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七) 他的哭包夫人……
李家村依旧是那副模样。
安梨见到了如今的叶家, 村东头最尾巴的地方,还剩下一堆焦炭。
是一堆焦炭也不对, 应该只剩下了几块被烧得漆黑的转头可怜的留在那儿。
安梨走到自己原先住的房间,心中顿时五味陈杂,什么都已经没有了,或许现在仅剩下的东西,就是之前李明德保留下来的一个木盒。
木盒里面是她给相公纳的鞋底还有给孩子准备的衣裳帽子。
众人来时是傍晚时分,没有惊动村里人, 是从后山绕过来的,来的安静。
“叶家嫂嫂!”
本以为无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孩子的声音,安梨转头, 是吴来宝,不过几个月时间不见,他已经长高了许多, 就连模样都似乎长变了。
“叶家嫂嫂,”吴来宝有些激动的跑过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的!”
“我每天都要来待一下,”吴来宝往安梨身后望了又望, 满含期待的问道:“叶弥智呢?”
安梨摸了摸他的头, 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封, “弟没来, 但是这是他托我给你带过来的信。”
“那……好吧, ”吴来宝显然有些失望, 但是在见到信的时候仍旧是亮了一下眼睛, 嘟囔道:“不知道那个家伙又给我写了什么,上次的信我还没有读完,我还有不认识的字。”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但是也没关系,等我再多读点书我就认全了,等我把信上面的字全都认识了之后,我也要给他写一封信。”
晚霞的颜色很好看,烟霞色,粉色,橙色,绚烂又多彩,安梨有一瞬的迷茫。
斜辉在吴来宝的身上,连带着的人起话来都多了几分的信服力,叫人不敢轻视、
“叶嫂嫂信你,”安梨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你好好读书,以后就去京里,你考过去,弟和妹都在那里。”
安梨指了指天边的某一个方向,“你看,其实盛京也不远,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会发现它更近了。”
“你还会发现,无论走多远,都走不到一个尽头,因为我们的王朝很大,究竟是有多大,嫂嫂也不知道,但是你要明白,只有慢慢的走远了,才能够发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渺。”
安梨的面容在霞色中有些缥缈,她笑了笑,“天有多大,地就有多大,人是比不过天地的,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能力,用脚步去丈量我们自己的天地。”
这些话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或许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吴来宝有些懵懂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安梨以前从来都不会去这些话,她不会,也不出口,但是等到她明白了更多,经历了更多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些话真的是很有道理。
吴来宝认不全信里的字没关系,他以后会慢慢的将这些字都认全,他没走过太多的地方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走远。
安梨觉得自己有一些多愁善感了,或许是看见昔日的家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缘故。
她已经派人听了,安父他瘫痪在床,如今的生活全靠秦氏伺候着。
或许他过的也还不错,到底还是有人在陪着他。
天色慢慢的就暗了下来,安梨忽然有些想去看看安父,看看他过的是不是还是如以前一般的滋润。
安家的院门开着,安梨是和安世从村头走过来的,二人一路走着,心中便回忆起许多的往事。
等到了院门前的时候,安世将安梨拉住,好似有些犹豫,“阿姐,我不想进去。”
如果他看见那个人还活的好好地,他会难过。
二人就站在了院子外面,从院门处便可以窥见院内的光景。
屋里燃着灯,燃了两个屋子。
一个是一些的房间,是以前姐弟二人住的地方,还有一个是安父住的屋子。
安梨心中其实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她没有话。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从正屋中走出,但是那个男人却不是安父,毕竟安父已经瘫痪在床,后面跟着出来的则是秦氏。
秦氏又和那个男人闹了一会儿便去了厨房,从里面端出一碗饭来送到了一些的屋子里。
安梨猜对了。
“阿姐,”安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愉悦,“我们去看看吧。”
二人从阴影中走出,安梨拿出了十两的银锭给秦氏,见她吓得不出话来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给你的,你且接着。”
秦氏腿一软,她身后的男人连忙扶住她,恶狠狠的问两人,“你们是干什么的,来我家做什么?”
安梨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秦氏连忙拉住那个男人,给安梨二人跪了下来,“我知道之前做错了呀,我已经悔过了,我现在好好地伺候着你爹他,你就绕过我吧,”
安梨的目光又落到那个男人身上,男人长得很白净,看来的确是秦氏一贯的口味。
安世径直的走向姐弟二人以前睡过的屋子,安梨看见秦氏的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屋子的确是很,安世一推开门便有一股馊味传了出来,又馊又臭。
安父躺在床上,浑身已然一副皮包骨的模样,此时正费力的用手抓了碗中的饭菜吃着,他身上肮脏不堪,完全没了以前那副斯文的模样。
他就连用手抓饭吃都费力,藏满污垢的手指不断的颤抖着,饭粒从嘴边洒落出来。
被子很薄也很旧,几乎御不了寒,安父就连嘴唇都是乌青的,目光也没了神采。
安世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和阿姐吃剩饭的时候,也是这般,冻的连手都在抖。
安父行若痴呆,看见他时愣愣的也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响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两行浊泪从眼角淌了下来,“世、世儿?”
安父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在这段时间里体会到了许多,他睡在这张床上便想起姐弟二人的模样,想起那个亲昵的喊他爹爹却被他嫌恶推开的女孩,想起自己年纪每次看见他就缩起来的儿子。
想起他们期待而又害怕的目光。
安父几乎呼吸不上来,他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哭的喘不过气。
他已经不止一次梦见过自己的妻子,那个千娇万贵的姐,那个心甘情愿同自己私奔,陪自己吃苦的女人。
“世儿啊……”他生出瘦削如骷髅的手指,想要触碰到眼前人的衣角,“爹错了,爹真的错了呀……”
安梨没有进去,她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了头。
她的手指在颤抖。
秦氏心的站在一旁,她想,好歹安父也是两人的父亲,二人会不会责怪她这么对待安父。
安世终究是合上了门。
“劳烦照顾了。”
一切结束的潦草,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多什么。
这一趟行程很快,姐弟二人看望了叶老姑奶后便祭拜了母亲,安梨同娘亲细细的着京中的事情,自己和弟弟过的很好,自己好像遇见了外祖一家。
,娘亲不要再担心了。
——
二人回到京中已经是七日后的事情。
叶弥心永远是念人念的最多最厉害的一个,就连两个孩都还没想念,他却是第一个冲上前把安梨抱下马车的人。
等到回屋后,他便开始一本正经的诉起自己的想念之情来,“好想你。”
安梨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与他了自己回去看见的一些事情,然后又抱着他问道:“有多想我?”
叶弥心不知道该如何自己有多想她,只能自己没有看见她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所谓别胜新欢,本来二人在一起就没有多长时间,叶弥心的确是想安梨想极了。
他有些可怜巴巴的抵着安梨的肩窝,也不话,紧紧地抱着怀里人的腰也不松手,末了蹭了又蹭便开始不规矩起来。
“真的好想你……”
安梨回应他,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想念着自己的相公呢。
“晚上没有你抱着我睡觉,我觉得睡不着,”安梨觉得自己和他在一起时是无比的安心,“我总是睡的不踏实。”
“我晚上有时候会冻醒,”这么着,她便开始委屈起来,有些呜咽,“没有人给我盖被子,也没有人像个暖炉一样的总是抱着我。”
还没有人总是喜欢亲她,没有人哄她睡觉,也没有人会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宠孩儿一样的宠着她。
“相公,”安梨泪汪汪的喊他,“我真的好想你啊。”
“真是粘人,”叶弥心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全然忘了自己才是先想念的人,“你看你,要是离开了我可怎么办。”
“我无论是在干什么都想着你,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安梨把眼泪擦在他的衣襟上,“我回去后看见了好多事情,我的心里好难受,但是你又不在,没有人来哄哄我,我只能自己忍着。”
“我总之就是很想你,我好想你抱抱我,想你一直就抱着我好了,”安梨紧紧的抱着他,“你不要把手松开,你要一直抱着我。”
叶弥心亲吻她。
他当然会一直抱着自己的夫人,要是他不抱了,那么谁来抱她,谁来疼她,谁又来哄她呢。
叶弥心压住她,抚摸她,亲吻她,心里想着,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要把他的哭包照顾好,让她好好地。
毕竟如果他不在了,就没有人哄他的哭包夫人了。
若是让他的夫人一直难过,那他又怎么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