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下旬, 雪纷纷扬扬地落了起来，林可裹着羽绒服，帽沿上一圈柔软的白毛轻轻地贴在了她泛着些红的脸颊上。

    院子的门“吱呀”地被开, 微雪落在少年黑色的毛呢衣上, 陈宁瞥了一眼哈着气的少女, 然后摘下了围着的浅咖色围巾。

    “走了。”浅淡的山茶味带着少年温暖的温度, 被围在了林可的脖间，他轻轻地拨去落在了少女发间的雪, 指尖融了一片的湿漉，而后开了伞, 遮住了吹过来的风雪。

    “我要去地铁站。”林可道。

    十二月底至一月份，他们要和其他代表华国的两支队伍出国参加设计比赛, 今天两人回去, 是为了回家拿上准备好的东西, 但是对于林可来, 她还要给林以配备他所需要的食物。

    “做什么。”陈宁问，但脚下的方向却已然变了。

    “去找一下我哥。”林可回答, 陈宁拿着伞的手略微地一紧, 他记起来先前期末考结束，林可对他过自己的哥哥住院了。

    “哥哥，还好吧。”陈宁睫毛颤了颤，用称呼掩住了自己的心思。

    “挺好的啊, 你先回去吧。”在两人话间, 本就距离不远的地铁站便这么到了。

    陈宁收了伞，融成了雨滴的雪片混着覆满的白雪，抖落了一地，他嗯了一声, 本要和林可同行前去探望林以的念头，就这么消散。

    林可的心情看起来没有那么轻松，她没有主动邀请的事，他再提议，恐怕只会惹来林可的不满。

    等到了地铁站里，林可才给刘爱国了个电话。

    “刘叔叔，是我，上次拜托叔叔找医院的事，叔叔做好了么。”

    “是的，只是对血液进行处理，然后交给林以。”

    “具体的让林以解释吧，麻烦刘叔叔了。”

    林可把编谎言的事直接甩到了林以身上，她坐上了前往私人医院的地铁，然后挂号，在刘爱国的安排下，抽了四百毫升的血。

    等到林可和林以在约定的地点见了一面。

    林可告知他，自己要出国比赛后，林以一直都没有话地沉默着，他表情里有几分纠结，林可开□□代着他的话，在察觉到了林以情绪变化时，便顿住了话音。

    “怎么了。”林可看到林以的开始变化的表情，转而问道。

    “你让我编逻辑，我没骗过爷爷。”林以这句话的时候有点轻，林可脸上的表情一顿，目光里幸存的温度褪去了。

    不易令人察觉的弑杀与猩红一涌而上，人类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灭口还来得及么。

    当林可的脑海全部被这个念头所占据时，不属于她对那个老人情感开始和自己的冲涌而上的念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林以反复地喊了她好几次，却只见林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着，目光冰冷，毫无反应，他吓了一跳，开始去晃林可的胳膊。

    “可可，可可，你还好么。”

    本能与情感的交战，最后以林可的本能落败了一步而收场，林可回过了神，视线微微往下落，她默了会，然后甩开了林以摇晃着自己的手。

    “嗯。”她应了一声：“然后呢，爷爷什么了。”

    林可在到“爷爷”两字时神情和语态明显变得微妙了起来。

    “也没什么，爷爷只我们这个年纪有秘密了很正常，等以后我们想了，再告诉他。”林以回答着林可的话，当他完后，浑身都开始放松了下来。

    林以的话完，林可微妙的情绪淡退了下去：原来还没有被发现。

    “该的我也了，换牙时期会有点疼，多喝点我给你的血剂熬一熬。”林可言罢，觉得要交代的事情都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

    “可可。”在她起身的时候，林以喊住了她，林可够着外套的动作一顿，而后侧目看向了林以，示意他下去。

    “这是季秋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这是陈星乔让我给你的。”

    在林可要离开的时候，林以才想起了自己包里放着的东西，他喊住了林可，然后站起来，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林以交给她的是一个文昌庙的福袋和一罐装着用透明的浅色纸张叠起来的千纸鹤，玻璃瓶的瓶身，画着的是加油气的人。

    林可盯着这两个毫无实用性的东西看了几秒时间，然后顶着林以好奇的目光下，转身便甩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冷漠而毫不犹豫，让林以愣了半会，他本要八卦几句的话顿时没了下文。

    “他们训练得怎么样。”在不是面对面送礼的情况下，林可并不会再作一惯的表面功夫，她懒得将那些东西塞到包里去。

    “都挺好的，教练算让队伍参加城市赛，拿到晋级春季赛的名额。”

    林以反应过来后，回答着林可的话。

    “让他们好好训练，尽量夺冠。”林可嗯了一声，然后披上了外套，她的话语顿了顿。

    “好好，你也有上场的机会，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么。”林可着，便推开了店内的门，略大的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有些寒地落到了林以的位置上，如同少女平淡而冷的语气。

    林以看着林可走出门，他的目光落回到被少女毫不犹豫丢进垃圾桶的礼物，手边的消息震动声开始传来，林以看清了屏幕上发来的文字，轻微地叹了口气。

    [她收到了，让你好好训练，努力夺冠。]

    林以将一模一样的话分别转发给了两个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期待的两个少年，他起身，向店员结了账，然后兜了浅色系的围巾，顶着风雪，离开了这个地方。

    林可回到了家收拾好了东西，带着早就办好了的护照，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洋房，路上，恰巧遇上了回来的于初淮。

    青年透明的雨伞上堆满了积雪，沉甸甸地歪了一侧而落，他浅茶色的眼瞳拢着暖春的温度，视线落在了林可的行李箱上，而后缓步走了上来。

    “要出远门了？”青年递了递伞，遮住了向少女落去的微雪，他微微折腰，掸去少女围巾上的雪片，然后替她拢了拢略伞的围巾，掩住了她冷白的下巴。

    于初淮温暖的气息如雾般缭绕在了林可的眼前，他握上了林可拉着行李箱的手，然后往自己黑色的风衣兜里揣，十指相扣，温度传来，林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拒绝，让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浓。

    “我送你吧，去哪。”铺了雪的地上，多出了两道痕迹，于初淮的余光落在两人在雪上并排而印的脚步，心里淌过了暖流。

    “世纪公园，要出国比赛了，那里是集合点。”林可回答，然后话音停顿。

    “我自己去吧。”林可挣扎着从于初淮的指尖滑出，然后去拿行李箱，却被青年止住了动作，伞斜倾了下来，沉甸甸的积雪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微微滑落的金丝框眼睫，被青年吐露的雾气模糊。

    “为什么不愿意让我送，怕被什么人撞见么。”青年温柔音色低了几分，却依旧缱绻缠绵，如同细线要嵌进林可的皮肉里禁锢住她，他鼻上的浅褐色痣点缀了靡丽的危险。

    的确是怕被人撞见，因为于初淮身上的黑化值还没有洗完，但林可的面色未变，她微微扬了下巴，微凉的唇瓣就碰上了青年的肌肤，如同一片带着橘子味的雪，在他的脸上化开了湿意。

    透明的伞从青年的手中滑落在地，发出了轻微的闷响，于初淮摁住了少女毛茸茸的后脑勺，在惊喜一瞬间来临之时，攻城略地，他汲取着那丁点的甜味与温度，而后放轻放缓，开始心翼翼地与人缠绵。

    林可的手从青年的腰间开始，向上而移，她引诱着于初淮不断地沉沦在这一片温柔的云海，然后轻轻拽掉了青年脖颈间的围巾，微凉的雪风窜进了于初淮的颈间，引来了肌肤的战栗，青年轻轻抬脸，用寒着的金属镜架抵上少女回暖的脸颊，似乎在以此实施幼稚的报复。

    林可侧过了脸，躲开了于初淮要继续的缠绵，青年微微睁了合着的眼睫，融了春池的浅茶色眼瞳透出几分疑惑的不满，他要掰正少女躲开的脸，却在抬手之时被少女扣住了动作。

    林可的另一只手环上了于初淮那一片战栗着的雪白肌肤，微微往下一摁，欲挣扎的青年便如被猎人咬住了命门般，软了成一片雪。

    “别绷这么紧，放轻松，不然要影响味道了。”林可的另一只松开了扣着青年的指，然后没入了青年的发间，无法抵挡的酥麻感与电流如汹涌的浪潮，从他最敏感的地方一片又一片地拍而来。

    他有些听不清林可的话，却在少女拍了他的脸时，微微地软下了绷着的肌肤，青年布着春意的眼瞳泛滥了雨水和雾气，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可他只觉得热潮汹涌，如投身在一片挣扎不起的汤浴里，不断地上浮，而后下沉。

    雪地之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铺满了雪的地面多了一个陷进去的人影，风雪渐大，遮住了要来往居民的视线，林可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沾了雪的发间与衣上已透出些微凉的湿度，她轻轻咬住了青年发烫、发红的耳垂，顺手捡回了落在地上的围巾，裹住了那几粒牙印。

    “我走了，不要躺太久，会感冒的。”余韵的浪潮，在少女轻咬住他的耳垂之时再次喷薄而出，让于初淮彻底失了言语与反抗的能力，他模糊的意识和视线里，只看得到少女拉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

    集合点的地方，陈宁与罗子冬早已在世纪公园站等待，林可拉着行李箱从公交车上下来，站在站牌前的陈宁开了身侧收好的伞，遮住了要落在林可发上的飘雪。

    “老师还没来么。”林可看了四周，视线落在了公交站台旁显示着时间与班车的电子显示屏上，距离最后的集合时间还有半时不到，她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慢的了。

    “老师路上堵车，她会尽快赶到。”罗子冬回答。

    他们的带队老师不是上阳私立和青川一中的任何一个老师，而是浙省建筑协会的委员，委派一名代表作为他们的领队老师。

    三人对老师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这个老师不会过度地干预他们三个人的设计整体思路。

    趁着老师还没有到达的情况，三人各自投入知识的海洋里各自学习。

    大约过了半刻钟，林可再次抬头看显示器上的时机，由远及近的呼啸声来，路面的薄雪四飞，一个漂亮的甩尾而停，那个身段姣好的女性，便脱下了戴着机车帽，露出了白肤红唇来。

    散开的波浪卷长发在半空旋过了肆意的弧度，女子微微抬了下巴，停在公交专用道外的机车便熄了火而止声，她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神态不一的脸，然后在林可的五官上停住，视线变得微妙起来。

    “林可？”女子的声音慵懒而长，她尾音上挑，流露出几分不经意的疑惑。

    “老师。”林可表情未变，大致猜到了傅青玉的身份，她收了手机，中规中矩地对人微微弯腰，出声道。

    长发及腰，五官幼弱而精致，却与酒吧的那个奶狗每一处都重叠在一起，傅青玉在短暂的惊讶和疑惑后，便笑了出来。

    “嗯，起来吧。”傅青玉笑得发丝颤颤，然后将车停到了车库后，走了回来。

    “真是巧了。”傅青玉折身回来，带着三人前往机场，她视线落在林可身上，兴味盎然。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世界上会人具有一模一样的脸和气场么？答案是不可能，就算是双胞胎，神态和微表情方面都有着区别，但是眼前这个人，即使气质大变样，给她的感觉依旧是和那个男生一模一样，而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妹妹还女扮男装了。

    傅青玉想到了林可身边的那个弟弟，轻轻地啧了一声，她的余光未见林可的情绪流露出分毫的异样，于是对于这个妹妹的好奇感和有趣度又提高了好几截。

    [你和她认识？]

    陈宁字询问林可，看到了这条消息的林可视线微顿。

    [不认识，可能她认识的是我哥。]

    林可立马撇清，她知道如果自己肯定了陈宁的回答，这个人又会询问其他细枝末节。

    看到了两人互动的傅青玉，脸上的浓厚笑意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了，她有预感，这次的带队经历会变得非常有趣。