥心走到厨房,他先话去发现自己似乎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响,他才道:“我要走了。”

    安梨坐在凳子上,掰着手里的柴火枝,面上沉在阴影里,“走吧。”

    “对不起,”叶弥心想牵她的手,却被开,“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干脆不要回来了,”安梨闷声道:“走吧,把弟和妹也带走,我和柿子过就好了。”

    带着温热的手掌落到她的头顶,然后熟悉的怀抱将她拥住,“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或许等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马车是从后山那边过来的,叶家又在村子最东边,周围没有邻居,谁也不知道叶家发生了什么。

    安梨有些鼻酸,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来,不想让他走前有太多挂念,“那你好好考试,记得回来见我,我还在等你。”

    “我知道了,”叶弥心心中万般不舍,两人才在一起没多久就要分开,他带着些眷恋的亲吻了安梨的脸颊和唇角,“我舍不得你。”

    厨房的光线有些昏暗,安梨感受到他在亲吻自己。

    “我要走了,带上了你给我买的衣裳,很好看。”

    马车行远,安梨再也忍不住的哭着跟着跑了两步,却因为腿脚酸软摔倒在地,安世把她抱回屋中,叶弟拿着方才叶弥心留给他的东西没有话,只紧紧地看着马车的背影,叶妹有些难过,但是她知道嫂嫂肯定更加难过。

    “叶贤弟,你那位妻子对你用情至深。”傅诚虽然只远远地透过车窗见到一个轮廓,但是也能猜到是一个怎样的妙人。

    叶弥心在看见安梨摔倒时心好像揪起来了一样,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着她面上的泪痕和那声哭着喊出的‘相公’。

    他终究还是对不住他的妻子。

    “等京中的事情稳妥了,就把他们都接过去吧,”傅诚宽慰他,“京中一事从急,弟媳会体谅的。”

    “父亲他很挂念你。”

    叶弥心从窗外收回目光,低低的点了一下头。

    傅诚成亲了,是遵循的父母之言,他不大能体会到二人的感受,但是他是有些羡慕的,这样的感情很好。

    但是他家中妻子也贤德,如此也不错。

    他不再多些什么,二人一路沉默。

    ——

    安梨一整天都没话,也没有吃饭,只是默默的啜泣了一会儿就开始收拾屋子,她把昨日弄脏了的床单被褥全部拆下来洗净,然后又整理了柜子里的衣裳。

    她的鞋底还没有纳完,她给相公做的成衣也还没有取出来,就连她身上的疼都还没有缓过来,可是她的相公却不见了。

    一别就是数月,她心里不好受。

    但是安梨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当时把那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新衣的包袱里面,叶弥心把衣裳带走了,那他至少上京后遇到要用银子的地方无需麻烦旁人。

    她想了很多事情,但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好像感觉他不在了,就像心里挖空了一块一样。

    安梨还想着,今天晚上会不会还痛,还想着趁他还在家里一起去挑几块给孩做衣裳的料子,还想着许多许多有他参与的事情。

    叶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走,是不要他们了吗?

    安世沉默的坐在东屋门口,捏着怀里的银票没有出声。

    叶弥心把一百两银子全给他了,让他护好阿姐,银子不要舍不得用,不要再让阿姐受累。

    他嘲讽一笑,那是他的阿姐,就算有没有银子,他都会拿命护着,他舍不得让阿姐难过,让阿姐受累。

    “哥哥,”叶妹拉了拉他的袖子,大眼睛里面闪着泪花,“大哥哥不要嫂嫂和妹了吗?”

    安世没有话,他把叶妹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给姑娘擦了擦泪珠。

    叶弟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两人,他没有话,回到屋子里开叶弥心留给他的东西,是一封信,里面有些字他还不认识,但是大概可以猜出意思来。

    信件有两份,一份是出自叶弥心的手笔,另一份则盖上了官印。

    叶弥心信件的内容大致是这样,不过就是叫他和妹好好听嫂嫂的话,不要让嫂嫂难过,如果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就拿着另一份信去县里找县令。

    叶弟收起信件,将它藏好,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哥哥走了之后,怕是嫂嫂会不好过。

    安梨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做什么了,她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感觉到失落。

    现在夜里没有人会抱着她给她揉肚子了,那个给她掖被子摸她头发的人不在了,她不习惯。

    明明昨夜两人都还在缠绵,今夜就分隔两地。

    如果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安梨想,或许叶弥心也是同样的在想她。

    ——

    次日,安梨便上了镇子,成衣不知道还有没有做好,如果做好了就拿回来,没有做好就把银子退了,省点钱出来给叶弟读书。

    前几日村里请了个教书先生,据是村长家未来的女婿,也就是李翠莺的未婚夫,是个镇上的秀才,全是看着村长的面子才留下来教书的。

    虽安梨不太懂这些东西,但是孩子该去读书还是得去的,从前叶弥心在,他可以教,但是他现在不在家了,安梨和安世都只能识字教不了人,还不如让叶弟去学堂妥当。

    她今日走路还是有些别扭,成衣铺子老板娘见着她了顿时便笑着趣道:“姑娘,现在是娘子啦?”

    据经事前后的确是会有些差别,但是安梨看不出来,想来是被老板娘给看出来了。

    “怎么了,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老板娘上下端详了她一眼,道:“你那衣裳还没开始做呢,我寻思那是秋装便想着缓两日再做。”

    安梨有些疲惫的揉了下眼睛,然后道:“那衣裳我就不做了,我相公他出远门了,暂时穿不上。”

    “你相公?”老板娘恍然,原来是给相公做的,怪不得这么舍得,亏得她还以为是哪家受宠的丫环呢,“那好吧,但是那付的二百文定金是要留在我这儿的,我只能把料子还给你。”

    “料子我也不要了,反正都是好料子,我也没拿回去过,要不你看看给我收个价拿回去算了。”

    “这……”老板娘瞅了眼她,有些犹豫的道:“那料子是一两三钱银子,我退你一两,料子归我。”

    “你要是知道,这可没有卖出去的东西还兴得退的道理。”

    安梨点头,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了,能有一点是一点了,她还要养三个孩呢。

    柿子也是孩。

    老板娘嘴里嘀咕了一句,心里还是挺高兴,毕竟这种人少,相当于是让她白得了四钱的银子。

    那到银子后安梨便回村了,之前买的菜家里还剩了许多,暂时没有需要添置的,她还是早些领着叶弟去学堂报名好了,笔墨这些东西家里也有。

    或许是由于昨晚的确是没有睡熟的缘故,她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走着,牛车不知为何今日走的格外早,她只能走回村子里去。

    她在想着,豆腐生意做不成了那该做些什么才能赚银子,每日往返镇上和村里实在是太过奔波,而且家里孩多,她不放心。

    尽管叶弟叶妹和安世能帮上她许多地方,但是安梨还是不放心。

    她走神间,一不注意就被人撞倒在了地上。

    其实那人没用多大力气,只是安梨现在还有些站不稳罢了。

    是个白面书生,他面上有些苍白,看起来病弱,此时满头大汗的往村里走着,见到自己撞了人有些惶恐的连忙想将人扶起来,“真是对不起,敢问姑娘可有伤着?”

    安梨避开他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只应了一句“无事”。

    “姑、姑娘,”那个书生愣了一会儿,连忙追上她,一张脸通红,“姑娘可是也要往李家村去,我也是,不如一起同行。”

    可怜这个读书人就连跑两步都要喘不上气来,安梨却是有些好笑的问他:“你倒是不怕被人嚼舌根,我已经成亲了,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好了。”

    “我……”书生被她堵住了话,只有些羞愧的答道:“是生唐突了。”

    安梨不愿再多理他,只想早些回家。

    那个书生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时而红脸,时而羞愧低头。

    叶妹似乎是有些忧心,姑娘一直坐在门口,直到远远地看见安梨才松了一口气。

    “嫂嫂,”她懂事的帮安梨接过篮子,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顿时有些慌张起来,“嫂嫂你去哪里了?”

    “去镇上给二哥哥赚银子了,”安梨摸了摸她的头,蹲下身来宽慰她道:“嫂嫂不会走的,大哥哥也不是走了,他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大哥哥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呢对吧。”

    叶妹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袖,带着些哭腔,她被昨日的场景吓到了,“妹知道了,”

    昨天,哥哥走了,嫂嫂很难过,二哥哥也不理她,柿子哥哥也不话,她真的好害怕。

    “晚上去和嫂嫂睡觉觉吧,”安梨抱了抱她,其实她只是一个人不习惯了,“屋里太黑了嫂嫂害怕,妹保护嫂嫂好不好?”

    叶妹重重点头,“妹会保护好嫂嫂的!”

    大哥哥不在,那她就要帮大哥哥保护好嫂嫂。

    安世没有把叶弥心留下了一百两的事情告诉安梨,他想等阿姐走出这个情绪了再,免得她徒增一些担忧。

    午饭已经做好了,就等着安梨回家然后吃饭,是安世做的,全都是他心爱的阿姐最喜欢的菜。

    他想,阿姐昨日没有吃饭,今日看见喜欢的菜可能会高兴一些,就会多吃一点。

    现在家里的屋子盖起来了,安梨也不算在上面另外加窗子,加个门就好了,做浴房吧。

    可能这个屋子几人也住不了多久了,等到叶弥心再回来的时候,他要把他们都接到京城里面去。

    “柿子,阿姐问问你,”安梨想带着安世一起,“你姐夫到时候把我们都接到京里面去,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姐在哪我就在哪。”

    其实安世无所谓,他只要和阿姐在一起就好了,他一定会陪着阿姐的,不然如果阿姐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受了欺负怎么办。

    其实安梨是害怕的,只有和弟弟在一起,她的心里才会安定一点。

    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

    听村里的学堂这几日就要开学了,吃完午饭后安梨就带着叶弟过去了,至于叶妹,把姑娘和那些男娃子丢在一起她不放心,还是等到了京城以后请女夫子过来教书吧。

    安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学一些东西才好,要不就让叶弟上学回来也教教她好了。

    叶弟听了她的想法后点头,“我会好好教嫂嫂的。”

    他听过那些贵女们是如何被教导的,其实他的嫂嫂也很好,但是叶弟想,还是不能让嫂嫂觉得比别人差了许多。

    村里的男娃子几乎都被送过去了,安梨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女孩。

    一共有两个桌子,一边是在缴纳束脩,一个月是收一百文,一日上三个时辰的课,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有些贵了,隔壁一些的村子只要五十文一个月。

    有些人领着孩子过来,听了束脩之后就又带着孩子走掉了,他们家一天攒两个鸡蛋,一个鸡蛋一文钱,他们得卖多少鸡蛋才能上得起这个学。

    本来是秉承着让家里男娃过来识几个字,以后好去镇上找活干也好娶媳妇,这个束脩这么贵,还不如不学好了。

    之前车上碎嘴的方脸妇人也带着自己男娃过来了,那孩子在一边哭着要去学堂,方脸妇人面上没什么好脸色,他们家里哪有这个闲钱去给他上学堂。

    这件事她来就气,前几日她兴致冲冲的买了十斤黄豆回来,连夜给磨了出去卖,结果一整日从李家村开始走了四五个村子都才只卖了四文钱,要知道,她那日可是磨了整整五斤黄豆。

    五斤黄豆花了二十文!

    现在天气热了,豆腐也是个不能放久的东西,当天晚上就全馊了,害的她家男人把她骂了好一顿,差点没她。

    方脸妇人越想越气,最后把过错归咎在村里其他卖豆腐的人身上,肯定是她们抢了生意!

    最后她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走了。

    叶弟和安梨默默的看着没有话,他们在排队要去交束脩,其实排起来很快,因为好多人听见这个价钱的时候就走了。

    负责收钱的是李明德,他看见安梨和叶弟时有些惊讶,“嫂子你怎么把家伙给带过来了?”

    他有些神秘的低声道:“你就让叶大哥在家教就好了,那个教书先生不太行,没什么学问,不要浪费这个银子了。”

    是的,李明德不喜欢他这个未来妹夫,不仅看起来病恹恹一副活不久的样子,还爱装模作样,他最烦这种人了。

    安梨只能道:“你叶大哥他出门一段时间,我不想让弟的学问落了下来,索性就带他过来了,有人教总是好一些。”

    李明德撇撇嘴,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靠近,“我就嘛,叶大哥学问可了不起了,还怎么需要跑到这儿来让家伙学东西。”

    他拿出本子来记账,摇头道:“啧,这个一百文我都收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