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2.23(一更) 天下之人皆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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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不知为何, 安梨总是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痛着,程老太太遣了大夫来看, 是快生了,让就这两日做好准备。

    这一天倒是来的快,眼看着就在眼前的,安梨的心里又生出几分紧张几分期待来,或许是期待更多一些的,她想看看这个孩子的模样。

    话头一出, 程老夫人便开始忙活了起来,产婆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直接就在院子里住下, 接下来便是各种生产时的用具,这阵仗不算,本来安心待产的人也跟着心思乱转。

    她已经开始见红了, 安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一阵阵的疼痛袭来,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夫了, 还没到生的时候, 这只是些症状罢了, 不能太过紧张。

    只是, 安梨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尽管她知道, 叶弥心在为了这个家而奔波着, 但是她还是希望相公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安梨靠在软塌上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和那生命起了话,“孩子, 娘亲希望你是个女孩儿,你爹爹也喜欢女娃娃,他你若是个姑娘定然是要和娘亲一样漂亮的。”

    往日的柔情蜜语都开始在她心头弥漫开来,连带着她的面上都多了几分笑容,眼里泛出光芒来,“你爹爹呀,总是最爱娘亲了,娘亲想,他的一定是真的,他是个从来都不会撒谎的人。”

    安梨有些鼻酸,她真的想叶弥心了,哪怕这段时间,程老夫人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照着,但是没有相公的陪伴,她真的好不习惯。

    可是在别人家要乖一点,哪怕是自己的亲人,她还是努力的做出乖巧的模样来,她不敢太多的不愿,不愿去麻烦别人替自己忙碌些什么。

    安梨悄悄的抹了一下眼泪,她晚上想吃相公煮的面,想喝红糖水,想让相公抱着自己讲故事,她想让一切都自然一些,不要夹杂着客套与生疏。

    相公每次总是她再吃就要变成一个包子了,但是每次又会问她要不要再吃一些什么,总是这样,他爱一个人总是舍不得安梨受什么委屈,似乎是只要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只要安梨想要,他都会努力去办到。

    “但是娘亲不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他肯定很想你和娘亲,”安梨的头低下来,她看不见自己的脚尖,只能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他了要陪着娘亲生下你的,虽然他现在没有回来,但是娘亲也不怪他,只是娘亲……很担心他,很想他而已。”

    程老夫人等到她生产的时候相公就会回来了,安梨知道,或许这只是哄她的话,但是没有关系,她的心里起码始终存着一份期待,生孩子的时候没回来没有关系,她和孩子一起等相公回家。

    安梨心中不知作何感受,总之就是很乱,她既害怕又期待,既惶恐又欣喜,她开始慢慢的回忆起许多事情来,她开始后悔之前自己不信任相公,那时候,相公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娘亲以后一定再也不和爹爹吵架了,爹爹是爱我们的,他怎么会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呢。”

    她了好多好多的话,叶妹从外面溜进来,安安静静的陪着她,或许孩子是想问些问题的,但是当她见到安梨带血的衣物时便又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安梨的目光里满是担忧。

    “嫂嫂,”叶妹听了听她的肚子,想要鼓励一下她,“妹就是这么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嫂嫂不怕,妹陪着嫂嫂。”

    叶妹这些日子长高了一些,但是却不如以前一般的活泼,或许是寄人篱下的缘故,总是不能太开心的敞开玩闹。

    “乖妹,”安梨是心疼孩子的,也怪自己没能让孩子感到太安心,“妹陪着嫂嫂,嫂嫂就害怕了。”

    现在是夜间,程老夫人遣人去准备东西了,老嬷嬷在厨房给安梨顿滋补汤药,只剩下这一大一在一起着话,互相安慰着。

    暖黄的烛光在安梨身上,就那么斜斜的洒下来,显得她十分的温柔,就像是有一股暖意从她身上迸发出来一样,叶妹觉得,那是娘亲的感觉。

    嫂嫂过,她就是妹的二哥哥的娘亲,叶妹抱着安梨,有些眷恋,她喜欢嫂嫂,嫂嫂很好,她也喜欢侄子,那是嫂嫂和大哥哥的孩子。

    叶妹没有在母亲身边待过一天,但是她却是在安梨身上感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护与关照,母亲的关照应该也是这样,温暖而又包容。

    “侄子,”叶妹伸出手又摸了摸安梨的肚子,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又是担忧,“侄子要听话,不能让娘亲痛痛。”

    她眨了眨眼睛,又道:“娘亲和姑姑都会爱你的,还有叔叔和你爹爹,我们都很爱你。”

    “以后让叔叔带你读书认字,姑姑带你去捉迷藏和荡秋千,姑姑给你推。”叶妹看了眼安梨,笑道:“嫂嫂,我和二哥哥会好好陪侄子的,我们都喜欢他。”

    安梨几乎要哭出来,她被孩子发自内心的爱感动了,哪怕是几人现在身陷囫囵,孩子还是在爱着她,心里记着嫂嫂还有侄子,从来没有不愿,从来没有透露出一丝难过出来。

    叶弥心和叶弟的不知所踪,最难过的人应该是叶妹才对,那是她同胞的,血浓于水的亲人。

    但是这个孩子却始终挂念着她这个嫂嫂的心思,担心自己让嫂嫂难过,她忍着担忧,忍着害怕,一切都是不想让安梨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来。

    可是明明,这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而已。

    安梨的心就像是被挖了一个洞一样,就像是结了疤的地方又被撕的鲜血淋漓。

    她何尝不是和孩子一样,她惶恐且害怕,但是她是大人,她要做出一个榜样来,若是她也害怕了,退缩了,那孩子怎么办。

    相公不在,那她就要站在孩子的身前,她要做一个并不算坚实但一定坚定的靠山。

    “是啊,等到大哥哥和二哥哥回家,他们肯定会高兴的,”安梨忍住疼痛将叶妹抱到怀里,轻抚她的发顶,道:“妹要乖乖的,嫂嫂和妹还有侄子一起等他们回来。”

    只是他们究竟何时才能归家,这一段路途的终点又是在哪儿。

    ——

    西北,梁王的营帐下的确是有很多的兵马,其中有朝中大臣的私兵也有前来投靠的流放之人。

    他们信任梁王,信任这位原本该登上帝位之人,信他宽容仁厚,是真正的天子,哪怕梁王被捉,在皇宫中不知死活,但是麾下的人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坐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叶弥心已经抵达此处将一个多月,其余时间则都是在路上奔波,躲避着萧谨的眼线。

    或许不得不,梁王的谋反之意已经蓄谋已久,无论是从谋划还是兵马来看,这一场谋反绝不是段时间内能够完成的,究竟谁才是狼子野心,不得而知,但是这都没有关系,他们需要的是君王,一个仁厚的君王,而不是一个让他们整日提心吊胆,头悬利剑的人。

    是谁都无所谓,将士想要归家,想让四夷降服,谋士想让这天下海晏河清,再无纷争,谁能兼容并纳二者,谁就是王。

    时间就快了。

    据京城那边的探子来报,萧谨已经连续罢朝许久,这其中原因,无非是后宫无人有孕,而萧谨则需要一个孩子来解毒。

    同时这也反应了一个问题,就是,梁王的情况危急,不能够再为萧谨延缓毒发贡献血液。

    本来得到这个消息,按理来,西北的阵营会乱,但是没有,依旧是有人走在最前面领着大家前行,无论梁王生死与否,他们都似乎铁了心一般要让如今皇位上的人下来,让王朝换一个主人。

    叶弥心晒黑了许多,似乎还变得更加沉稳,只要他站在那儿,便好似能出叫人信服的话来。

    此时他蹙着眉,桌面上摊满了废弃的纸张,有的是写满了军事布局理论的图纸,而有些则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叶弥心静不下心来,安梨已经孕九月了,或许就这两天便是产子的时候,但是他却远在西北,不知何时才是归期。

    往日种种都只能作过眼云烟,过便是散。

    归期无定,战事未起,国未平,又何来谈家。

    此时他的眸里满是血丝,眼底还有许多的青黑,似乎是很多个时日没有睡上一个好觉,好觉的确是难,他的脑里总是塞满了事情,一是下一步该如何走,二是他在京中的妻儿与幼妹,三是战事起的时候,京中的布局又会是如何。

    他几乎要白了发。

    唐家的虎符早就交给了梁王,这是谁也不曾想过的事情,但是这也意味着,此次叛变,成的几率要大上一些。

    叶弥心不在乎成与败,但是当他看见颠沛流离的老者与幼儿,看见猝死荒野的妇人,看见血流遍野,漫天哀鸿时,他的确是难过的,他本以为自己漠不关心的情绪早就被抛开,的确是先国再家。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或许都如同他现在一般忍受着与妻儿分别的苦痛,或许还有人早已与自己最亲近的人阴阳两隔。

    他缓缓的抬起眼来,思绪万千,最后都只化为了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望天下海晏河清。

    不要再有人受这种苦痛。

    他爱他的妻儿,征战的战士如是,颠沛之人如是,天下之人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